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桑喝着抹茶拿铁,觉得不够甜,又要了一个蛋糕。
在心情低落的时候就应该吃甜食,甜食能够让人重新愉快起来。她拿着银质小刀,一口一口地吃蛋糕。时间在香甜的奶油中过去,她忍不住畅想寄信人是个怎样的人。
他的文字非常温柔,也善解人意,知道人的脆弱。
巧巧桑交过不少男朋友,但并没有和他们携手一生的计划。这些男孩都有各自的优点,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只是“一个”。
巧巧桑没有勇气未来整个人生都只和一个人牵手,亲吻。无论怎样的男孩,在漫长岁月中都会腻的。其实也不用漫长岁月,一般三个月她就腻了。身边总会有更吸引她的男孩出现。
她没有勇气承诺一生一世。
但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真的决定跟某个男孩子结婚,那这个人一定要满足她所有幻想。
他必须是一个懂得理解的人。
说爱很容易,但理解很难。
她害怕天长地久,也害怕曾经拥有,但如果能够被理解,理解她的脆弱,理解她的逃避,理解她的不负责任,理解她的三心二意,也理解她的渴望,理解她的报复,那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能也没这么可怕。
寄信人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
巧巧桑猜测着他的样子,能够写出那种信的人,肯定也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不然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善良的心怎么能被装在丑陋的容器里呢?
面前突然放下一杯美式咖啡。
她面前的空位是为寄信人准备的,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一句话不说就过来了。她准备抬起头,让对方离开。
“巧巧桑老师,对不起,这么久才跟你见面。不过能看到你重新回到学校,真是太好了。”
巧巧桑一愣,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个人是寄信人?
不过这是女人的声音。
巧巧桑忍不住有一丝失落,不过没关系,这么美好的人,无论男女,能够见到她都是愉快的事。她慢慢抬起头,想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可这一抬头,她愣住了。
眼前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连衣裙外面穿着黑色的长风衣。但她很憔悴,即便化了妆,精心做了头发,但她还是很憔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深邃的双眼中填满阴郁的神色。
巧巧桑认识她,她就是她的邻居。
那个阴沉可怕的女人,被丈夫抛弃的女人,自杀未遂的女人。
可怎么会这样?
寄信人为什么是她?
不对,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寄信人看到巧巧桑惊疑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抱歉,认识了这么久,都没有跟你……”
——咔。
巧巧桑不由自主地后退,椅子拉开刺耳的摩擦声。
她终于明白寄信人为什么这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了,原来是这个可怕的女人,这个女人一直监视着她。
一直监视着她!
“你怎么了?”寄信人看到巧巧桑冒冷汗,忍不住伸手。
“不要碰我!”巧巧桑打开了寄信人的手。
寄信人楞在原地,手像一段枯木,僵死在空中。
“对不起。”巧巧桑抓起包,抛出咖啡馆。
不一样!
不一样!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
奚穗穿越整个校园,往外面跑。林南跟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奚穗,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伤害谁,我也不会伤害谁的……”林南一边喊,一边在校门口抓住她的手腕,“奚穗,你要去哪儿啊!”
奚穗看着林南,却目光涣散:“林南,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就是因为那封信,那么多人死了,39个人……39个人就这么死了啊!”
“对,被吴蒹葭她爸一把火烧完了。丧女之痛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奚穗,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感同身受绝望,能让一个绝望的人活下去的东西跟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什么安慰、关心、爱都没用,只有恨能让人活下去。恨烧完了,他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所以他自己也投身火海……”
奚穗推开林南:“他的罪是他的罪,林南……你的罪是你的罪……他们因为你才死的……林南,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奚穗,从初中开始,我们一起练拳,为什么?”
奚穗愣了一下,说:“当然是为了保护自己。初中的时候,你被欺负得那么惨,我不想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但是……”
“拳头保护不了我们。”林南在阳光下对着奚穗摇头,“拳头保护不了我们。你很喜欢梁鹿对吧,但是他对你视而不见,你能把他的视而不见一拳一拳砸回去吗?没办法的,没办法对吗?我告诉你怎样才能打回去。你知道梁鹿杀了吴蒹葭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吗?是我,奚穗,是我啊。所以他才在这所学校混不下去!”
奚穗忍不住后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所有伤害你的,我都要向他们复仇……”
“林南,你在想什么啊……”奚穗说着,话忽然断在嘴角。
她意识到,她从来没有了解过林南。深藏在林南支离破碎的内心的巨大仇恨,从来没有因为时间而消解过。
她在人生中一幕幕重复那段岁月,每一次挥拳,不是为了保护谁,而是替过去的自己复仇。
“对不起。”奚穗突然说。
林南一愣:“什么对不起?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奚穗看着林南,这张漂亮的脸在阳光下像精致的瓷娃娃:“我说我是你的朋友,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一直没有走出来……”
那天在河堤上鼻青脸肿的女孩,其实早就淹死在夕阳下的河流中。但奚穗却一直没有察觉到。她慢慢上前,把林南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她:
“林南,我会带你走的。”
说完,她推开了林南,转身跑出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