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情因
晚樱近几日涨了不少福气。
这使阮青琛有些郁闷,明明是相同的待遇,怎得阿珅的样子又清减了不少,而这大眼睛娘子,明显脸盘圆润了不少。
他曾偷偷看过二人的饮食,大眼睛娘子也没有抢过阿珅的吃食,阿珅看着也并没有少吃,二人都十分闲时,可这斤两,又究竟是怎么错开的呢?
“宋晚樱,你能不能少吃些,你看看,这一双大眼睛都要被脸上的横肉给挤跑了。”
晚樱听到气呼呼地摔下筷子,正在享受的鸡腿被她甩到阮青琛的碗里,溅出了几滴汤汁到青琛身上。“当初绑人的时候你们寨子都说了好吃好喝的招待,怎么,是城里的米肉涨价了么你要如此侮辱我?”
“我是说,你全身上下能看的就这双眼睛还凑乎,你看看,不过才四日光景,你脸圆了一圈,宋晚樱,你们做大夫的是整日里忙着救死扶伤都不关心自己的脸了么?”青琛看着自己一身新衣突然染上了油腻腻的印记,心中十分不快。
“你才不要脸呢。”
“我就是不要也不会给你的。”
“阮青琛你可真无趣。”
“没想到宋家阁主也甚是令人乏味。”
“不对,”唐缘珅咽下最后一口粥,终于在二人每日清晨的争吵中插上话。“除了眼镜,晚樱的嘴巴小巧红艳,很是好看。”
“那现在因为脸上的肉太多,所以谁能看到那吃包子都要比别人多咬几口小的不能再小的嘴巴?”
“能看到,因为唇色真的很好看,红艳艳的,就像盛世的那把白纸扇,不小心点上了一抹朱砂,叫人一眼便能看见。”唐缘珅一字一句地答道。
二人同时转向她。
“诶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因为,在这里四天了,第一次听见盛世这个名字,还是从唐缘珅口中出来。
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山庄的四日,算是享受了一把恬淡生活,每日悠哉游哉,好酒好菜,从晨起时便能听到二人的斗嘴,因为晚樱说阮青琛一日不对那晚让她下跪的事表示歉意,她心中的怒火就难以平息,或者偶尔与晚樱下下棋,也或者是一个人在房中静坐读书。有时唐缘珅会觉得,恍若是重新来过了一回,才得以有如此安然的日子。
可这份安然,又总在看见阮青琛的时候一瞬间清醒过来,脑中回忆起那日遍天的鲜血和哭喊。
她有时想对青琛说,要不你就将我困在这里一辈子吧,即使做个懦夫,做个小人,会一无是处,碌碌半生,那我也愿意。
让唐缘珅和唐仁弗都埋进黄土里,化成白骨一堆,她在山野里做着无名小卒,挖野菜削春泥,夏生桑秋采菊,于冬雪皑皑处立火炉一尊,怀抱清酒寻红梅,一生再忆不起旧时光。
也不知哪个前世修行攒够的人,才能有如此让人羡慕的眼红的一生。
“我说,饭凉了,二位,若是不吃,可否叫人撤下,换上一壶新茶?”
二人回过神来,一笑而过,心中各有所思。
话说这每日不离茶的习惯,还是受了盛世的影响。虽自幼长在宜阳,但她不爱饮茶,却极爱吃糕点,尤其最爱南巷的桂花糕和承德街的千层酥。为此娘亲总爱笑她,哪有光吃点心不喝茶的,可她偏不爱,学习饮茶也只是因为父母要求,她吃点心时,只爱一杯清水,或撒上点桃花瓣桂花瓣,总之香香的即可,就是不爱搭上那绿油油的小叶子。
她也不知,自己这习惯是从何而来。
可这么多年的习惯,却因为盛世,而发生了改变。
“你们寨子究竟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才能喝的上如此名贵的明前龙井?一片叶子一片金,这茶,不会是有毒吧?”
阮青琛一口新茶喷出,换得晚樱一脸嫌弃。
“我有病吧我在这么贵的茶里下毒。这可是明前的,明前的啊,有钱也买不来的树叶子啊!”
“也是。”唐缘珅想想这话说的没错,也就放心的喝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寨子里人这么少,半路劫山道都不一定打得过人家吧。能喝的起这么贵的茶,你们都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晚樱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什么,立刻拦下了唐缘珅的茶杯,“唐缘珅你别喝了,万一这茶叶夹带血,我们也算是造孽了啊。”
唐缘珅一脸顿悟。
青琛此刻很是后悔,当初把这二人绑上山时,就不该说什么好吃好喝好招待的话,这下子真是自己被自己的话给绊死了。
“我说二位,要不要咱换个待遇试试呢?”
“阮公子,做人,要言而有信。”唐缘珅正色道。
“但我看二位娘子未免过得太过安逸了些。”
外面都出了哪些事唐缘珅不知,或者,她是有心逃避。安逸又如何?不过是她乐意罢了。
“阮公子,我说的言而有信是,这四日,你口中的那位俏郎君,我可还没见到呢。”
晚樱也想起那晚他所说的话,连忙点头附和。
“哎呦阿珅那,原来你是这么想见那位俏郎君啊。早说呀,我说这才四天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原来,是心中有事。”青琛一副原来如此且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的唐缘珅有些难以接受。
从回来的那天便是这么喊,阿珅这两个字,晚樱不知唐缘珅是如何能控制住自己不在孪生兄长面前失态且面不改色的接受的。但说起瘦这个事,晚樱倒是知情,这四日唐缘珅顿顿是都没少吃,可是吃完后,便去茅房给吐了出来。大概她心中有多苦多痛,眼前的人一举一动又是如何牵动她的心将心扯得撕裂开来,都只有她自己知道,旁人,是不会感同身受的。
“所以,人呢?”
自小和唐缘珅交好,晚樱虽不说能猜透她的心思,但有些习惯还是相对了解的。唐缘珅在旁人面前演戏时,一双眼睛带要带着娇媚的神色,说话都要和唱戏时一样的音色带着柔柔的感觉,若是不愿演戏,便是神色淡然眸中沉稳,虽不说冷的拒人千里但看着有些温度也只是仅作交流的距离。可现在,她说这话时,明明语气还是柔媚的,眼神,却没了那种光彩。
这人终于要找回做仁弗小主的感觉了。
“那人说,要与阿珅你,有缘才能再见。”青琛弯着眼睛,倒是有一瞬间,和唐缘珅笑起来的样子带着相似。
毕竟是双生子,眉眼间依稀还是有些相似的痕迹。
“阮公子,说句实话吧,我在你们寨子里呆了四天,吃了最好的,喝了最贵的。这地方在宜阳西面的山中,离城内不远不近,而来的时候山路明显不太好走,你们不会轻易下山去采购,这寨子又是临时的,所以你们有再多的存粮,这四日,应该也让我们糟蹋的差不多了。算算日子,我们也该说点什么了。毕竟,这么名贵的明前龙井,有钱有权,怕也是难以喝到的。”
“因为这个,本就是朝贡品。”
“所以阮公子身后的那位达官显贵不管是谁,不管是要如何,四日的时间,也很充足了。”
她私下了之前同晚樱青琛玩笑的面皮,变得一本正经,温和有礼。
阮青琛笑了,他同面前的女子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将她绑来,一是因为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二则,是因为他很想看看,被盛世圈养在身后的这位,究竟是白兔,还是狐狸呢?
这不,四天光景,狐狸终于是露出爪子了。
“啧,我对阿珅你,为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止唐缘珅,连晚樱看见了这句话下那张甚是明媚的笑脸,手都颤上一颤。
唐仁弗,你可要撑住。
“怕,是前世的缘分修了太多了吧。”唐缘珅不动声色,“阮公子,咱们还是说正事的好。怕是我耗得起,你都不一定有这功夫。”
“阿珅,你怎知我没有时间,又怎知我身后就一定有人?这个人还就是个达官显贵呢?”
“呦,不是个要人,谁能喝得起明前龙井,整个大央也不过几斤的量。”晚樱在一旁嘀咕。
“哦,大概是阮公子绑人之前未查清楚。我呀,人送外号,唐半算。”
得,刚才的担心算是白瞎了,晚樱干脆端着茶杯坐一旁去在心里默念药理歌。
“那阿珅你有没有算出,我们前世,究竟是有多大的缘分呢?竟能延续到今生还不断?”兜兜转转青琛还是把话给圈了个圈转到起始处,那双眼睛盛满了星子似要向唐缘珅倾泻而来。
可这浩瀚星河,她有些难以招架。
“不都说了么,是看得见的假半算,公子若想知道,可去山脚下找那半瞎的真神算。”
还好,唐缘珅给及时挡了回去。
多深的缘分?怕是前世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没还干净,才以至于到了今生还要相互纠缠。
“所以现在,我们是谁,在耗时间呢?”青琛幽幽地问道。
“公子若是不说出背后之人是谁,那咱就耗着吧。反正这里山清水秀,正和我心意。”唐缘珅摆起架子翘着腿,无赖的样子和盛世有得一拼。
看来这人若是在一起呆的久了,便容易近朱者赤。
“阿珅你就不想知道盛世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来了。
“想啊,不过若是公子不想说,那就不勉强了。我啊,是个极随意的人。”她说的云淡风轻。
“哈哈,我看,盛世是真找到个宝贝。”青琛站起来,很是高兴,“不过,这个宝贝,本公子不打算还给他了。有一位心思如此玲珑嘴巴又能说会道的你,再加上堂堂同昌阁的小神医,我可真是赚大了。”
“喂,会看病的满地都是,我可没这病秧子值钱,能不能让我走啊,我家里种的药都快要死绝了。”旁边传来晚樱愤愤不平的声音。
“看来,此处的祥瑞之气被二位吸食的差不多了,你们二位收拾收拾,我们换个地方,继续采集天地精华。”
青琛哼着曲悠哉游哉的离开,背后传来晚樱的怒吼。
“你才是妖怪呢你全家都是妖怪!”
有些不对劲。讪讪地转向唐缘珅。
“那个,唐缘珅,他现在还姓阮,我说的是阮家,阮家。”
“无妨,养他的那户人家呢,虽是历经四位帝皇的老家族,不过命中缺子如今已是人丁稀少摇摇欲坠,怕加起来还没你们同昌阁的人多。而生他的那户呢已经成了底下的鬼虽然没死绝,但是,也只剩下一个会耍剑的小妹妹,和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都是不足为惧。”
“欸你抖什么,我都说了,无妨无妨。”
“唐缘珅算你狠!”看着唐缘珅荡漾着一脸的春风笑,晚樱气的牙痒痒。“现在人都要把你卖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又不是只卖我一个。”唐缘珅摇摇头。
晚樱吸气,她跟唐缘珅较什么劲,一个走两步都要晃三晃的人,让人家几句怎么了。
二人眼神撞到一起,唐缘珅立刻捂住心口挤出两滴泪。
“晚樱,好痛,我的心好痛。”
晚樱心中忍住想骂她的冲动,一脸焦急的上前扶住她。
“心痛?那脑袋痛吗?来来来赶紧进屋叫我瞧瞧。”
二人一路搀扶,唐缘珅整个人都靠在晚樱肩上,期间还真的就是走两步向下倒,累的晚樱没力气说话话,只得在她准备倒下去时狠狠的掐她一把,人立刻就站了起来歪在晚樱身上。
“轻点,太疼了。”
“怕你演的不像,帮帮你。”
一旁的小喽喽们看着她俩把路走的七扭八歪最终进了屋子。谁都没有吭声,谁也没有上去帮忙。
阮二当家说了,唐娘子身子不好,叫他们只用看着人不跑就行,其他的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