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谨之和傻子步行到了东巷,又绕了一圈,走走停停,不买东西也不吃饭,一直晃悠到下午,临近天黑。
他想试探一下傻子。
饿了一天的傻子,肚子一直咕噜咕噜的叫,前些年被骗过的陈谨之现在也已成熟了一些。
他走到一处街角,那里还有几个讨饭的乞丐没有收摊,陈谨之从怀中掏出一大块碎银,估摸着有三两,这对生活在底层的他们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也不管傻子听不听得懂,反正陈谨之吩咐他去买些肉食赠于那个老乞丐,然后背过身去假装看别的东西。实际上陈谨之一直在暗自关注着傻子。
傻子愣愣地走到摊位前,手里紧紧握着那三两银子,向着小贩比划了半天,小贩显得很不耐烦,一个乞丐挡在了摊前,虽说要收摊了,但也晦气。
小贩连忙摆手道:“走走走,别挡着店家我做买卖!”
傻子呃呃呃地叫唤着,又比划着,小贩眼看不耐烦了,推了一把傻子,傻子挥着手,呃呃呃地将手中的银子亮了出来。
小贩看到傻子手里的银子,眼睛发直,立马换上了一副赔笑的模样。
“这位小哥,来来,需要买点什么,小的这有上好的牛肉,还有味香肉醇的烤鸭,来来,给您来一只!”
说着,也不等傻子反应过来,将打包好的烤鸭塞进傻子怀里,然后夺过傻子手中的银子,把他往外推,一个劲儿地喊道:“客官慢走!慢走咧!”
好家伙!这是欺负傻子傻,昧下了剩余的银子了!
陈谨之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并不着急。
傻子一愣一愣的捧着烤鸭,暗自吞下口水,腹中空空,烤鸭的香味无时不刻地在诱惑着他。
乞丐的生活本就艰苦,有的人三五天不吃饭都是常事,可傻子他十来天以来就吃了俩馒头,从早上起来肚子就叫个不停,倒是让恩公见笑了...
傻子仅是犹豫片刻,便按照陈谨之的吩咐将烤鸭送到了老乞丐处。
那老乞丐受宠若惊,说什么也不敢收下,两人僵持着,陈谨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老鬼你就收下吧!”
陈谨之道。
那老乞丐疑惑地看着陈谨之,恍然道:“是你小子!”
几年前,陈谨之被世家子弟架马提中胸膛,昏迷了三天,还好这老乞丐路过将他带了回去,耗尽自己的棺材本才将陈谨之从阎王殿里带了出来。
对于恩人,陈谨之从来不吝啬,这几年他从陈家拿到的银钱,有一小部分都悄悄地送到了老乞丐这里,想一想已经许久不见了。
陈谨之从傻子那里拿过烤鸭,然后塞到老乞丐手中。
老乞丐接过,啧啧道:“你小子最近舔上哪家公子爷了?”
陈谨之笑道:“他们来舔我还差不多!”
老乞丐嘿地一笑,这小子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喜欢吹牛。
“天怪凉的,老鬼收拾收拾就快回去吧,省得生了病,又把自己的棺材本给赔了!”
老乞丐笑骂道:“你小子这是在咒我呢!行了,马上就走了!”
陈谨之笑着送别了老乞丐,转过头来看着傻子,知道自己意会错了意思。
自己的毛病自己清楚,就是有时候喜欢妄想,什么事都往最坏的地方考虑,说白了就是戒备心太重!
咕噜咕噜!
傻子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先处理点事,然后带你去吃饭!”
傻子一听可以吃饭了,眼睛一亮,紧紧跟在陈谨之身后。
那卖肉的小贩正得意着收了笔巨款,却没注意到陈谨之带着傻子正走过来。
“这银子好看吗?”
“好看好看!”
陈谨之突然出声,还在傻笑的小贩没反应过来就着了套,回头看到傻子顿时就明白了过来,面色一变,装出狠厉的模样:“哪里来的小乞丐,给大爷滚一边去!”
陈谨之冷笑一声:“昧下老子的银子,居然还这么狂!”
也不等小贩招架,陈谨之一只手抓住小贩的衣领,脚下一沉,腰间发力,直接将小贩从摊台后面甩了出来,扔将于地上。
吃了痛的小贩哎哟一声,手中银子自然就滚了出去,陈谨之将银子收了起来,又将十五文钱扔到了小贩面前。
“一只烤鸭十二文,剩下的三文就当大爷赏你的了!”
小贩还在地上呻吟,管不住陈谨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陈谨之二人远去。
夜色临近。
酒家的生意正好。
陈谨之一进门店家扔了三两银子当押金,懒得去看这些商贩令人作恶的不同态度,然后带着小贩径直上了二楼。
有了银子,陈谨之自然成了大爷,店家将好酒好菜都上了,陈谨之示意店家将酒撤下,他并不喜欢喝酒,换上了更多的肉食。
陈谨之见过乞丐饥不择食的样子,但没见过傻子这般如同饿死鬼投胎的一般,桌上空碗早已堆积如山,杀傻子的肚子还是没有填满的痕迹。
一旁的客人还有小二目瞪口呆。
又是一碗扫荡而空,傻子略为难的看着陈谨之。
陈谨之无奈:“还真是难养!”
然后又招呼小二上了三碗面。
三碗面下肚,傻子终于是常舒了口气,叫来结账。
“客官,一共二两七十四文钱,找您二十六文!”
陈谨之收了钱正准备离开,恰好碰上了一个富贵打扮的士子。
那士子恼怒道:“什么三绝仙子,老子迟早要叫她乖乖躺在床上!”
士子家仆奉迎道:“是是是,这贱人逃不过公子掌心!”
士子闻言一怒,一巴掌拍到家仆脸上。
“贱人也是你能叫的吗!”
家仆挨打,不敢说话,只有唯唯认错。
陈谨之一听,乐了!
南王府。
归来的流民还有乞丐对于那队突然冲进来的队伍有些畏惧,尤其是中间那人,不怒自威的样子更让他们恐惧。
这伙人当中比较具有威信的乞丐唯唯诺诺地询问这群大人有何贵干,却得知是来找陈谨之的,顿时松了口气,便招呼着众人散开,入房中切勿大声喧闹吵扰了大人。
老方暗地里来南王府许多次,自然是熟悉陈谨之的住所,带着陈世山及夫人,还有陈观原来到陈谨之的住所。
陈夫人一进门便泫然欲泣,看着自己的儿子住在这种破地方,心下难受。
陈世山眉头紧蹙。
老方跟着陈世山已有二十年,自然知晓陈世山在想些什么。
“大公子想必还在外头未曾回来。”
陈世山嗯了一声出了门,陈夫人抹着泪,陈观原则安慰着。
陈谨之自然不知道自己愤恨的老爹已经摸到了他的老窝,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先前他听闻那士子辱骂苏仙儿,便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去问询情况,那士子本不欲与陈谨之多言,但陈谨之几番言语奉承之下,那士子便飘飘欲仙了,将事情给陈谨之说了一番。
原来他便是扬州祁太守的儿子祁少佳,虽说只是个庶子,但却十分得祁太守宠爱。今年方才及冠,便想着出门游历一番,到了江南闻之三绝仙子的美名,便想着来此一见。
不见不要紧,一见了面,祁少佳的色心就起来了。
本来祁少佳还以为苏仙儿是哪个大家子弟,却不曾想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再一打听,还没出阁接过客!
嘿!祁少佳这下心思荡漾了,一想到如此美丽的人儿在自己胯下承欢的样子,邪火便烧了起来。
他派了仆人带着三百两银子去了写意楼,禀明来意,却不曾想被拒绝了。
祁少佳还以为银子少了,又加了二百两,结果还是被拒。
这下祁少佳怒了!
他身为太守的儿子,自小想要什么得不到?一个小小的妓女居然敢拒绝自己?
于是他便在杭州城接着自己老爹的优势向各方势力施压,写意楼这些日子弄得十分难过。
祁少佳出面跟写意楼的秦妈说了,只要交出苏仙儿,写意楼的日子照样过,若不然...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碰了一脸灰。写意楼死活不愿,祁少佳一脸怨气归来,恰好碰到下楼的陈谨之。
这么一来,陈谨之便明白了,原来是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啊!
哦,这没什么,原本自己也想当个纨绔子弟来着。
但是,你居然想动苏仙儿!
老子才半个月没去写意楼,就有苍蝇飞来,这老子就不能忍了!
于是,陈谨之动手了!
一巴掌拍到祁少佳脸上,祁少佳被打蒙了,不知道这低声下气说着话的乞丐儿怎么突然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小鬼,然后又是啪地一声,陈谨之反手又是一巴掌。
祁少佳大怒!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陈谨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不就是个太守的私生子吗?行行行,我知道了!”
祁少佳被戳到痛楚,对着家仆怒喊道:“看什么,把那小子给老子打残!”
家仆们一拥而上,不得不说,这些家仆还是有些本事的,若不是陈谨之从小在爷爷的教导下跨入武夫四品,近日怕就要栽了。
不消片刻,家仆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祁少佳惶恐,看着陈谨之这恶魔来到他面前。
陈谨之蹲下来,手掌轻轻滑过祁少佳的喉咙,然后紧紧捏住,原本带着轻笑的脸忽然沉了下来。
“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上了吗?”
祁少佳被捏住喉咙,脸色发红,说起话来不清不楚。
“不...嗬...不...知道!”
陈谨之手上再发力,眼看祁少佳就要气断而亡。
“你错就错在不该打苏仙儿的主意,否则,杀一个太守的私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谨之出了门,剩下祁少佳和一群仆人心有余悸地望着门外那个狠厉的少年。
抬起头来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陈谨之想起自己许久没见到那个令人欢喜的女子了。
“走吧,先去买东西,然后回家。”
祁少佳狠狠地盯着陈谨之,似乎想要将其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