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官县的烟花柳巷之地,只有一处青楼,名叫香满楼,隔着街道都能听到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香满楼里,上有中年,下有少年,莺莺燕燕的女人,涂满了胭脂水粉,围绕着这些嫖客,勾着殷红的嘴唇笑个不停。
“嘿嘿,我这几日没来,听说你跟刘家的老三玩的不错啊!”一个十八、九岁的嫖客对着怀里的妓女说道。
这妓女坐在他腿上,软骨似的瘫在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委屈巴巴的接道:“你可冤枉奴家了!奴家自打几月前跟了公子,就是能不接别的客人,就不接。”
“哦,那我怎么听人家说,你前几天还跟刘三嘴对嘴的喂葡萄呢?!”
这妓女一听,立马哎呦一声,嘤嘤的啜泣起来,“你这没良心的坏人!人家为了你,不知拒绝了多少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作这行的,哪有拒绝客人的道理!也就仗着你金公子的大面子,才能婉拒了那些普通的‘食客’,可是刘家三少是什么人?他指名道姓要奴家相陪,奴家怎敢不从?”
这叫金公子的男人冷笑了几声,说道:“他当真是指名道姓的找你?”
“奴家哪敢对着您的金面撒谎?不信你可以问妈妈,问楼里的姐妹们,他们都知道是刘三少要奴家相陪!”说道这里,女子幽幽的看了一眼金公子,“奴家的苞是公子开的,奴家知道公子不喜欢别人碰奴家,奴家有了公子的赏钱吃口饭,就谁也不想接了!”
金公子听完妓女的话,哈哈大笑,脸上颇有得意嚣张之色,看来对这种奉承极为受用,他对着同桌的两个人笑道:“看样子,莺红对本公子还真是忠贞的很,本公子在考虑要不要给她立一个贞节牌坊呢,哈哈!”
跟金公子同桌的两个人,也一人身边搂了一个妓女,一个男的十八、九岁,还有一个才十六、七的模样,此刻四人听了金公子的话,都大笑起来。
这妓女饶是脸皮再厚,也红了,不过并不接他的话头,反是趁着他高兴,乘胜追击的说道:“公子莫要羞辱奴家了,奴家这样的出身,连公子的门都不能进,谈什么贞洁烈女呢?只是盼望着在这烟花之地,能够只跟公子一人亲近罢了,唉。”莺红说到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倒似真的一般。
金公子听罢,紧搂了搂她,问道:“你想跟我一人好,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你干嘛叹气?”
莺红说道:“奴家不是自由人,咱们院里哪个姑娘不是好几个客人?青楼要是敢一对一的接客,早关门了,妈妈总是跟我说,叫我不能这样,累的她老人家在我身上做亏本生意,一天两天还好,倘若我总是不接别的客人,妈妈逼我,也就这几日的事情了,唉,奴家是想全心全意服侍公子一人,这楼里的姐妹都羡慕奴家运气好,入了公子的眼,可是现在啊,她们可就等着看奴家的笑话了。”
金公子听完莺红这番话,冷笑几声,说道:“我当是多大点儿事儿呢!这倒也是我疏忽了,次次点你的名,却忘了打点这些人。”
同桌的那个十八、九的男子对着莺红说道:“这你也用烦恼?金少想在香满楼包养一个人,还不是跟玩似的。”
金公子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神色,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来,在莺红面前挥了挥说道:“这是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一张给你,一张给老鸨,你拿了去给她,想她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
莺红看着他手里的银票,眼中难以掩盖的贪婪之色流露而出,正打算伸手接过,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冷笑之声,继而有人说道:“莺红,我昨儿给你五十两让你用嘴喂我吃葡萄,你今儿又接了金凌的银票,怎么,你也打算用嘴喂他吃葡萄?”
金凌就是金公子,他听见身后的声音,满脸的笑意化为怒意,拿着银票转身站了起来,只见他身后站了三名男子,其中一个是龟公正点头哈腰的站在一旁,一脸的愁容,还有一个男的三十上下,又矮又胖,说话的是个二十三、四的男人,留了两撇小胡子,嘴角微斜的看着金凌,哼了两声。
金凌怒极反笑,说道:“这不是刘三吗?怎么你喜欢这个妓女?那就送你好了,反正是本公子玩剩下的。”
刘三脸色一沉,刘家和金家是同官县的两个大户,都是做米面生意的,同官县的米面皆出自他们两家,两家一直不和,总想吞掉对方,自己一家独大。
刘三沉着脸说道:“金老板就这么一个儿子,却是个只会玩弄妓女的废物。”
这句话正说中金家的痛处,因为金家男丁稀薄,儿女之中,只有金凌这么一个儿子,结果他还不务正业,只会花天酒地,反观刘家,却有足足四个儿子,还都比他能干。
果然,金凌脸色瞬间就涨红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三看着他冷笑一声,扭身准备走开,却听“啪”的一声,金凌一掌拍在桌子上,将桌子边的茶杯碰倒了,摔在地上。
周围几桌人均被这声音引起了注意,纷纷转过头来看。
刘三脸一红,又转过身来瞪视着金凌,低沉道:“你怎么?”这二人以往就是死对头,斗了不知多少回,只是碍于面子,都没撕破脸而已,但是心里的气均是越攒越多。
“哼,”金凌冷笑一声,“三少爷不想着怎么在两个哥哥手里盘些地位,却还有这闲情逸致来吃花酒。”
这一下又说中了刘三的痛处,刘三家里兄弟多,又各是各房的,四个子嗣里,他最不得父亲喜欢,所以在四兄弟里属于地位最低的。
刘三身旁的矮胖子突然上前笑道:“金公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咱家几个兄弟都是老爷的子嗣,平起平坐,兄弟之间有些竞争也是好事,说到底都是为了刘家,更何况这桌宴席未散,谁知最后到底是谁吃得多呢?”
金凌听着胖子说完,冷哼了几声,一时倒也无话可接。
谁知刘三最忌讳别人说他家族地位底下,要搁平时也就算了,这下刘三却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说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跟娼妓之子坐在一桌,会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一出,金凌的表情固然不好看,但是他身旁那个十六、七的少年脸色就更是难看了,身旁的几个妓女听罢,脸色都变得有些奇怪。
只见那少年生的唇红齿白,丰神俊秀,虽然年纪尚幼,但是英俊潇洒的相貌确是没法遮掩,此刻他那张白皙的脸上却涨的通红,只听他大声骂道:“你这泼皮,娼妓之子怎么了?我又没嫖你老母。”
此言一出,周围人均是哈哈大笑,刘三一张脸给气的变了形,大骂道:“狗杂种,你不想活了!”
说罢,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抓着那少年毒打,那少年毕竟年幼,没他高,也没他壮,不敢硬接,将身旁的妓女往前一推,自己绕着桌子躲了开来,刘三虽然看见那个妓女撞了过来,但是挥出去的巴掌却丝毫不收,“啪”的一声扇在这妓女的脸上,妓女啊呦一声,捂住了脸,却不敢骂刘三,指着那少年破口大骂,“你这小杂毛,你敢推老娘,看老娘不打死你!”
少年听见妓女的叫骂声,却并没有理会,而是绕着桌子躲避刘三,刘三抓了他半天,奈何他步履轻盈,似乎是练家子,刘三一时倒也奈何不得。
周围人看热闹似得都围了上来,似乎对此种情形见惯不惯,刘三心中愈发焦躁,他转身对着那个胖子说道:“和师傅!此人出言不讳,侮辱家母,还望和师傅帮我抓住他再说!”
那名叫和师傅的胖子当下点了点头,就朝着少年走去,却见他身形臃肿,可是竟然比少年还要灵活,刘三抓了半天抓不住,和师傅上去两下就抓住了少年,“咦”少年口中诧异了一声,随即反手一绕,推开了和师傅的手,和师傅微微一笑,另一只胳膊抬臂便向他脸上打去,少年赶忙回手格挡,奈何对方力气竟然比自己大得多,一掌打在手上,手打在额上,愣是给打的退了三步。
趁这功夫,少年的右手被和师傅拉在了手里,被他把胳膊往背上一抬,少年立马背对着和师傅,疼的说不出话来。
“嘿嘿,你这是少林的功夫,但是练得也太烂了,倒是轻功勉勉强强还能凑活。”和师傅一边拽着他的手,一边笑眯眯的说道。
他胳膊虽疼,嘴上却不弱,“哼,你个死胖子,蠢肥猪,满身流油的东西,老子是你爸爸,你个不孝子,敢打你爹!”这少年虽然生的俊美不凡,但是一张嘴,却尽是些污言秽语,难听之极,只听他骂骂咧咧个没完没了,连带刘三也一并骂几句。
刘三走上前去,“啪啪啪啪”伸手在少年脸上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足足打了他七八掌才收手。
只打的他唇角鲜血直流,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已看不清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