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小麦,迎风摇摆,铺满了整个南方邦盆地。麦子如同海浪,在秋风中层层叠叠地晃着旺盛的麦秆,这种长势,任何地方都见不到。尼克托等人看得口瞪目呆,他们最关心粮食,以前曾去西域最富饶的国家看过小麦,也曾去南原领考察过,但那些地方的麦子跟南方邦的比起来简直就是野草。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使者们惊愕不已,就跟看到了天神一样。洛林咳了咳,假装没听见他们的问话。一旁的理查德笑道:“南方邦是被神明祝福的地方,长势自然很好。不过来年就难说了,饥荒也是有可能的。”
理查德瞎扯淡,使者们自然知道这理查德不肯说出秘密。尼克托热情洋溢地笑了两声:“恭喜洛林王子,竟得到了这样的好地方,实在让人羡慕啊。”
“都是运气,运气。走,咱们去城里看看,这外面没啥好看的。”洛林开怀道,带领众人入城。其实城里才没有什么好看的,因为南方邦的城太小了,跟南山国没有可比性,使者们才不屑多看。
但他们不好拒绝洛林,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农田。到了城里,洛林特意带着众人去最大的铁匠铺。
“我们加尔戈城有个铁匠铺,打造的宝剑十分锋利,是南方邦的骄傲,大家跟我去看看吧。”洛林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
众人也来了劲儿,但过去一看不由笑出声。这个铁匠铺长宽不过十几米,里面只有十来个工人,高温炉仅有一个,其余都是土窑,实在落后。使者们暗自不屑,洛林却骄傲道:“这里一个月能打造三十柄长剑,都是顶级的长剑。”
洛林让老师傅取来一柄长剑,用手指弹了弹,长剑发出嗡嗡之音。使者们顿时诧异,其中几个将军上前来查看一番后道:“的确不错,这么落后的……这么简陋的铁匠铺,一个月竟能打造出三十柄这种品质的长剑?”
将军们都疑惑不解,这里的长剑产量和质量都比不上南山国作坊出产的。但这里的条件这么差,能达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因为我们用上了窝蜂煤。”一个年纪轻轻的学徒笑着打开了土窑,顿时里面烧得火红的窝蜂煤暴露在众人面前。
使者们吃了一惊,初看以为是木炭,但再看却根本不是木炭,而是比木炭热量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的一种圆形石头,那热量甚至扑面而来。
“快关上,瞎说什么?”使者们震惊的时候,理查德突然呵斥道,那学徒连忙关上了土窑,不安地退下去了。理查德转脸又朝大家笑道:“小娃娃不懂事,瞎说的,这是北方邦的木炭,源自一种奇特的树木,没啥惊奇的。”
使者们纷纷干笑,谁都知道理查德在撒谎。尼克托是最震惊的,他目光还盯着土窑,可惜已经看不到那惊鸿一面的煤炭了。洛林有点慌张,仿佛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
他摆手道:“走吧走吧,我们去喝酒,这里热烘烘的,不方便交谈。”
他强行把大家带走了。使者们一路沉默,时不时低声交谈两声。其中的一个大将特意上前拉了拉尼克托,请他借一步说话。
尼克托找了个理由落在了后面,那大将犹自震惊道:“公爵大人,那个东西不得了啊,比木炭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我们南山国一直使用木炭,把山头都砍光了,而且效率基本没有提升过,如果……”
“我知道,这南方邦的麦子长得奇好,打铁的燃料也很奇特,秘密太多了,若能得到这些秘密,对我南山国好处极大。”尼克托深思熟虑,眼中精光闪烁。
大将心动道:“请公爵大人务必跟洛林……”
“诶?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大家都走远了哦。”突然,洛林冒头了。
尼克托和大将冷不丁吓了一跳,洛林一手拉一个,拽着他们回到了队伍,一群人进入了小酒馆,把小酒馆堵得水泄不通,大部分使者只能在外面等着。
小酒馆里,洛林和理查德以及尼克托一行人亲密地喝着酒,二十余个使者陪着酒,也是笑容不断。
但气氛始终有点不对劲儿,很多使者明显心不在焉,连尼克托也不太自然。洛林喝了好几口葡萄酒,然后一拍桌子:“尼克托,你们怎么怪怪的?嫌弃我招待不周?”洛林接着酒劲儿突然拍桌,使者们微微一惊,尼克托赶忙道:“洛林王子误会了,我们没有嫌弃。”
“那你们怎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洛林搂住了尼克托的肩膀,尼克托哈哈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理查德开口了:“各位朋友看来还是惦记着铁匠铺的燃料,哎,既然被你们看到了,我也不隐瞒了,那不是木炭,而是黑石。”使者们全都神色大惊,尼克托立刻否决:“不可能,黑石不是那样子的,而且黑石有浓烟,能杀死人,理查德先生不要瞎说了。”
尼克托对黑石的看法就是这个世界普遍的看法,谁都不相信黑石是顶级的燃料。理查德苦笑:“真的是黑石,只是被我们开发改造了一下而已。”
理查德说真话了,尼克托等人连连摇头表示不信。洛林又拍了一下桌子:“老伙计,那个真的是黑石。你也知道,黑石的烟雾会侵蚀人的灵魂,我们只是想了个办法把烟雾消除了而已。”
洛林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尼克托等人对视一眼,半信半疑。那个大将斟酌道:“洛林王子,不知你们是如何消除黑石烟雾的呢?”
“这个……不方便透露,我们还是谈谈粮食出口的问题吧,尼克托,贵国国王希望明年进口多少粮食?”
洛林口风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尼克托只能顺势道:“当然是越多越好,起码要三百万公斤吧。”
“你们也想屯粮啊。”洛林摇头一笑,“我琉璃岛太过弱小,随时会遭到狂风暴雨的摧残,可不像南山国那样风平浪静。所以我也需要屯粮,出售三百万公斤是做不到的,八十万公斤吧。”
洛林直接降低了一大截数目。尼克托等人当场急了,八十万公斤别说屯粮了,救灾都救不过来。
“洛林殿下,琉璃岛如此富饶,麦子犹如海浪,何必担忧饥荒呢?”尼克托劝到,洛林却一头趴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他“醉”了。使者们又面面相觑了。理查德代替洛林道歉,然后为难道:“诸位也知道当初琉璃岛有多艰难,国库连一粒粮食都没有,王子这是怕了,他对屯粮有偏执的坚持,谁劝都不好使。”
理查德这话让使者们郁闷不已,尼克托和大将窃窃私语了起来。理查德察言观色,轻轻咳道:“公爵大人,事情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尼克托耳朵一竖,其余人也看着理查德。理查德低声道:“殿下回来后,整日都夸奖南山国的武器工艺多么厉害,他特别想要,尤其是箭矢制造工艺,殿下喜欢射箭,可惜琉璃岛无力铸箭啊。”理查德这话让尼克托等人眸子一缩,纷纷沉默了起来。
“哎,要想殿下吐粮,恐怕只有满足他的心愿才行了。”理查德感叹道,慢悠悠地喝着葡萄酒。
尼克托和几个大臣再次低语,片刻后尼克托哈哈一笑:“原来洛林王子喜欢箭矢啊,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说罢,旁边的大将补充道:“箭矢制造工艺十分简单,如果洛林王子想要,我们教就是了。不过说到铸箭,对燃料的要求也挺高的,我国使用木炭,效果不佳,不知……”大将的言外之意就是:我要黑石。理查德脸色一变,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半响没说话,然后扶着洛林先走。
“此事明天再商议,我不能做主。”
“好,等王子醒了再说。”使者们也知道不能急切,全部起身送王子回宫去了。随后尼克托一行人也在近卫军的带领下回到了城堡。一回城堡,众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了起来。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如果能得到那种黑石,我国的制造水平绝对飞升。”
“这琉璃岛也真是神奇,不止小麦长得好,连燃料都那么可怕,这些东西又正好是我国缺少的。”
“公爵大人,琉璃岛没有多大的潜能,再富裕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让他们掌握铸箭技术也无关紧要,难不成他们还能用箭头打败我们?”听着众人的话,尼克托点着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我觉得洛林是故意给我们下套的。”
“公爵大人多虑了,这洛林在海灵国不受宠,一直很巴结您,不敢有什么坏心思。”
“也对。”南方邦行宫里,洛林洗了个脸,伸了个懒腰。
理查德坐在旁边笑眯眯道:“恐怕是成了。”
“铸箭技术而已,他们当然愿意给。不过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就方便钻空子了。”洛林轻笑。
理查德又道:“真的要将窝蜂煤技术给他们吗?”
“当然给啊,找一支工人队伍,去他们国内探测无烟煤,慢慢探,探个三年五年,把南山国给摸透了就回来。”理查德一听,奸诈一笑:“探个三年五年,结果一块无烟煤都找不到,这也不能怪我们。”
“对啊,不怪我们。”两人贱兮兮地笑了起来。第二日下午,在使者们翘首以盼中,洛林施施然地出现了。
他一出现就跟众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昨天喝多了,哎,我这酒量啊。”
“没关系,殿下考虑了那件事吗?”尼克托起身道,洛林一怔:“哪件事?”
后面的理查德一咳:“窝蜂煤的事。”
“噢噢,这个事情啊,有点难办。”洛林坐下,抓起水果吃了起来。众人都看着他。
他故意想了一会儿才说话:“窝蜂煤其实是一种奇特的黑石,这种黑石并不常见,我琉璃岛运气好,因此发现了几个好煤矿,这才发明了窝蜂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