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后,开盛元年三月初八。楚国新皇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吉日吉时,鞭鸣三下,在鸣赞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礼。
鼓乐声音中,楚晔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冕冠,冕前十二旒白色玉珠,缓缓登上台阶,步入朝阳殿。朝阳殿中,楚辰霄亲自将传国玉玺交于楚晔。一时间,众臣伏地高呼“万岁”声如响雷,直振云霄。
楚晔端坐在龙椅上,冕前玉珠遮脸,看不清神色,只让人觉得威严无比。至此楚国楚晔为开盛帝,开盛伊始。
再三日,是新皇楚晔的及冠大礼。正宾为恭王,太上皇楚辰霄亲赐表字。
晚上,深宫内的甘露殿灯火通明,新任妃嫔为新皇贺寿。
短短几日间,原本的太子妃嫔都已荣升为后妃,一个个都欢欣鼓舞。
左手一排首位是原太子萧丽侧妃,现今的丽妃,后面吴昭宛吴妃、刘嫔,夏嫔,王美人,吴美人。。。
右手一排以李轻雪李妃为首,后面是柳如烟柳妃,赵嫔,吴嫔,孙嫔,汪美人,张美人。。。
环肥燕瘦各色美人恍花人眼。这是美人们第一次在楚皇面前亮相,一个个兴高采烈,精心装扮,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拿出看家才艺,力求能入新皇的眼,博得宠爱。
楚晔这三天都是在各种朝贺和宴席中渡过,已疲惫不堪。他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歌舞,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般。
丽妃蛾眉宛转,声如黄鹂,奉着酒杯,盈盈向前:“臣妾,恭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楚晔恍若未闻,这些天一空下来,心便空荡荡地,摸了摸胸口,温凉的玉佩被严严实实地藏在胸口,不可抑地想阿媛。
丽妃不甘就此退下,正尴尬地站在那里,想要再说几句话。
忽然,一阵琴音响起,高山流水觅知音,琴音悠扬绕梁。丽妃目光如刃看向正在弹琴的刘嫔,只见她目露羞涩看向楚晔。
楚晔不由怔怔然,想起集雪天香楼,想起阿媛惊艳到自己的铮然琴音,渐渐地琴声听不到了,而是阿媛的哭声响起,越来越响,如魔音灌耳,让他头痛欲裂。
“散了吧。”话音一落,龙椅上的人已不耐,起身向殿外大步走去。
殿内的人面面相觑,丽妃径直走到刘嫔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刘氏,定是你惹恼皇上,你该当何罪?”
“哼,惹恼皇上的不定是谁呢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傻站着不动。”李妃掩面轻笑。
“想必李妃妹妹今儿打扮地如此动人定叫皇上过难目忘,一见钟情了呢。”丽妃笑着说:“太后娘娘传召臣妾呢。不跟你们说了,先走了。”说完扶着宫女的手走了。
李妃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夏嫔看着丽妃的背影,恨恨地道:“不过是个庶的,要不了几天,她那个好嫡妹便要进宫当皇后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咦,她们不是姐妹吗?难道不和么?”汪美人好奇地问。
夏嫔接着说:“我听爹爹说呀,镇国公与威远候不睦已久,萧九小姐更是从小养在外祖家,如今回来便是赐婚给皇上,更是深居简出从不露面,估计九小姐连有没有这样的姐姐还不清楚呢。”
“各位姐姐妹妹们,都回吧,天也不早了。”柳妃袅袅婷婷走来,拉着李妃手,说:“李姐姐,听说你宫里做了芙蓉糕,带妹妹去尝一尝呗。”
“那可是我家府里家传的手艺,这次入宫,父亲怕我在宫里吃不到好的糕点,特意打点好,让王嬷嬷跟我进宫……”说到这里,李妃自觉失言,捂住了嘴。
“李姐姐,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了。什么时候你惹我不高兴了,我便去告你一状!”柳妃调皮地朝李妃扮了个鬼脸。
“臭丫头,我们两家可是世交,你就这么对我?”李妃作势要打她。
“好姐姐,我是开玩笑的,我哪敢呐。”
两人说着话,手挽手,也走了。
吴妃见状,也走了。
四个高位的妃子都离开了,其它妃嫔也散了个干净。
出了殿门,楚晔走得有点急,毫无目的地向外走,直到走到一处空旷处,前面的禁卫军齐刷刷跪了一地,高呼万岁,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了宫门口。回首一看,后面跟着众多的太监,侍卫,见他回过头,纷纷跪下行礼。“皇上万岁”。
终于是困在这里了啊,此生怕是不得自由,他的阿媛,已不能再是他的了。只得抬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刚走几步,便有太上皇楚辰霄的传召。
太上皇楚辰霄因为病重,不再另搬寝宫,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楚晔一进门便闻到浓浓药味,这样的药味,一天比一天重。
太医高修远正在给楚辰霄施完针,见到他慌忙要行礼,楚晔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忙你的。”说着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施针。
高修远已年近五旬,却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仙风道骨,高家世代为楚国御医,他也不例外。施完针,高修远起身告退。
楚晔突然叫住他问:“令谷主还好吧?”
高修远愣了愣,才答:“师弟他很好。前些日子收到他信件,说已回谷中,一切安好。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又说,等处理好谷中事情,又要出趟远门。皇上与师弟认识”
“嗯。”楚晔这才感到这个话题太过突兀,转口问:“父皇近来如何?”
高修远摇摇头,“还是老样子,太上皇凭着自己的执念硬撑着一口气。”随后他压低声音说:“最多也就半月光景了。”
楚晔闭口不再言语。高修远告退后,他慢慢走到楚辰霄面前。
楚辰霄刚施完针,显得有些精神,指了指屋角,那里整整齐齐地放了五口上了锁的大箱子,说:“老四送来的,说是萧九姑娘的东西。让你找个清静的地方放一放。”
“若大的镇国公府都没地方放几口箱子么?”嘴上虽如此说,到底还是让太监们将几口箱子抬入他以前住的乾元宫。
“晔儿。”楚辰霄神色复杂地看着楚晔说:“老四希望这件事过后,我们能帮萧九隐去身份,换个新的身份让她出宫。”
楚晔眼内流光浮动,心里跃跃欲试。也许,他的阿媛可以回来。
剩下的几天,楚晔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华音殿事宜,在朝堂上不着痕迹地安插人手,刺探消息,细细地推敲、设定好每一个环节……,只此一战,只能胜。事无巨细他都亲自过问。
开盛元年三月二十四日,大婚前一夜,楚晔取出一道空白圣旨,上面写明废后以及将萧耀轩女儿萧家九姑娘休离,从此各不相干。写好后,将它放入东宫书房抽屉。
开盛元年三月二十五日,楚晔大婚,迎娶镇国公之女萧家九姑娘。
原本因为旭安刺杀事件而弥漫在楚国的阴霾,被接二连三的喜事冲得一干二净,全国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镇国公萧耀轩倾尽家财,在全国各地都设了喜宴,凡是与萧家沾亲带故的人,不论远近身在何处,他统统发了喜帖,让他们就近赴宴。
当然大部分人,都会想尽办法赶到楚都,不仅能一睹楚皇大婚与萧家再度联姻的盛况,更可以与萧家拉近关系,此姻一联萧家地位稳固,足可顶楚家半分江山。
新皇楚晔特允,萧家亲族可入宫参加喜宴。还特意将华音殿装饰一新。
一时间,萧家二个月前因为安皇子昊皇孙身死而受到的打击己不复存在,继续重回巅峰。烈火烹油之势,比之前更盛。
新皇楚晔亲来镇国公府迎亲,帝后仪仗加上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绵延数里,楚晔一身五爪金龙大红云丝锦喜服,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清秀俊逸。
百姓们看到这样的新郎纷纷夸赞“新娘好福气”。
萧党们看到这样的荣宠,都吃下了最后一颗定心丸。
镇国公府张灯结彩,每一个厅堂每一间屋子都挂上了红绸,平日里紧闭的含笑院院门大开,厚厚的红毯从大门一直铺到院内萧九小姐的闺房。
拦轿门,催妆,……
身着同样云丝锦大红喜服,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终于款款而出。
据传云丝锦需八个绣娘同时织,昼夜不停才得一寸。寸金难求。楚国国库里仅有二匹正红云丝锦都拿来给这对尊贵的新人做喜服了。
喜服和盖头都用金丝线绣了彩凤,层层凤尾随着长长的裙摆轻轻摇曳,极致的红与极亮金交错在一起,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
观礼的人这才发现,新娘子居然由父亲镇国公亲自背出大门送上花轿,一个个都惊掉下巴。镇国公抹了把眼泪,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我的独生女,自然由我背”。
介于镇国公萧耀轩平常喜怒不定,浑不吝的好名声,大家都及时闭上嘴巴,不敢多说一个字。这可是妥妥的国丈大人,未来嫡皇子的外祖父,前途不可限量。
大红花轿上用各色彩练绣满丹凤朝阳百子图等吉祥图案。新娘子坐进去后,由八名侍卫稳稳抬起。
楚晔骑马走花轿一侧,两边的朝贺声,叩拜声不断。
一队人吹吹打打,徐徐行至宫门口,正门大开,上面鲜有地也挂上了红绸。
花轿缓缓抬入宫,在朝阳殿前落轿,新娘由喜娘扶下轿,一根红绸两端分别牵着两位新人。楚晔执着红绸牵着新娘,祭天,叩祖,受众朝臣参拜,足足数个时辰才完成各种仪式。
随着唱礼官说“礼成,送入洞房”,在一片恭贺声中,楚晔牵着新娘走向新房,新房设在历代皇后所居的凤仪宫,宫内早已焕然一新。
朝阳殿离凤仪宫不近,楚晔心里莫名焦躁,步子有些迈得有些大,红绸另一端还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被他扯了一个踉跄,幸得喜娘及时扶住才不至摔倒。
入了凤仪宫,一对新人才要步入新房,刘顺急急来报,萧家亲族和群臣在华音殿吵着要新郎去敬酒。
楚晔面露歉色,只向新娘作了个揖,便匆忙和刘顺去华音殿了。
华灯初上,楚宫内喜庆一片。
华音殿内早己人声顶沸,三品以上的官员和萧家亲族早己聚集于此。看到新皇,纷纷向他道贺,敬酒。楚晔一一笑纳,几盏下来,已面染薄红。
酒过三巡,欢声笑语之中,上上下下都已有微醺之色。
三品御使张年忽地出列,跪在楚晔面前,大声道:“臣有本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