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早晨,天空放晴。空气中弥漫着被雨水滋润的草香和花香,一身鹅黄色中式长裙的水云一大早就去后花园摘了一些鲜花。每隔几天,水云就会给顾大少爷房中放一些鲜花,这是她来顾家后已经养成的习惯。
一夜都没睡好的顾玉此时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她看着手拿鲜花的水云。这个打扮不入时的女人,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有一些姿色可也不是很漂亮,那柔柔弱弱的样子让人看着也不舒服,她会是天哥喜欢的人吗?以自己这么多年对齐伯天的了解,天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齐伯天是出了名的女人绝缘体,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除了她顾玉。可昨天自己明明看见天哥送她回来,而且她还撒谎说只是去后花园,顾玉想不明白。
早饭时间,顾玉对月姨娘说:“月姨,你那天不是要送齐夫人一些上好的燕窝和人参吗?我一会要去拜访齐伯母,正好给拿过去。”
“是的,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正好带我问候齐夫人。”
“月姨,我觉得今天就让水云陪我把东西拿过去。不是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吗,我这大嫂也该露露面了吧。”顾玉一边说一边看着水云。
“这不太好吧!水云这身份特殊,她就别去了。”月姨娘看看水云接着说:“整个上海滩都知道水云是她们顾家的冲洗新娘,她还是少露面的好,省得被人家说三道四的。”
“可她是我们顾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作为我的大嫂就应该做大嫂该做的事。”
顾玉突然的话让水云感到又紧张又恐怖。“玉儿,我还是别去了。我这身上还带着孝。”水云想到自己要去齐家,又要去见伯天的母亲,而自己的身份却是如此的不堪,水云感觉这是一种莫名的侮辱。
“大嫂,你这孝也带了快一个月了,就摘了吧。我们顾家就要办喜事呀,你总带着它多晦气。好了,我去换衣服,你准备准备我们一会就出发。”顾玉说完根本不顾水云和月姨娘同不同意就上了楼。
“这玉儿今天是怎么了?水云我看你就去吧,玉儿说的也有道理,这孝还是摘了吧。”
水云这时感到很无助,心中有说不出的委屈。姑妈的孝自己仅仅带了一个月,没有见到姑妈最后一面,而给她尽孝却也这么难。一会儿不知还要受到什么样的羞辱,其实自己早已习惯了来自人们的议论和指指点点,可一会儿要面对的是齐家人,这是水云最为羞愧的,也是无法接受的。
顾玉和水云一前一后进了齐家。顾玉一进门,就看到梅宣正在和齐夫人喝茶,梅宣看到顾玉,高兴的站起来,“玉儿姐姐,你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顾玉径直走过去,“伯母好,梅宣早。”
“玉儿来了,我正想你呢,怎么好几天都没来陪我聊天了。”齐夫人见到顾玉也是高兴的拉着顾玉的手。
身后的水云就像是跟在后面的下人一样没有人注意到她,更没有人去看她一眼。水云看到顾玉和齐家人相处的是那么的融洽,齐夫人是那么的喜欢她,那种自卑和无助驱使自己往后倒退了几步。
这时,齐伯天听见楼下好吵便走出房间下楼来。当他看到水云站在自己的家门口,一身淡黄色的中式长裙,披肩的黑发将脸色映衬的更加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齐伯天不知道水云为什么来,可看到她那无助的瘦弱的身躯自己就想冲过去将她搂在怀中保护起来。
顾玉进到齐家故意没有先向齐夫人介绍水云,而是想等到齐伯天出现后再向齐伯母介绍叶水云,她只是想看看齐伯天的反应,因为自己不是很确定他俩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关系。
看到齐伯天下楼,顾玉便转身走向叶水云,“大嫂来把月姨给伯母的燕窝和人参拿过来。”
水云将手中的礼盒端着走向客厅中央,她抬头看到齐夫人,本想说话,可却不知该如何去称呼,尴尬的想马上逃离这里。
“这位是?”齐夫人一脸错愕的表情,“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们家的冲洗儿媳,我的大嫂叶水云。”顾玉特意将大嫂两字加重了声调。
“玉儿,这礼盒你自己带过来就好了,何必要拉上家里人。”齐伯天说着走向水云接过了她手中的礼盒。看到齐伯天,心中的委屈和尴尬马上化作眼泪,但是她用自己仅剩的一点自尊,坚强地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掉下来。齐伯天把手中的礼盒随便往地上一放,接着走到顾玉身边,“娘,我有话要和玉儿说。”说完就拉着顾玉要走。
“我和伯母还有话要说呢,再说今天我家的长辈也来了,我总的给大家介绍介绍吗。”顾玉甩开齐伯天的手,走到水云身边,“齐少爷,我未婚夫你应该见过了;这位是齐少爷的母亲,齐夫人;这个可爱美丽的姑娘是齐少爷的妹妹,齐梅宣。”水云一一点头问好。最后,抬头看着眼前的齐伯天,她听到了“未婚夫”三个字,身体里面就如同被人灌进了奇苦难咽的黄连水,抽搐着五脏六腑。此时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伤心的资格了,也似乎明白了顾玉带自己走这一趟的目的: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齐少爷,齐夫人,齐小姐,我代月姨向大家问安,作为玉儿小姐的大嫂我也给大家请安。看见齐家人对玉儿如此的喜欢,我真替她高兴。今天的拜访有些突然,望夫人谅解。我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水云强忍着泪水,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完赶忙转身离开。
“等等,虎头送叶小姐回去。”齐伯天见水云要走,便马上喊来虎头。
当水云走后,齐夫人自言自语的说道:“也难为这孩子了。”
顾玉看到齐伯天的脸色阴沉的就像要下雨的天,“天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很不高兴似的?”
“没有,你陪我娘聊天吧,我还有事。”齐伯天无心再和顾玉继续说话。
“伯母,你瞧天哥总是这样对我,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顾玉继续对着齐夫人撒娇“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顾玉知道齐伯天很是孝顺,在母亲面前是绝对不会和自己理论的,他的退婚齐夫人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一点就是顾玉心中的王牌。现在顾玉心中还是在怀疑齐伯天和水云,但是以她的性格她是不会去质问齐伯天的,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的被动。所以,顾玉相信只要齐夫人喜欢自己,认可自己,总有一天齐伯天会接受这个婚姻,甚至会重新爱上自己。
“伯天,今天我就留玉儿在这吃个便饭,你也在家陪陪我。生意上的事今天就放一放,有需要的就交给虎头去做吧。”齐夫人知道儿子在自己的婚事上不是很积极,总是躲躲闪闪不上心,对女人更是木讷得很,所以只能亲自给他张罗了。接着又对顾玉说道:“哪有什么喜欢别人,伯母看出来他只喜欢你,他只是不会表达而已。天生的木讷。”
面对母亲,齐伯天是无法回绝的。他知道这是顾玉用母亲来告诉自己不可以退婚,然而这也是自己最为头疼的一件事。和顾家结亲家,这是母亲早就认定的事,现在要退婚母亲一定接受不了,该如何向母亲解释自己还没有计划好。今天的这状况似乎是顾玉对水云有所察觉,不清楚顾玉知道些什么,在顾家有没有为难水云,齐伯天对水云的担心逐渐升级,希望虎头能理解自己的心意去一问究竟。
虎头追上叶水云,“叶小姐,我开车送你回去。”水云明白齐伯天让虎头送自己的用意,为了不让虎头为难,水云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水云没有说一句话,她望着车窗外,熙攘的街道,来往的人流,这是一个多么繁华的城市,可是这里没有自己的一抹阳光。怀念梅镇的小路,梅镇的流水,还有梅镇的天空,阳光,空气、、、、、、
到了顾家,水云下车对虎头说:“谢谢你,虎头。也替我谢谢你家少爷,告诉他我没事,顾家没有为难我。”
虎头正在心里琢磨:一会儿回去少爷肯定会问自己叶小姐的情况,这一路上她一言不发,自己该如何去问。正在为难的虎头听到叶水云的话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姑娘真是懂少爷的心,不枉费我家少爷对你做的一切。“叶小姐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等等,替我带一句话,告诉少爷就说‘我的梦醒了,我会好好收藏这个梦的。谢谢他!’”水云最后对虎头说完走进了顾家。
虽然虎头不太懂水云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感觉到水云说这话时声音在发抖,仿佛带着哭腔。
回到顾家的叶水云走进了少爷的房间,早上摘好的鲜花还没来得及插到花瓶里就被顾玉急匆匆的叫走。水云一边插着花一边像往常一样和顾琦说者话。这是水云来顾家每天必做的事:陪少爷说话。有时给他读些文章,有时给他说说江南的事,有时就说说自己的心里话。水云曾经的忠实听众是翠儿,现在变成了顾琦。
“今天我去了他们家,和你们家一样的富丽堂皇,见到了他的家人,慈祥的母亲,漂亮的小妹。其实我要感谢玉儿,她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门当户对。他的家人是那么的喜欢玉儿,你这个做哥哥的应该放心了。”水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顾琦,自己刚才说着说着眼泪便自然的流了出来,走到床前的水云笑着擦去泪水,“玉儿很喜欢伯天,我能感受的到,你放心,我会把我对齐伯天的感情收起来的,今天玉儿让我的梦醒了。就如同姑妈说的,能够爱一个人是很幸福的。我的幸福从此就放在心底了。等到他们完婚了,我也该走了。你会放我走的,对吧?”望着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顾琦,这也是个英俊帅气的少爷,浓重的眉毛,长长的睫毛,直挺的鼻子,虽然他没有了感觉意识,但顾家人依然将他照顾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每天换洗衣物,假如他没有出事故,或许现在他已经为顾家添了小孙子了。
水云从来没有把顾琦当做是顾家的少爷,自己的丈夫,反而在这个只有呼吸的人面前感觉非常放松,常常和他说一些心里话,因为他只是个听众,一个没有思想的听众。
“伯天会理解我的,也希望他幸福吧。他们完婚你就放我走吧,不然我和他在顾家会经常见面的,我怕我会忍不住想他、、、、、、”水云拉起了顾琦的手哭了起来,“其实我现在就有些想他、、、、、、”
忍住相思,忍不住相思泪;无奈情缘,却有情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