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骑着马策马快步走在长安大街上,不一会就到了京兆府。
张昌昊坐在堂上,见到李陵川和楚熹已经坐定,询问道:“郡王,那我们开始问话了?”
这张昌昊如此客气,只是李陵川到并不想反客为主,于是只是点头道:“张京兆不必顾虑我们,我和永宁居士不过是来旁听的,一切按照平日规矩来就可以了。”
张昌昊闻言也不再看两人,对衙差吩咐道:“带相关人等上来。”
不多时,一个青衣小厮被带上堂,他看上去形容憔悴,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站定之后,才慢慢跪下来,看向张昌昊。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张昌昊问道。
那小厮磕了个头,老老实实道:“小的名叫茗香,是崔家郎君崔明达的书童。”
“那我问你,崔明达死前所读那本书,听说是你去买的?”
从作案时间和现场目击人的供词来说,茗香显然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杀掉崔明达还处理掉血衣,但是作为最后一个见到崔明达且崔明达在书房期间一直守在门口的重要证人,茗香还是被京兆府尹收押了。崔家乃世家大族,崔明达对下人又宽和,本来茗香过在崔家过的极为舒适,不曾吃过什么苦,京兆府的大牢虽然没有对他用刑,但是光阴暗湿冷的牢房,四处爬蹿的蛇虫鼠蚁就折磨的够呛,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再加上茗香自小跟着崔明达,实际上两人感情很好,伤心之下几日里整个人就瘦的脱了形,很是憔悴。
虽然如此,但他头脑明晰,讲话仍旧很有条理:“我家郎君甚爱看书,不仅是四书五经这些经典,郎君也很爱看话本小说之类的,不过崔家家教甚严,我家主人不许郎君看这些闲书。事发前几日,郎君嘱咐我去买一本叫《玄怪录》的小说,并吩咐我不要让老爷发现了。可是这本书极难买,我跑了好几天,终于在博文斋买到了一本。给了郎君之后,郎君就一头扎进书房看书去了,还嘱咐我站在门口给他放哨,若是主人来了就敲三下门提醒他。之后的事情,就和我前几日说的那样,主人推门进去的时候,我家郎君已经……已经被……杀害了……”
说完最后几个字,茗香泣不成声。最近几日连番审问,得出的证词都是一样的,旁人的佐证也能说明茗香并没有说谎。
张昌昊皱了皱眉头,看下李陵川问道:“郡王和居士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陵川摇了摇头,张昌昊略一思春,觉得在茗香身上得不出什么别的线索了,于是挥手叫人把他带下去,说道:“下一个。”
茗香在被带下去之前又给张昌昊磕了个头,大声说道:“请张大人一定要查明真相,不能让我加郎君死的不明不白。”
茗香退下后,新带上来那人显然也是个小厮,只是不论是衣着还是情态上都比茗香差了许多,也许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跪在地上左摇右摆,眼珠子也不老实的咕噜噜转着,不停环视着周围的情况,见到立在一边衙差手上拿的水火棍,又吓得抖了一下,这下才老老实实跪着不动了。
张昌昊一开口,依然是那句固定台词:“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的……小的名叫阿赖,”阿赖又看一眼衙差手上的水火棍,跪着上前几步,急吼吼道,“大人,我没杀人!我只是敲了敲主人的门啊,开门的是夫人,我只是跟着进去看了看,我只是店里有事叫主人,我没杀人……没杀人啊……”
张昌昊被他一连串的“我只是”弄晕了头,有些苦恼的揉揉眉心,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道:“肃静!谁说你是凶手了?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
阿赖连连磕头道:“问吧问吧,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在于得庸家是做什么差事的?”
“我家主人经营一家书肆,小的平日就帮主人看看店,不过小的认字少,一般不坐大堂,就是在二楼后门的楼梯口蹲着,看看有没有从二楼下来的人会不会没付钱就夹带书出去。有时候主人归家早,我也会关了后门,在大堂看店。”好在阿赖冷静下来口齿也还算伶俐,不再颠三倒四的说话。
“那日你去找于得庸有什么事?”张昌昊又问道
“是这样的,最近一段时间我家主人卖一本怪谈故事卖的特别好,所有在收一些类似的书,那日主人归家早,没成想有人上店里卖书,说是什么孤本。小的不是认字不多么,那人开价又高,小的自己做不了决定,就带着他去了家里,让他在宅子门口等着,然后我就去主人房间敲门……后面事情就说大家知道的那样。”
张昌昊还在沉吟,上首的李陵川突然开口问道:“那本书叫什么?”
阿赖挠挠头,想了半天,支支吾吾说道:“那人来卖的那本叫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只是之前卖得很好那本好像叫……什么录来着……玄什么录?”
“《玄怪录》?”楚熹接口道。
“对对对,”阿赖猛然点头,这才发现这堂上居然坐了个漂亮的小娘子,心中不由惊诧,不过此时他也没什么心情欣赏美人,又重重的磕头道:“我就知道那么多了,这件事真的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张昌昊又挥手让衙差把阿赖带下去,转头向李陵川说道:“郡王,阿赖没有撒谎,于得庸死在书房,死前眼前的确有本摊开的《玄怪录》。他家夫人说,他的夫君性格谨慎,因最近这本书难买,价格高昂,他害怕万一别人抄书时有错漏或者偷工减料,卖出去被人找麻烦,所以一般都会在家自己检查一遍。那日他就是拿到了别人抄了卖给他的《玄怪录》在家查看。”
又是《玄怪录》?楚熹和李陵川不动声色的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困惑。
“那两本《玄怪录》可否让我看一下?”沉默半晌,楚熹问道。
张昌昊点点头,让衙差将两本书呈上来。
楚熹将两本书分别翻开,摊在眼前,两本书内容一模一样,字迹却迥然不同,李陵川先是随意一瞥,突然好像发现什么似得的靠近了些,略微惊诧的说道:“这本书是……苏英奕的字迹。”
他本来就在楚熹背后,这一靠近,说话间声音和暖暖气息拂到楚熹耳后,一股酥麻的感觉自楚熹心头升起,她不由面色泛红,回过头去看向李陵川。
李陵川略微拉开一点距离,困惑又无辜回看楚熹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楚熹定下心神,只见她一手掐诀,眼神认真的看向两本书。
这两本书上面也萦绕着一些淡淡的怨气。
楚熹心中有了一些计较,只是她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也不便夸下海口,于是只是摇摇头道:“没有妖气。”
张昌昊大约已经习惯了失望,此时脸色也没有变化,微叹一口气,正打算让衙差把书收起来。
楚熹定定看了两本书一会,站起来向张昌昊行礼道:“张京兆,我有个不情之请,这两本书能不能容我带回去细细做研究一下,两日……不,三日之后,保证完璧归赵。”
张昌昊看一眼李陵川,见这位长乐郡王好像也没有反对意思,再说这两本书他已经研究了好几日,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若是永宁居士真的能研究出点什么,好让他给崔家人交差,那也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于是回道:“自然可以,我让人包起来,给居士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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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疑这两本书有问题?”回去的路上,李陵川问道。
楚熹有些心虚的笑笑,回答道:“其实我也半点没看出来这两本书有什么不对。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因为两起案子都和《玄怪录》有关?”
“不止这两件事,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五皇子遇到苏英奕那天,他去博文斋卖书,当时他卖的也是《玄怪录》。”楚熹补充道。
李陵川略一沉吟道:“事件到底适合《玄怪录》这本书本身有关系,还是和博文斋卖出的《玄怪录》有关?”
他又摇摇头道:“不对,全长安肯定不止博文斋一家书肆卖这本书,就算是博文斋,也肯定不止于得庸自己读的和卖给崔明达的那两本。即便真的和《玄怪录》有关,它选择下手目标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呢。崔明达和于得庸,两个人几乎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楚熹突然想到什么似得,蓦然道:“等等等等,如果真的是和《玄怪录》有关,所以那天我看到苏英奕他才会满身黑气?是因为他把书卖给了于得庸所以逃过一劫吗?可是……”
楚熹隐约间感觉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将整件事联系在一起,她有些懊丧的敲敲自己的脑袋。
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