杨山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在市郊的小路上漫无目的地前行,旁边的王小琪实在忍不住了,说:“你到底要开到哪里?都快一个小时了,你说句话嘛!吭一声行不行?”
‘嗞——’在一声尖锐的急刹声下,车子停下来了。杨山湖猛捶了几下方向盘,脑子里还在回想折回‘香杰台球厅’的时候,意外听到刘前亮所说的石照昆和王小琪有旧情的那番话。
王小琪平静地说:“我没打算瞒你,只是觉得没必要提起那段无关紧要的感情,我们都有过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杨山湖气愤地反问道:“无关紧要?什么叫无关紧要?”
王小琪觉得他反应过激了,便说:“那你说,你想怎样?”
杨山湖喘着粗气,也说不出个让自己解气的话来。
其实,王小琪知道,杨山湖并不会真正介意她以前跟别的男人有过恋爱经历,杨山湖在这一点上,可谓足够开放包容,但他脾气很爆,这会儿生气,八成还生的是刘前亮准备和他打架的气,只是他没有意识到是自己迁怒了,他冷静下来的时候才会理性。
果然,沉默了几分钟,杨山湖似乎平静了许多,从他搔脑壳的动作就可以看出,王小琪伸手在他大腿上抚摸了一会儿,柔情地说:“好啦,我的男神,快回家吧,今晚,老娘会好好伺候你的。”
杨山湖咧嘴一笑,重新挂挡上路了。
两人又慢慢开始讲些荤话,似乎很享受这种暴乱之后的风情。
路过一条狭窄山林路的时候,杨山湖突然放慢了车速,原来,丛林里冲出了一头野物,大概是麂子一类的东西,那野物在路中间的位置停下来了,杨山湖按了喇叭,它还不走,于是他故意轰油门吓它,它还是不走,王小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知不觉地居然开始浑身打颤,杨山湖问:“空调太冷了吗?”
王小琪痴呆地摇摇头,杨山湖知道她可能是害怕了,于是加速朝野物开了过去,临近撞上的时候,那野物才调头蹿回林子里不见了。
王小琪久久没有说话,到了市区的时候,她才开口,喃喃地说:“奇怪了,跟我昨晚做的梦竟然那么相似。”
杨山湖问:“什么梦?”
王小琪看着他,回忆地说:“梦到,梦到我开车碰到了麋鹿,不知怎么的,当时加速撞了上去,结果……结果翻车了,我就醒了……”
杨山湖知道她经历了昨晚公司门口的事,心理肯定受了不少惊吓,也没再多说什么,拍拍她肩膀,轰着油门带她回家了。
刘前亮坐在自家的沙发上,闷闷不乐地喝着啤酒,他的女朋友李莉莉正在烧菜做饭,过不多久,饭菜都摆上桌了。
“吃饭啦!”李莉莉的声音带着娇气,就像一个傻白萌的大女孩。
刘前亮瞥了一眼饭桌,依旧是色泽暗淡,清汤寡水的手艺,遂毫无饭意,便说:“我不饿,你先吃吧。”
李莉莉浅浅一笑,踏着细碎步,萌哒哒地坐到刘前亮身边,说:“怎么啦?我做的饭菜你不喜欢吗?”
刘前亮喝了一口啤酒,说:“喜欢,就是不饿。”
李莉莉说:“那等你饿了,我们再一起吃。”
刘前亮说:“何苦这样?你就先吃呗,我饿了自然过去吃了。”
李莉莉抱住他手臂,撒娇地摇着头,说:“我专门给你做的,怎么能自己先吃。”
刘前亮心里想地是:可是你做的菜让人看着就不想吃呀。但他嘴上却说:“哇,我媳妇可真贤惠,可惜我在杰哥那里吃了好多甜点,现在肚子还鼓鼓的呢。”
李莉莉闷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今天专门给你做饭吗?”
刘前亮愣了一下,说:“肯定是媳妇儿在公司有好的表现呗,莫非,升职了?”
李莉莉立刻开心地鼓掌,说:“我就说嘛,我家亮哥最聪明了,一猜便中,正好,明天呢,公司要我在会议上发表一个简短的感言,我想弄得真诚一点,用手写稿,但我写的字呢,你也知道,扭扭捏捏不像样,稿子我已经拟好,你替我手写一份呗,不长,八百字出头一点。”
刘前亮一听‘八百字’,心里不禁犯愁,微笑着说:“莉莉,我觉得呢,这种事必须亲力亲为才显得真诚,纵然你觉得你的字写得不尽如人意,但只要是你写的,那就是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感言。”
李莉莉慢慢放开他的手臂,撇着嘴,说:“你就是不想给我写……”
刘前亮咂吧着嘴,双手扶着她肩膀,说:“傻丫头,我说的都是实话……拿纸来吧!”
李莉莉又高兴起来了,说:“纸笔都已准备好,跟我来。”
她拉着刘前亮到电脑桌前,果然,纸笔就在桌上,点开电脑就是获奖感言文档。
李莉莉笑嘻嘻地搓着手,把刘前亮轻轻地按在座椅上,说:“展示你的书法吧!”
刘前亮于是一笔一划认真地抄起了获奖感言。李莉莉又是给他端茶水,又是给他捏背的,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抄完了,李莉莉双手捧着纸,说:“真想不到,你左手都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
刘前亮喝了一口水,说:“哪有这样夸人的,左撇子当然是左手写字咯。”
李莉莉欣喜地抱住刘前亮,在他脸上亲了个响吻,说:“谢谢啦,亮哥!”
刘前亮看着她那可爱模样,不禁心头一喜,台球厅里被王小琪扇耳光的事也就淡下了来,两人欢欢喜喜地去吃饭了。
石照昆回家的时候,他的女朋友赵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赵菲问。
“发生了点不太愉快的事,本来应该和老姜他们吃了饭再回来的。”他边说边去冰箱里拿啤酒,“我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你应该已经吃过了吧?”
赵菲仍看着电视屏幕,说:“碗都洗好了。”
石照昆喝着啤酒,说:“刘前亮今天真是撞了鬼了,居然被别人扇了一耳光,呵呵。”
赵菲说:“谁呀?”
石照昆说:“你不认识,姜德杰的一个朋友。”
赵菲说:“无缘无故的被扇?”
石照昆说:“搞不清楚,差不多吧,我能看出来,刘前亮是被冤枉的,你没看到他那神情,真是……哼哼,倒霉啊。”
赵菲说:“他没还手?”
石照昆说:“额……女的,女的打了他。”
赵菲哼笑了一声,说:“真是个绅士呀!也许……绅士做了什么不绅士的事……而被打?”
石照昆点起了烟,说:“不……不,不会,我敢肯定就是她拿错出气筒了。”
赵菲说:“这样的女人?”
石照昆说:“老姜的朋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赵菲也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叹气。
石照昆觉得奇怪,问:“好端端的,叹啥气呢?”
赵菲说:“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屋子有什么变化?”
石照昆从进屋到现在,还真没注意到,原来屋子里的家具电器好像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了,便说:“你收拾屋子了?”
赵菲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点点头。
石照昆说:“难得哇!你一向不喜欢做这种事。”
赵菲似乎在等着他说这句话,随即回道:“是呢,你别说,收拾了一下,还是有惊喜的。”
石照昆问:“惊喜?什么惊喜?不会是在家具底下捡到钱了吧?”
赵菲说:“哼,那算什么,捡到秘密才算惊喜呢!”
石照昆听她话里有话的样子,一下子有点紧张了,故作淡定地问:“秘密?”
赵菲掰过他的脸,瞧着他,说:“怎么我看到你神色不对劲了?”
石照昆面不改色地说:“有吗?”
赵菲忽然一笑,推开他的脸,说:“诈你呢!哈哈!”
石照昆尴尬地说:“我又没有什么秘密。”
赵菲解释说:“前几天我在楼下,碰到一个做家政保洁的,因为口音很耳熟,顺带多问了一嘴,居然是我老家那个镇子里的,今天下午又碰到他来我们这栋楼给人做保洁,我想想家里也很久没打扫了,就请他帮忙收拾了一下,价格也不贵,蛮划算的。”
石照昆双手抱住后脑勺,靠在沙发上,‘哦’了一声,心里头松了口气。
这时,赵菲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说:“叶晓香发信息来了,邀请我们两个还有刘前亮他们一起,这周日去她家里聚会,去不去?”
石照昆盯着电视屏幕,说:“随便咯。”
魏浦凌晨五点多就醒了,他做了许多梦,但一个也记不起来了,躺在床上,他心里总想着一个人——想到她,他的心田仿佛有蜜汁滴下来,见不到她,他又觉得这蜜汁是酸味的,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翻看着昨晚两人的聊天记录,对话不多,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轻声地念着,停留在曹青发的每一个短句,词语,想象着她当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和心境,那种感觉简直是享受。他觉得自己高考复习那会儿都没有现在这么认真。他想现在就给曹青发信息,但又怕吵醒她,于是他就在手机里先编辑好,等八点以后再发,可是,他写完一句删半句,又写一句再删半句,似乎什么样的文字都不能完整地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他认识到自己的这种状态不正常,但他知道,是自己真的遇见爱情了。
他想为曹青做点什么,但他会什么呢?只有画画,没错,碰到曹青之前,画画是唯一会让他感受到纯粹快乐的事,现在,他想把两者融合在一起。
于是,他起床摆好画架,准备画笔的时候,他已经把绘画的布局构思好了,在这种兴奋的状态下,那简直是水到渠成的事,动笔之前,他又把曹青的模样在脑子里复习了几遍。黎明的微光照进窗户,魏浦心情舒畅,凝神提笔在画纸上纵横开来……
曹青的手机是静音的,闹钟在十点钟响起的时候,她点开手机,才发现,魏浦在八点多钟陆陆续续发来了三条信息,还打来了一个电话。
第一条信息是:嘿,昨天睡得好吗?隔了大概十几分钟又发来第二条信息:难道不记得我是谁了?又过了几分钟,发来第三条信息: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什么时候有空。紧接着就是他的一个未接电话。
曹青甜蜜地笑着,自言自语道:“这么着急……”
她并没有立即给他回电话或者信息,而是等到将近十一点钟,才给魏浦回电话,本以为会听到热情洋溢的声音,但她诧异了,魏浦的回答显得平静甚至冷淡。
“喂。”
“……不好意思了,没有及时回复信息。”
“嗯,没事。但是为什么呢?”
“额……就是没看到呀。满意吗?”
“……我在上班,先不说了。”
挂掉电话,魏浦也有点后悔了:不该刻意表现地那么生分,还问出不该问的那个‘为什么’,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小窄胸怀。接电话的时候,他已经有这种意识了,但他仍然放任自己用那种口气,说出那种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知道为什么。
曹青心里郁闷,跑到了叶晓香的台球厅,跟她诉苦,说:“他就这么小气吗?”
叶晓香哈哈大笑,说:“我还以为你们闹了什么大矛盾呢!原来就是这样的几句话呀。哎哟喂,都别这样好不好,我不了解魏浦,但在老姜眼里,魏浦绝对不是小心眼的人,他也许有点闷,平常没事了只会画画,但他骨子里是个热心肠的人,老姜的话我是信的,不然也不会介绍给你。”
叶晓香又拉着曹青的手,笑着说:“好啦好啦,刚认识嘛,难免的,或许他是太在意你的反应了,又不懂圆滑体贴,着急着把自己真实的样子露在你的面前了。要我说,这是好事。”
叶晓香所作出的分析,曹青在心里是认可的,虽然和魏浦只有短暂的交流,但作为当事人,她的感觉她自己最清楚,她起初的判断是:魏浦并非小气,而是缺乏安全感,或许,由于这方面的经历匮乏,遇到心仪的就冒失地奋不顾身了。
于是,她问:“魏浦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以前从来没谈过吗?”
叶晓香茫然地说:“这个,恐怕你要自己去弄清楚答案,毕竟,他不是我的闺蜜,哈哈……”
“什么事这么开心呀?”姜德杰从门外走进来,问道。
叶晓香惊讶地说:“老姜,现在才几点?你又请假了吗?”
姜德杰说:“没有,今天是外出展业,下午回去打卡就行。”
曹青说:“哇,好清闲啊,真羡慕。”
姜德杰坐了下来,说:“像你这种不用上班的,才真正让人羡慕呢,晓香也羡慕你。魏浦那边怎么样了,下班了过来玩吗?”
曹青看了看叶晓香,叶晓香于是把之前的情况又跟姜德杰讲了一遍,姜德杰说:“多大的事,等这个周日我们聚会的时候,保证你们开开心心的。”
曹青疑惑的问:“聚会?”
叶晓香说:“对,就是昨天一起到会的那几个人,还有他们的女朋友,这周日,也就是两天之后,恰好也快到老姜的生日了,到我们市郊的房子那里,聚一下,已经通知他们了,至于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曹青笑了笑,说:“好啊。”
周六的时候,曹青正坐在公寓的躺椅上吹空调,魏浦发来信息,说:“昨天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忍了一晚上,还是禁不住想约你出来走走,有空吗?”
这次,曹青没有犹豫,立刻回复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放心上啦,哪里见面?
半小时以后,两人便在市郊的乌凉山入口处见面了。
魏浦背着个旅行包,摇着手上的两张门票,说:“大热天的,来爬山的人可不多呢。”
曹青摘下墨镜,轻轻笑着,说:“如果太热,也不必非要爬到山:“看情况咯。”
魏浦也从屁股后面摸出一副墨镜戴上了,慢慢地探着路,打趣说道:“如果待会儿累了,可以让人搀扶我们上去。”
曹青呵呵地笑着,戴上墨镜,两人一同出发了。
沿着铺好的石头台阶向上走了一小半段之后,两人都出了不少汗了,曹青擦着额头,气喘嘘嘘地说:“好热啊,先歇会儿吧。”
于是,魏浦找到路旁的大岩石,吹了吹上面的灰,两人就坐在那里休息。远处,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城市建筑,而爬山的人,只有稀疏的三三两两。微风偶尔略过,送来阵阵舒爽。
曹青有点渴了,便问:“你背包里装了什么宝贝?”
魏浦说:“哦,我差点忘了。”于是他拉开拉链,取出两瓶矿泉水。喝了水,便舒服多了,魏浦又拿出一袋饼干,说:“吃点吧,待会儿有力气。”
曹青摇摇头,说:“我不想吃,怕待会儿更渴了。”
魏浦说:“没事,包里还有水。”
曹青说:“还是不吃了吧,真的不想吃。”
魏浦把饼干收进包里,把喝剩的水瓶放左侧袋装好,说:“你的水瓶子放我这里吧,拿着累。”
曹青于是把水瓶放到他背包的右侧袋,两人继续往山顶爬。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看到有一对老年夫妇也在爬山,步子很慢,老头走在老妇后面,时不时会伸出手,防止她踩空摔跤。超过他们很远之后,曹青说:“他们这么大年纪还来爬山,真是不简单呐。”
魏浦没有说话,曹青问:“你不觉吗?”
魏浦说:“也许,他们年轻的时候,初次约会项目就是一起爬山呢……”
这次轮到曹青没有说话了。而且此后很久都没人说一句话。
直到接近山顶的时候,两人又坐下来歇息,这次曹青直接抽出魏浦背包侧袋的水瓶直接咕嘟咕嘟喝了,魏浦拿出另一边的水瓶时‘哦’了一声,曹青问:“怎么了?”
魏浦拿着水瓶看了一下,说:“没什么。”
曹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拿错水瓶了,脸微微一热,把剩余的水也一口喝完了。魏浦偷偷瞄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终于也把自己手中的水一口气喝完了。
略坐了一会儿,正要继续赶路,魏浦说:“你觉得,他们会爬上来么?”
曹青眨眨眼睛,愣了一下,说:“那对老夫妇?”
魏浦点点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她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说:“会吧,但没那么快。”
两人很快就到达山顶了,在亭子里坐着,整个城市的样貌就看得全了,风也很大,魏浦很兴奋,迎着风发出尖锐的呼喊声,曹青则静静地坐在石凳子上,双腿随意地晃荡着,感到无比的惬意。
过了许久,魏浦说:“其实,我的背包里,除了矿泉水和饼干,还有其他宝贝。”
曹青笑着说:“我现在不想吃,也不想喝。”
魏浦神秘一笑,说:“这个宝贝,的确不能吃,也不能喝。”
曹青皱着眉,看着魏浦,说:“那,给我见识见识呗!”
魏浦从背包的隔层里小心地拿出一张画纸,曹青接过来,说:“晓香说过,你喜欢画画。”她展开画纸,看到的画面是自己站在黎明的旷野上。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画纸上自己的脸庞,说:“挺像的……可是,为什么这个黎明,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这里有几朵乌云不是吗?”
魏浦点点头,说:“没错,但乌云很浅,也有可能是晴天呢。”
曹青又仔细观摩了一阵,收起画纸,说:“搞不懂你们这些艺术家的心理,我想,这就是你昨天所说的礼物吧?”
魏浦说:“如果觉得还行,那就收下咯。”
曹青戴上墨镜,把画纸递给魏浦,说:“先帮我保存着,下山再给我。”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话,但彼此都觉得舒服自在。
然后,曹青突然说:“明天到晓香的郊区别墅聚会,你知道吧?”
魏浦点点头,说:“杰哥告诉我了。”
曹青看看时间,说:“差不多了,我们下山吧。”
魏浦说:“好。”
两人又从原路往下走,刚走没几步,碰到了之前的老夫妇,他们用手帕擦着汗,轻声地感叹着:终于到山顶了。
山脚下,两人就要各自回家了,曹青拿着画纸,看着画中的自己,问:“我穿红色真的好看?”
魏浦摘下墨镜,说:“是的,我喜欢红色。”
曹青笑着收好画纸,跟他挥手告别,魏浦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曹青想了想,说:“绿色,就跟我的名字一样,是不是很舒服的颜色?”
魏浦点点头,曹青欢快地走远了,魏浦大声问:“明天你穿什么颜色?”
曹青转过身,笑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了,然后大声回答:“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魏浦站在原地,托腮沉思……等他再次抬头看的时候,曹青已经消失不见了。
周日的下午。烈日下,一条清澈的小河静静地流淌着,姜德杰穿着浅色衬衫坐在树荫下垂钓,不远处有一栋小洋房,那是他和叶晓香共同的家。
钓竿的线抖动了一下,姜德杰微微坐直了些,过了一会儿,就感到鱼线在有力地下沉了,姜德杰喜上眉梢,双手握竿用力往上一提,鱼钩出水的那一刻,他本以为会挂着一条大鱼,可惜只是一根湿漉漉的树枝而已,“他妈的!”姜德杰狠狠地骂了一句,取下树枝,重新喂饵。
程伟在他身后观察几分钟了,听到他的咒骂,忍不住笑起来,说:“哎呀,老姜,看了这么久,才发现你是来打柴的呀!”
姜德杰瞪了他一眼,说:“你这骚货啥时候过来的,也不吭一声,想吓死我呀!”
程伟说:“我这不是怕吓着鱼嘛,看来是我过虑了。”
姜德杰说:“你行你来钓,正等着鱼下锅呢。”
“他会钓个鸡巴!”刘前亮从路边走过来,身边还跟着李莉莉,李莉莉听见他说脏话,拉了拉他衬衫,刘前亮完全不理会,说:“伟哥这鸟人就会嘴上逞强,真让他钓,他连根树枝也钓不上来。”
程伟哼了一声,说:“这么说,你是钓鱼高手咯?”
刘前亮摇着手指头,说:“不不不,我不钓鱼。”
程伟昂着头,说:“那你会钓什么?”
刘前亮凑上前去,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我只会钓女人。”
一听这话,三个男的都哈哈大笑。
李莉莉知道他们肯定说了些猥琐的话,于是打了招呼,直接朝屋子里走去。可巧,叶晓香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从屋子里走过来了,和众人都打了招呼。
叶晓香点了点人数,说:“还差六个人没来吧。”
就在这时,路边一辆小轿车风风火火地开过来了,叶晓香抬眼一看,说:“王小琪他们来了。”
杨山湖和王小琪刚下车,又来了三辆的士,石照昆和赵菲,魏浦还有曹青依次下车会合了,叶晓香高兴地大声说道:“你们这是约好的吗?”
不多久,大伙儿就在河边聚齐了。
杨山湖用阅兵式的眼神扫荡了一遍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说:“晓香,有些是生面孔,你不介绍一下?”
叶晓香笑着说:“当然,当然,我来介绍给你们相互认识一下。”
于是叶晓香把在场人的名字和关系都说了一下。
杨山湖目光一直停留在石照昆身上,石照昆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问了句:“你老看着我干嘛?”
杨山湖神色凝重,手指不停地捻着,向石照昆靠近了两步,王小琪知道他心里忘不了石照昆和她有旧情这件事,便挡在他面前,小声提醒说:“不要搞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杨山湖不耐烦地喘着气,故意提高嗓门说:“我又不咬他,你操哪门子心?”
赵菲是一个表情木然的女子,但看了眼前的一切,她心里对其中的瓜葛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她瞥了石照昆一眼,看到他有点心虚的样子,对自己的猜测就更加相信了。
于是,她说:“是红尘旧账,还是现如今的背地偷欢?”
王小琪一听,脸色就尴尬了,杨山湖却像偶逢知己一样,笑着说:“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是后知后觉的人。”
赵菲神色严肃,说:“但我不觉得庆幸,也不知道你乐啥?”
杨山湖耸耸肩,说:“就好像情场上经历了一场意外事故,我受伤了,弄瞎了一只眼,然后,我发现另外一个人也跟我一样,哈哈……诡异的满足感。”
王小琪气愤地说:“你够了!”
杨山湖摊摊手,说:“好了,好了,我不说总可以了吧?”
但他对石照昆仍旧不依不饶的,又向他走近了一步,指着他鼻子警告说:“别以为能瞒着我!”
石照昆一直没有再说话,但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挑衅,当时就揪着杨山湖点动的手指,往下掰,杨山湖哪想到静默的绵羊会突然变成暴怒的狮子,当然也不能丢了面子,迎上去和石照昆扭打在一起。
刘前亮本来就和杨山湖有过节,这时巴不得石照昆替他把杨山湖狠揍一顿,其他人都在劝架,但他只是拉着一旁的李莉莉,让她不要多管闲事,魏浦挡在曹青面前,不让他们俩打过来就行,程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远远地站着,王小琪,赵菲,叶晓香终究是女子,只能口里喊着不要打了,扯架出全力的只有姜德杰一人,但杨山湖和石照昆都是身材结实的人,舍命火拼的时候还是很难一下子拉开的,姜德杰拼命喊:“程伟,魏浦,别愣着呀!”这时,两人才过来各抱住一个,姜德杰挡在两人中间,把他们劝开了。
等他们各自不再扑腾的时候,姜德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拉扯开的衬衫,又气又无奈地说:“你们两个家伙想要怎样啊!都消消气好不好!破事不要提,旧事不要闹!妈了个逼的,今天是我生日啊!给点面子嘛,两位老哥!”
两人一听,气就消了一大半,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短暂的沉默之后,姜德杰说:“晓香,吃的喝的准备好了没有?”
叶晓香使劲地点点头,说:“好了好了,快进屋吧!”
叶晓香领着几个女的先走了,石照昆和杨山湖仍不动,姜德杰分别抓住他俩的手,假意要让他们握在一起,但没握,而是说:“要哥跪着求你们两个大爷和好吗?多大点事啊!要是这都要打架,我都要被人群殴死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怕被叶晓香听到。杨山湖哼笑了一声,自己朝屋里走去了,剩余的人也都跟着进屋了。
众人进屋之后,都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水果,饮料和酒。
叶晓香系着围裙,笑嘻嘻地说:“大家先吃点水果,喝点小酒,饭菜马上就上桌。”
说完,她把客厅音响打开了,欢快的音乐环绕着整个屋子,众人的情绪也受了感染,该吃吃,该喝喝,该闲聊说笑的也不再拘谨,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享受当下远比其它事要来得轻松。
李莉莉去厨房里帮叶晓香的忙了,刘前亮便和程伟坐在一起瞎聊,王小琪坐在沙发角落,谁也不理,独自一人喝啤酒,姜德杰坐在杨山湖和石照昆中间,频繁地给他们倒啤酒,又不停地讲些笑话,赵菲闷在那里吃水果,时不时地看着王小琪。
魏浦坐在曹青身边,递给她饮料,打量着她穿一袭浅绿连衣裙的样子,笑着说:“还是穿了绿色咯。”曹青含羞一笑,说:“怎么样?好看吧?”魏浦开心地说:“好看,当然好看。”
曹青说:“没有穿红衣服的人好看吧?”
魏浦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穿红绸衣的王小琪,笑了笑没说话。
于是曹青站起来,说:“我去厨房给晓香帮帮忙。”
刘前亮和程伟这时走到窗户边小声地交流着,程伟说:“扇耳光的事,你准备就这样算了?”
刘前亮打量着程伟,说:“你有好主意?”
程伟附在刘前亮耳边低声咕哝了几句,刘前亮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程伟,说:“我可不想这么猥琐!行了行了,不要再提了,那是我自己的事,多谢关心。”
程伟哼了一声,轻吹着口哨,说:“也就亮哥这么能忍,换作是我,我能杀了那个浪货!”
这时,李莉莉正端着一旁菜路过,听到了程伟的话,她瞪了刘前亮一眼,说:“快来帮我端菜。”刘前亮只好过去帮忙。走进用餐的房间时,李莉莉说:“你和那人在乱嚼什么?还杀人还浪货什么的?真是……哼!”她焦急地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前亮说:“吹牛逼瞎说而已,你耳朵也尖得很。”
李莉莉扯着刘前亮手臂,说:“我不许你跟那个什么程伟再这样,我讨厌那个人!哼!”
刘前亮说:“又不是说你,你干嘛激动?”
李莉莉急了,说:“他呀,要是敢说我,我不揍死他!是吧?我不揍他你也会替我揍他的,是吧?”
刘前亮半笑着点点头,说:“嗯嗯,那是当然,他要是敢说你,我把他屎都揍出来……”
李莉莉说:“咦,又吹牛逼,恶心,这还有这么多菜呢……”
刘前亮无奈地捋了一下头发,对眼前这个女朋友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照昆和赵菲站在大厅的柱子下,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石照昆终于扛不住赵菲责问的眼神,只好看向别处,搔着脑袋,说:“和她……只是短暂的在一起,刚毕业那会儿,现在都好几年了,早就没什么了,你别想太多了。”
赵菲说:“我不在乎过去。只是,为什么当时她还在她男朋友面前维护你?旧情未了?”
石照昆咬着下唇,说:“就说叫你别想太多了,人家只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尴尬,她的话你也听到了……”
赵菲板着脸说:“我没有听到,为什么你听到了?”
石照昆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双手摆动着不知道该放哪里才自在,最后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大家都看到了,听到了。”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这回,石照昆不再觉得内疚,理亏,赵菲突然莞尔一笑,说:“好,我信你。”
石照昆松了一口气,赵菲扭头看着王小琪,此时,王小琪独自一人端着酒杯,跟随着音乐轻轻地扭动着身体,很陶醉的样子,在宽大的客厅里,像是一朵盛开的红玫瑰,赵菲说:“但我不相信那个婊子。”
石照昆心里一惊,在平时,赵菲是个比较冷的人,但斯斯文文,即使动怒,也绝不会说脏话,看来今天的确受了不小的刺激。
远处,姜德杰在向石照昆招手,让他过去喝酒,石照昆走过去的途中,回头看了一眼赵菲,只见她呆呆地看着地板,手指甲不停地在柱子上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