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半夜,楚熹盯着两本《玄怪录》看了老半天,甚至于最后支撑不住又不小心睡去了,也再没有其他怪事发生。对于那个亦真亦幻的梦境发生的事情,楚熹也只能把困惑放在心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昨晚的小小意外,今晨两人都起的稍稍晚了些。楚熹刚起床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还以为睡在外间的仍旧是轻风,只是她刚迈步到外间,就看见平时轻风睡的那个小塌上躺着一位身材修长的李陵川。因为那小塌太短,他的脚只能搁在地上,看上去不太舒适的抱臂躺着,楚熹的目光落在他深刻的眉目和高挺的鼻子上,心里默默感叹,郡王长得如此好看,不知道他的母亲嘉阳公主又是何等风华,但想到他碧色的眼睛,想来他的相貌也有很大一部分遗传自父亲吧……
就在她屏息凝神默默看着李陵川的睡颜时,郎君大概被她方才走路的声响惊动,眼睛缓缓睁开,似是还不太清醒的懒懒看向楚熹。
那一对眼眸明明是翡翠般的深绿色,但楚熹只觉得两人目光相碰时,自己会被灼伤一般,只一眼就不得不心虚的转开,她低头含含糊糊说道:“早啊,郡王。”
那边的李陵川站起来,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回应。楚熹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不由在心里默默啐了自己一口,楚熹啊楚熹,枉你在道观当了十六年道姑,之前的清心寡欲丢哪里去了,居然会被男色所迷。
此时的她还没有发现,屋外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着她。
平日里,无论是需要去宫里当值的李陵川还是生活作息良好的楚熹,起的都比林清吟要早很多。只是今天,林清吟在饭厅里等了老半天,却怎么都不见两人出现,林清吟实在不想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吃早饭,于是默默考虑着。
三哥那边,自己是不敢去叫他起床的,再说三哥深得圣人重用,说不准是昨晚去执行什么临时任务了也有可能,还是让他好好休息比较好。倒是楚熹,据轻风说,她每日早上连一套剑再到饭厅的时候,自己都还没起床呢,今天这么晚,难道是睡过头了,看来需要自己去叫她才行。
是以当楚熹推开门,打算送李陵川出去,顺便叫轻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么一副画面。
林清吟一双凤目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李陵川和楚熹,就在短短几秒钟了,楚熹清楚的看见了震惊、悲戚、愤怒、绝望四种情绪滑过林清吟的脸庞——那本来是娇艳如花的,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变得有些惨白。
“你……”她看看楚熹,又看看李陵川,嘴唇颤抖,“你们……”
楚熹连忙伸出手说道:“不……”
话没说完,林清吟已经一跺脚,哭着跑出好远了。
“……是你想的那样。”可惜后半句话林清吟没有听见,楚熹手缓缓落下,又惊又惧的看着李陵川,“郡王,她误会了……怎么办?”
李陵川看着楚熹,她虽然完完整整的穿着衣服,但是头发没有束起来,柔顺的像一匹玄青色的绸缎那样批在她的肩头。再看一眼自己,衣襟微微散乱,的确是一副很难说清楚的状况。
他有些困恼的撑住额头,林清吟那边还好办,只是幸好没别人看到,不然难免对楚熹的清誉有损,片刻后才说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了,清吟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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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长乐不是解释了,是为了捉妖,你误会了吗?”
下午的时候李端行按照惯例来到长乐郡王府,即便是迟钝如他,也感觉出了那么一丝丝不寻常。只是去问李陵川,对方只给了她一个冷笑,去问楚熹,小娘子态度自然比李陵川好,不过也只是羞赫的笑笑,然后看着眼前不知道写了什么的两本书沉思,不发一言。里的是捏碎了的糕点,不然看她的神情,还以为是正在投毒,打算药死长乐郡王府的一池子锦鲤呢。
不过听林清吟讲述完她今天的所见所闻,在瞠目结舌之余,李端行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听完他的安慰之语,小娘子稍微止住一点泪水,抽抽噎噎的回答道:“我……我当然知道三哥……三哥不是那种人,可是你又没看到早上那种场景……”
“长乐不是那种人,永宁也不是那种人啊。”李端行拿起扇子给林清吟扇扇风,恍然悟到什么一般,迟疑问:“清吟……你是不是喜欢长乐啊?”
小娘子脸上没有出现预想之中的羞涩,不过哭泣倒是止住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端行说道:“你……你胡说什么呀,你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啊?三哥就是我哥哥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难得当一回知心大哥哥的李端行,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无端被评价为“龌龊”,错愕一瞬又失笑道:“喂喂,你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啊,再说,喜欢一个人哪里龌龊了?”
回过神来的林清吟也觉得自己说的过分了些,冲李端行歉然道:“对不起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比如真华县主吧,难道你对她产生男女之情吗?”
李端行回想了一阵真华县主的跋扈事迹,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莫说她是自己的妹妹了,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小娘子,他也绝不可能对真华这种类型产生一丝一毫绮念,于是赶紧摇了摇头:“不会,绝对不会。”
林清吟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兔子一般可怜又可爱,她目光定定远方,喃喃道:“我出生在蜀地,阿爷没有兄弟,外婆也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家中除了我只有一个弟弟,我自小就希望能有个哥哥。后来我随外婆到长安小住,遇到了三哥。”
她的眼睛里绽放出光彩,露出一点笑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风筝被挂到树上了,怎么都拿不下来,可是轻轻松松就飞到树顶,一下就帮我把风筝拿来下来了。三哥长得好看,武功又好,外婆告诉我可以叫他三哥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高兴,三哥就是我理想中的哥哥。”
李端行双手交叠,撑着脑袋看着已经不再伤心,反而因为说起李陵川的事情而兴致勃勃的的林清吟,有一位小娘子那么纯粹的崇拜和仰慕长乐,只是不含有一丝男女之情,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那你难过什么呀,长乐早晚要娶妻的,再说,现在长安的贵胄子弟,哪个不是房里早早有了人。”
“我不管,别人可以,但是三哥不行。等三哥真的娶了妻,我也会恭恭敬敬叫她嫂子,可三哥不能没成亲就胡混。”没想到小娘子的要求还挺高,虽然很显然她也管不了李陵川就是了,只能在嘴上逞能。
“好好好,”李端行应和道,“那别哭了,你三哥哪有胡混,不是认真在查案么?”
郡王府的另一边,有一个人以同样在姿势撑着头,不过她面前可没有面如娇花的美貌小娘子,有的只是两本平平无奇的书本。
楚熹死死盯面前这两本《玄怪录》,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再过两天,书本就要还到京兆府存放证物的房间里,再也不能见到天日,可是这件案子到底是谁人所为,是不是和妖物有关系,楚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现场也查探过了,完全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妖气……”楚熹头疼的用手掩住眼睛,“怎么可能呢,世上真的可能有人隐匿身形杀人吗……还是说我错过什么重要线索了?”
李陵川看着她这幅样子,想出言安慰,不过显然连他也觉得这件案子无论是人为还是妖物所为,都想当棘手,于是也只是努力思索,不发一言,
楚熹放下手,毫不顾忌形象的趴在桌子,不一会,又好像想到什么似得复又惊得跳起来:“糟了,把苏英奕给忘记了,他会不会是《玄怪录》的下一个目标?”
李陵川见楚熹一惊一乍好像要跑出去的样子,连忙抬手拦住她,有些无奈的笑道:“我昨天已经派人去看过一次,他正在家专心抄道德经,暂时不会有闲暇抄什么《玄怪录》。”
沉吟片刻,他又道:“虽然我们约了五日后取书,但是明天再去一趟也无妨,万一他真的是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能破解崔明达和于得庸的案子。”
楚熹闻言放下心来,拿起其中一本《玄怪录》问道:“这本是苏英奕抄的?”
李陵川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回答道:“是的。”
楚熹认命的翻开,叹了一口气:“我还从没看过《玄怪录》呢,反正也闲着没事,你说我把玄怪录的内容仔仔细细看看一遍,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李陵川闻言,倒是觉得楚熹这个想法也并非异想天开,于是伸手拿过另一本,两人就这样相对坐着,默默无言看起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