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生便要回去为阿姐准备明日的鲜肉了。阿姐……关于定金……”肉贩有些吱唔,手在鬓角挠了挠。
“这是应该的。”桃夭不得不叹息,商人就是商人,一个卖肉小贩,真是精明到极点,这说话,动作虽是流畅自然,她却从他眼神里捕捉到不时闪过的精光,有那么一瞬间,桃夭怀疑是否自己成妖后太过敏感?
付过定金后,桃夭提着参药及自己喜欢的鲜花向别处走去。那些之前所购置的食物,衣裳,日常用品等早已趁人不注意收入自己空间。
且说那韩辞生在桃夭走后不久便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伤势已然大好,兴奋之下四处寻找桃夭,他推门而出,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是广阔无垠的绿草地,缤纷多彩的各色野花竞相开放,不远处有条小河,水流汩汩,清澈见底。一座小木桥被不知名的藤蔓缠绕,结了不知名的硕果,五颜六色,甚是漂亮!
韩辞生竟是愣了许久。
回头,发现隔着着自己所在屋子不远,靠着绵延青山,郁郁竹林中,有间木屋。
这木屋也被各色藤蔓缠绕,各色硕果如同一颗颗小灯笼挂在其上,远远看去,犹如一盏精心装饰的天灯,委实奇特的很。
韩辞生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遭流寇手刃余有性命;喜的是如此美景之地,自己与桃夭必然安全无忧。
左右不见桃夭,于是快步走向小屋,停在门前,犹豫了半晌。
抬手轻扣。
屋里没有声响。
韩辞生又徐徐敲了几下。
依旧无声无息。
韩辞生有些急,大喊着:“桃夭姑娘!桃夭姑娘!”双手不住的拍着门。
由于用力过猛,他身子不防,推开了木屋的门,扑倒在地上。双手瞬间传来剧烈的疼痛。
小木屋外面看着小,却是内有乾坤。
门的左侧一排书架,书册整齐的码在框架上,精致的藤蔓攀绕成桌,上置烛架,烛台之上白烛欲泪。紧着藤桌旁是面墙,墙中大大的窗,窗口细藤垂下,皆开着紫色的花。窗的右面是紧闭的内门。透过花窗,隐约看到了不远处的青色帐幔,想必那是……桃夭姑娘的床吧……韩辞生如此作想,此时,那双手的疼痛却是缓了很多。
他起身站立,才发现内门右面的青藤蜿蜒,上有枝桠光滑,挂着青衣数件。
不知不觉间,他已径自立于青衣前,欲伸手抚上那绽于青衣的桃花,猛的,不知从何处窜来一极细的黑影,狠狠的抽在了他伸在半空的手!
只听韩辞生惨叫一声,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顿时被齐齐斩断,鲜血直流!
旧伤尚未痊愈,新伤如此惨烈尚且不说,此时,整个小世界剧烈的摇晃起来,韩辞生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抽离……
他不知这是为何,断指早已忽略,只觉身体及灵魂剧烈的疼痛,晕了过去。
那黑影迅速遁入青藤之中。
晌午的日光有些毒,桃夭换了身绛红色镶银边的衣裳,依旧是油光满面,身材圆润之极。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侍女为其撑着伞,缓步而来。
肉贩们的眼睛直了又直,眼珠子一地,随着两个侍女滚动,桃夭似乎是踩着泡沫般,将这些人落一地的的眼珠子踩碎。
直到昨日那肉贩面前停下,肉贩们才将被桃夭踩碎了一地的眼珠子收回眼眶。
桃夭有些想笑,侍女不过是她随手折下的两根枝桠幻化而成,没有自主意志。只是如同普通人一般,可侍候左右。因属青桃枝桠,故此幻化美貌超群。
那颇为俊秀的肉贩满脸笑意,却不卑不亢的道:“阿姐,今天的肉可新鲜呢”他精壮的手臂随手一翻,两大块肉便翻了上来,色泽均匀,红里夹杂着极少量的肥肉,他转过手背放在肉上,点了点:“我将整猪漂尽血水,浸入冰凉井水之中,水温恒温时,换水浸之。如此反复以保持它的新鲜,即使在这么热的天气也不会变质,辅以菜肴,口感鲜滑。到现在,肉都是凉的呢。”
桃夭望去,满意的点头,那肉质的确新鲜,但是,令她诧异的是,身后侍女如此美貌,这肉贩竟是淡定如斯,完全不似周遭如狼似虎般的眼神。
“小哥儿的肉,的确不错,甚得我心。不过,我还需些别的肉,鸡肉最好。”桃夭淡淡的道。
“阿姐,在下辞北,如您常买肉于此,可差下人来此告知,辞北定然将肉准备好,以备您不时之需”
“如此甚好。”自己不爱吃肉,准备了素菜居多,但想到韩辞生受伤需要进补,善心大发,又是大骨头,又是此时的肉,也是费了她太多眼力,须知,她只会做素菜啊。她可不是为着韩辞生做菜,想着他好的差不多,丢给他肉,自己想办法,如若不成,他不会烧菜.…那只能是坐着看他啃生肉了。桃夭想到这里,心情颇为不错,向那自称辞北的男子点头笑了笑。
命侍女们将肉盛好,随桃夭离去。
日落时分,北坡小径的转弯处,一个人影渐行渐近,一袭长衫,双袖半挽。
此人,正是那卖肉的小贩,辞北。
他行的有些急,不时向后张望,仿若惧怕身后什么。
背上的包裹有些沉,他不住的用长衫的袖子擦着额头沁出的汗珠。似乎是走了许久,居然有些气喘吁吁。从腰间取下个皮质水袋,拔下塞头,仰头而饮,因喝的太急,水从嘴角流了出来。他低头左右查看,又用袖子将流进脖子里的水沾干。
又似是没人,这才放下心来,找了一处蒿子很高的山石上坐下来。从包裹里摸出了两个油饼,就着水,细细的咀嚼。
“小哥儿,这是…没吃饭么?”一声清灵的声音婉转动听:“瞅着小哥儿吃着饼如同嚼蜡…妾身这儿倒是准备了些许小菜,如果小哥儿不嫌弃,妾身这便为你端来。”
闻言,辞北竟是吓了一跳,一口油饼噎在喉咙,上下难通,一时间是憋的脸红脖子粗。
对方却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辞北大口吞咽了自带的水,方才好过些,他有着愤然,目带怒意,俊脸有些红,语气深沉道:“哪里来的野女子,荒郊野外,岂得这般无礼!”
那声音颇为动听的女子咯咯一笑道,:“妾身是无礼,不过这荒芜人烟之地,倒是容得妾身放肆”她纤细玉臂抚过被风吹起的长发,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小哥儿独身在外,风餐露宿,路经我这碧落之地,妾身好心邀小哥儿共餐而食,小哥儿休得埋没妾身一番好意呀。”
不远处一棵极为茂密的树冠之上,桃夭竟是颇有兴味的笑了笑,‘碧落’,?大言不惭!她乃在地府两千年,看罢黄泉碧落生生相循。一个小小女子,带着妖气的女子,居然敢说,这是碧落之地?
原来,桃夭带着那侍女离开后,找了个荒芜之地,将鲜肉放入空间后,又召回侍女所化枝桠。想了想,放入腰间的囊袋中。一切安排妥当后,她一身青衣,向来路飞奔而去,她要寻找那辞北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如若未记错,那……似乎名为引魂香。
“好意?你不看看你为何物?谈何共餐?”辞北淡定起身,一甩塞在腰间的下摆:“妖冶之物,也配?”
桃夭顿时愣了愣……这辞北,果真不简单!居然能看透这女子本身!‘妖冶之物?’桃夭竟也是有些无奈,叹息一声,思绪飞到不知何处。
“那你是不吃敬酒吃罚酒咯?”这女子气势突然大涨,半人高的蒿子被这突增的气势所压,向两边压倒,中间,竟是压出条路来。她身子竟也飘忽伸高,映入辞北眼睑的是粗粗的蛇身,鳞片光洁油亮,通体乌黑,蛇背上,一条猩红的线格外耀眼“妾身便请你吃罚酒吧!”
妖冶无比的小脸上,一双金色眸子阴沉且暴怒,樱桃小口里不时突出的蛇芯,让人观之冷汗如雨,随着蛇身不断摆动‘嘶嘶嘶’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还未看清这妖冶女子性感的上身,她已是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辞北冲来!
女子心念电转,这冲力她是收着几分的,这小哥儿自是凡人,万万是抵不住她这一击的。本身不必留意他性命,奈何!
以前也有许多不同男子经过,却多是软骨头或是色胆包天之辈,今儿不容易遇到个义正严辞,颇为正色的人物,她如同猫儿遇到老鼠,不玩几个来回怎么对得起自己这颗春心呢?想来这男子精气很是纯正,吸食之后必定功力精进,再不久,这条蛇尾定可化为人身!
尖锐的指甲眼看便要戳进辞北的胸口,她自笑意盈盈。
说时迟,那时快,辞北掌心虚发,一个金色的凤尾标志瞬时化为金色圆幕,将他圈入圆幕之中。
女子那尖锐的指甲撞击在圆幕上,脆生生的被折断三根,如同金属撞击后拉出火花,刺耳的声音却被女子惨叫掩盖。
桃夭被惊到了回神,她是准备救辞北的,这人身上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她需要答案。却不料这人居然有躲避妖物的能力。
那女子瞬时暴怒,蛇芯频繁收缩,金色眸子里怒火丛烧,闷闷的语调再不似之前娇媚软糯,低沉无比:“你敢伤我?!”茂密的黑发里突得生出两支晶莹通透的角,她浅浅低头,愤懑的声音里无从压制的暴怒这一刻全力爆发:“这便是你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