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愣神间,突然肩头被人推了一下,林常回过神来,见掌柜的提了烧鸡和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掌柜的道:“小兄弟,酒菜好了,喊你这么久也不答应,是想念意中人了么?”
林常脸上一红,心下一阵失落,反而盼望这些酒菜晚些做好,自己也好多看那女子几眼。又见向暮凉看着自己,只觉得他眼中满是戏谑、嘲弄,不由得满脸涨的通红,朝向暮凉尴尬一笑,提了酒菜、干粮,逃也似的飞奔出门。
其实向暮凉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听见掌柜的喊了林常好几声,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神,心中奇怪而已,林常自己心中先入为主,以为人人都知道他的心事。
林常心中大乱,出了小镇,将酒菜放在牛车上,骑了马,赶着牛车,按辔徐行。
林常心中那女子倩影总也挥散不去,一路上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好几次险些将牛车赶下了大路。好容易到了山脚,已经是未时了。林常将马匹、牛车栓在山脚,提了酒菜上山。
回到破庙,黄汉尘本来已经睡着了,听见林常脚步声,翻身坐了起来。林常将酒菜放上神龛,忙去将他扶了起来。林常脸带歉然,正要开口。
黄汉尘突然喝道:“是谁?”林常不解,正要询问,却见庙外转进来一人,正是向暮凉。
向暮凉看向林常,道:“好小子,险些上了你的当,你师父呢?这是什么人?”
林常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也是林常没有江湖经验,向暮凉轻功又远比林常更高,而林常一路回来,失魂落魄,心中想的只是那一抹倩影,又怎么会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向暮凉哈哈一笑,道:“本想跟着你来看一看老朋友,这我就不明白了,这人可不是柳承江啊。”
林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望黄汉尘。
黄汉尘不知其中原因,眼下也来不及细问,朗声道:“今日得会高人,幸何如之?还没请教?”
向暮凉道:“在下向暮凉,阁下身受重伤,也是圣阳门中人么?不知高姓大名?”
黄汉尘哈哈一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潇湘断水刀黄汉尘是也!久闻‘九幽猛虎’之名,幸会!幸会!”
向暮凉倒是一惊,道:“久闻黄兄大名,如雷贯耳,却不知怎么身受重伤?莫不是为了阴阳令之故?”
黄汉尘笑道:“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向暮凉微微一笑,道:“黄兄,去年中秋,你可去过宫中?”
黄汉尘一愣,道:“去过便怎的?”
向暮凉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黄兄,今日只好得罪了,跟我走一趟吧!”
黄汉尘愕然,随即哈哈大笑:“以你‘九幽猛虎’这一身好本事,竟然自甘下流,去做朝廷的鹰犬?”仿佛听见世上最滑稽的事情一样。
向暮凉脸色一沉,道:“这是光宗耀祖之事,你又怎么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说罢迈步走向神龛,伸手到腰间,取出一对铁爪,作虎爪形状。
黄汉尘心知向暮凉武功了得,可不像赵五爷那三人那样脓包,如今自己有伤在身,实在凶多吉少,低声对林常道:“兄弟,你快走!”
林常一愣,昂然道:“大哥,你我已经结为异性兄弟,虽然没发誓言,但咱们二人心照不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要我一人独活,做那贪生怕死之徒,却也将林常看得忒也小了。”
黄汉尘哈哈一笑,道:“兄弟责备得是,扶我起来,咱们今日并肩御敌,且瞧瞧这‘九幽猛虎’有多大本事。”
林常将他扶下了地,将断水刀放到他手上,手中拿起武自道那柄长剑,在旁相护。
眼见向暮凉一招“双龙出海”,双爪一上一下击到,黄汉尘伸手将林常推到一旁,断水刀一招“白蛇吐信”,以攻对攻,径刺向暮凉前胸。
向暮凉脚下一转,让开大刀,左手爪抓向黄汉尘右腕,右手爪击向黄汉尘脖子。
黄汉尘右手一沉,横劈向暮凉腰间。向暮凉一惊,要知道一招既出,力道尽了,势必收招蓄力,才能使出下一招,不料黄汉尘内功深厚,刀势圆转如意,此招接彼招,竟然不用收招再发。
向暮凉虽惊不乱,双爪收回,身随刀走,倏忽间转到黄汉尘身后,右手爪抓向黄汉尘后脑。
黄汉尘手腕一抖,反手握住刀柄一挥,也不转身,断水刀仍劈向他腰间。向暮凉闪身一退,避开大刀,随即揉身再上,左手爪拿向黄汉尘腰眼,右手爪抓向黄汉尘右手手腕。
黄汉尘仍不转身,犹如脑后长了眼睛一样,断水刀在身后一沉一提,对准向暮凉小腹。这一来向暮凉要是是双爪打上了黄汉尘,自己也势必落个穿腹之祸。
向暮凉自然不愿意两败俱伤,闪身后退,随即脚下一点,竟将双爪当做双钩,双爪一招“彩凤旋窝”,急卷而上。黄汉尘一招“霸王举旗”,反劈而下,这是以力破法之道。向暮凉知道自己内力不如黄汉尘,急忙斜身再退。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两百余招,说是两百余招,其实可以说一招都没交。向暮凉见黄汉尘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只是一味在他身旁游斗。
双爪一会儿使爪法,一会儿化作双钩,一会儿又当作打穴撅,专拿要穴。黄汉尘则以不变应万变,仗着招式变幻圆转,无论来招什么样,都只是以攻对攻,没取一招守势,脚下一步没动。
二人斗了半天,兵刃都没相交,向暮凉每每只使出半招就被逼退。
两人以快打快,林常虽然有心相助,但却插不了手,他也看出黄汉尘行动不便,怕他这样斗久了,难免有什么闪失,心中大是焦急,不禁大声道:“向暮凉,你欺负我大哥有伤在身,算什么英雄好汉?”
向暮凉心无旁骛,犹如没有听见,仍然倏进倏退,不给黄汉尘喘气的机会,存心要累得他旧伤复发。
黄汉尘又怎么不知道他的算计?只是自己肋下隐隐作痛,实在不敢移动半分,就是手上招式也只在尺寸之间变化攻敌,不敢太过用力。
再过了四五十招,黄汉尘身子不住发抖,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趁向暮凉身退之际,伸手捂住伤口。
林常大惊,知道他伤口迸裂。向暮凉看出便宜,揉身直上,右爪拿向黄汉尘左腰,左爪竟然抓向断水刀,想要将断水刀锁住。
眼见黄汉尘大刀有气无力的挥来,眨眼间刀爪相交,胜利在望,向暮凉心下大喜。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刀爪相交之际,刀上力道突然间大增,断水刀何等锋利?顷刻间铁爪被劈了个对开,刀势没有一点减慢,直劈向向暮凉胸口。
向暮凉大骇,左手铁爪脱手飞出,脚下用力一点,将地上青砖也踏碎了一块,抽身急退。
这一招黄汉尘用足了力道,向暮凉退得虽快,断水刀依旧在他胸口划了一道口子,幸好身上穿了铁甲,这才只受了轻伤。
原来黄汉尘眼见如此相斗,向暮凉立于不败之地,自己要是不行险诱敌,早晚要死在他手上。于是故意卖了个破绽,向暮凉果然上当。
黄汉尘那一刀用足了力道,这时候伤口真的迸裂,突然剧痛,向暮凉后退的时候,脱手而出的飞爪,没有躲过去,只来得及稍微一斜身子,腰上受了一爪。黄汉尘闷哼一声,缓缓坐倒在地。
变故来得突然,林常大惊之下,提剑奔到黄汉尘身旁,来不及察看伤势,面向向暮凉,以防他再次发难。
向暮凉这一遭可吓得不轻,脸色也变了,自己刚才要是反应稍微慢上一点,脚下稍微犹豫一下,这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眼见黄汉尘坐倒在地,担心他故技重施,引自己上当。向暮凉站在原地,看了看伤口,伤口很浅,撕下一片衣襟,草草包扎了。
林常趁他包扎伤口之际,矮身察看黄汉尘伤势。解开黄汉尘衣衫,只见伤口裂开,鲜血长流,再看腰间,铁爪刺进去一寸多。
林常疾点黄汉尘七处穴道,血流少了,抓住铁爪拔了出来,简单包扎了一番。见黄汉尘面如金纸,汗如雨下,号了号脉,眉头紧锁。
两处伤口只是皮肉外伤,以林常的手段,几天时间就能让伤口愈合,但这一爪力道很大,让黄汉尘受了不轻的内伤,那就麻烦了。
黄汉尘缓了缓气,苦笑道:“姓向的,我跟你走上一趟就是,我这兄弟与此事无关,希望你高抬贵手。”这句话已经有哀求的意思,大违黄汉尘平时的脾气为人,对黄汉尘来说,其实已经是低声下气了。
向暮凉听他说话已经是中气不足,知道他伤势不假,哈哈大笑:“好啊!好啊!潇湘断水刀,如此不可一世,不料今日竟栽在我手上,好啊!”
林常不忿道:“你欺负我大哥有伤,侥幸赢了一招半式,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的等我大哥伤好之后,再好好的比上一比。”
向暮凉微笑笑道:“你二人还想活得过今日么?”林常大惊,道:“你杀了我大哥,怎么交差?”
向暮凉道:“擅闯皇宫内院,死罪一条,不论死活,只要带了断水刀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黄汉尘低声道:“兄弟,你快走,他身上有伤,未必追得上你。你嫂子在舒州府五里庄弄堂,进去第一间院子,只求你治好你嫂子的病,做哥哥的死也瞑目了。”
林常怒道:“大哥再说这般话语,咱们就此恩断义绝,大丈夫死则死耳,林常岂能抛下你不顾?”起身仗剑挡在黄汉尘身前。
黄汉尘哈哈大笑,道:“好兄弟!不枉你我结义一场,当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向暮凉面带狞笑,道:“那我就成全了你们!”
林常眼见向暮凉缓缓走来,挺剑疾刺,向暮凉长手一探,电伸电缩,林常还来不及反应,长剑已经到了向暮凉手中。
向暮凉剑交左手,右掌排山倒海般拍向林常,林常避无可避,运起全身力道,双掌前推,硬接了这一掌。
双掌相交,林常一口鲜血喷出,还没缓过劲来,向暮凉右掌又到,林常双掌挡在胸前,再接一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刚吐出一口鲜血,向暮凉手掌又到,林常无奈,再接一掌。就这样一掌接一掌,片刻间向暮凉拍了七掌,竟似要生生将林常震死。
林常接了七掌,喷了七口鲜血,再也站立不住,双腿一软,坐倒在黄汉尘身边。
黄汉尘见他一身鲜血,心中不忍,这时已经是绝境,二人绝对没有生路,苦笑道:“姓黄的有生之年能交上你这好兄弟,也不枉在世间走了一遭,就可惜咱们这兄弟还只做了半天。”
向暮凉走过来狞笑道:“那我就让你们二人去阴世再好好做兄弟吧!”说罢提起长剑,直刺林常胸膛。林常此时就是动一个手指头也难,眼见剑到,闭目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