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尘终究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林常死,眼见向暮凉长剑递到眼前,勉强抬起手来,伸指在长剑上一点。
黄汉尘与向暮凉打斗了这么久,早就摸清了他的力道、手法。这一指甚是巧妙,正是向暮凉力道将近未尽之时,而黄汉尘又是从侧面相击。
所以,虽然黄汉尘此时手上可以说全无力道,但是竟然将向暮凉这一剑点得偏了,长剑自林常右手身侧滑过,只在他右臂上划了道口子。
林常本来已经是等死了,突然右臂吃痛,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出来,随即睁开眼来。
向暮凉大怒,虽然说是一时大意,但眼前二人此刻手无缚鸡之力,自己竟然拾掇不下,顿时觉得颜面尽失。
当即冷哼一声,长剑收回再刺,与刚才的招式一模一样,只是长剑去势慢了很多,一寸一寸的向林常胸口刺去。
黄汉尘眼见如此,知道他剑上灌注内力,长剑去势虽然缓慢,却稳如泰山,自己此时想要阻止也没这个力气了。偏过头去向林常凄然一笑,闭上了双眼。
林常眼见长剑缓缓刺来,偏偏身受重伤,丝毫动弹不得,这般眼睁睁等死的煎熬,真是比死了还难受,反倒盼望长剑来得快些。
长剑去势虽慢,但距离不远,终究不过片刻,刺上了林常胸口。林常却觉得仿佛过了一年,胸口一痛,心头竟然一松:“终于来了。”
心中想起了林回,想起了柳沁,但想得最多的竟是那客栈中只见了一面的女子,心中充满了失落、遗憾。
向暮凉长剑刺到林常胸口,却感觉剑势一阻,随即滑向一旁。不由得轻咦一声,要知道他这一剑为求稳妥,剑身灌满真气,就算是精钢也要刺穿了,没想到长剑点到林常胸膛,竟然没刺进去。
向暮凉好奇心起,眼前二人都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也不怕旁生枝节,长剑甫一入肉,这一剑却不刺下。
长剑改刺为挑,将林常怀中的东西挑了出来,伸手接住了,竟然是一支毛笔,正是林常母亲的遗物。
向暮凉拿着毛笔一看,突然如癫如狂,大笑道:“阴……阴阳令!阴阳令!”
林黄二人倒给他吓了一跳,睁开眼来,见他拿着毛笔哈哈大笑,就像疯了一样。
林常不由得愣住了:这支笔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阴阳令么?他又怎么认得?
黄汉尘却在一愣之后,暗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探手入怀,掏出一粒药丸,伸指一弹。
向暮凉正自哈哈大笑,心神不守,药丸直弹入他喉中。毫无防备之下,喉间突然进了异物,自然而然的吞了口唾沫,笑声戛然而止,药丸下肚,腹中微觉一凉。
向暮凉怒视黄汉尘,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黄汉尘有气无力的道:“玉面毒尊的小玩意儿罢了。”
向暮凉一惊,道:“玉面毒尊与你有何交情?”
黄汉尘道:“那便与你无关了。”向暮凉并未觉得身上有甚异样,不由得有些将信将疑,脸上变幻不定。
心下又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将他二人杀了,倘若我当真身中剧毒,那便如何是好?”
黄汉尘隐隐猜到他心中所想,笑道:“玉面毒尊的毒药,若不是中毒者毫无异像,又怎会死得不明不白?”
向暮凉浑身一震,想起江湖中的传言,中了玉面毒尊的毒,往往到死也不自知。顿时信了一大半,喝到:“将解药交出来!”
黄汉尘大笑道:“今日我兄弟二人要死在你手下,咱们同归于尽就是。”向暮凉脸上阴晴不定,伸手点了黄汉尘穴道,在他身上搜了个遍,果然搜出一包草药,另有一个瓷瓶,瓶中几粒药丸。
黄汉尘笑道:“枉你‘有名猛虎’名声不小,竟做如此荒唐之事,即便你搜出解药,又怎么知道如何服用?”
向暮凉心中如何不知此理?只是存了万一之念,沉声道:“这瓷瓶中装的可是解药?”
黄汉尘道:“你不妨一试。”
向暮凉怎敢胡乱服用?沉吟片刻,道:“好!我不杀你二人,你将解药给我,我这就下山,饶你二人不死。”
黄汉尘哈哈大笑,牵动伤口,不由得咳了一阵,道:“你当姓黄的是三岁小儿么?将解药给了你,岂不是任你宰割?”
“这毒几时发作?”向暮凉沉声问道。
黄汉尘道:“七日之后,睡梦之中,安然而去,并无痛楚,你倒不必担心。”
向暮凉冷笑道:“教你瞧瞧我的手段。”伸指在黄汉尘肋下一点,黄汉尘顿时浑身麻痒难当。
但他非常硬气,咬牙强忍,嘴中兀自哈哈大笑,只是笑声不免有些颤抖。向暮凉见他这样,心下暗暗佩服,却也颇为恼怒。顺手将林常提了过来,依法施为。
林常开始时还能强行忍住,头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不过半盏茶时光,身上麻痒不止,忍不住呻吟出声。
黄汉尘心下不忍,但深知今日若是稍有松口,二人必定死在这破庙之中。伸出手去握住林常右手,以示安慰。
林常身上麻痒难当,真相马上死了,眼见向暮凉长剑便在眼前,奋起全身力气,撞向剑尖。
向暮凉心知以黄汉尘的脾气,要是林常死在自己剑下,就算黄汉尘自己性命不要,也绝不会替自己解毒,有心以林常相要挟,怎么肯放任他就这样死去?
当即长剑一缩,左手推向林常脑袋。林常神志不清,依稀间见到他手掌推来,此时全身无力,下意识的张嘴便咬。
向暮凉忘了此时手上拿着阴阳令,无巧不巧,正将阴阳令刺入林常口中。
林常张嘴一感觉嘴中有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双唇一合,正咬在阴阳令笔头与笔杆交汇处。
向暮凉用力回夺,竟然没能将阴阳令夺回来,只是将林常门牙都震得松了,口中鲜血直流。要知道人身力量最大的地方就是牙齿,林常此时除了嘴巴之外,浑身无力。而身上麻痒难忍,口中一咬到一件东西,竟然觉得麻痒稍减,又怎么舍得松口?向暮凉心下焦躁,运劲于臂,用力向后一拖,林常紧咬不放。
蓦地一道霞光从林常口中放出,向暮凉陡见霞光刺眼,双眼一闭,紧跟着只觉得小腹一痛,手上一松,不由自主的倒飞而出。
向暮凉直飞出丈许,竟然受伤不轻,眼见林常沐浴在霞光之中,不明其中道理。想到阴阳令得而复失,站起身来,把心一横,咬一咬牙,挺剑刺向林常。
眼见长剑将将刺到那道霞光之中,蓦地霞光一亮,向暮凉还不及反应,光芒已经到了胸膛,只觉得胸口好像撞上万钧巨石一样,身子如离弦之箭,后背将墙壁也撞穿了,倒撞出庙。
这一下受伤之重,无以复加,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五脏移位。挣扎着爬起身来,鲜血狂喷,再也不敢多耽,连滚带爬的下山去了。
耳听得黄汉尘哈哈笑道:“向兄慢走,吃了一枚至尊丹,便宜你了。好好养伤,黄某不日之后必当登门拜访,以报向兄不杀之恩。”
向暮凉心中又喜又悔,喜的是自己身上并没有中毒,那一粒药丸不是毒药,却是“至尊丹”;悔的是没早下杀手,以致身受重伤,空手而回。
而黄汉尘武功实比自己高得太多,等他伤愈之后前来寻仇,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打发。
但现在这个状况,自己身受重伤,纵然有斩草除根之心,却已没有斩杀二人之力,更何况此时就算借他个胆子,也绝不敢再回去了。
却说林常神志模糊间陡然觉得口中一松,随即眼前光芒大放,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顺畅,麻痒顿止。
紧接着脑中一痛,一个声音不住在脑中回荡:“大道在前,羽化登仙!”脑中不住重复着这一句话。林常头痛欲裂,不由得大喊一声,就此昏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