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已吓得腿软,听到问话“扑通”跪下,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事禀告楚晔。
楚晔听完,没有过多的话,只道:“去找。”
刘顺在一边看见,原本的门框被挖下一块,被皇上捏在手里,生生成了碎屑。今天所有蓁蓁院的人多自求多福吧,别成皇上手中的木屑才好。
楚晔急匆匆地一人径自来到凤仪宫。
凤仪宫自打大婚那天起,便封了殿门,里面空无一人,短短几月无人打理,院内已杂草丛生。斜阳淡照下,巍巍宫殿显出几分寂静和落没。
大门“吱呀”地打开了
冷森的寒意迎面而来,宫内的大树遮天蔽日,整个殿宇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沿着长廊走向新房,原本不在意、不上心的婚礼,现在却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现在都记得起来,他们一起祭天,拜祖,三跪九叩成为夫妻。他那时还很不耐,走得很急,险些带倒了她。恨不能一切重来,他一定珍之又珍。
楚晔推开沾着一层薄灰的房门。那日他故意没有带阿媛入房,就在这门口,随便找了借口就离开了,把她一人留在了这里。若是当日他能看她一眼,也许一切的伤害都会不复存在……
喜桌上的交杯酒还静静地在原处,从头到尾,没有人喝过。一席大红盖头落在地上,金丝线绣的彩凤还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当日她得知后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啊,以致于宁愿去死。
走进屋,一丝微不可察的甜香萦绕鼻端,楚晔蹙眉,急忙入内找人。
“咝咝咝。”
循声看去,阿媛跌坐在地上,闭目靠在床上。大红的床帐落下,几乎罩住了她整个人。一条一尺多长的火红赤练蛇,攀在帐上,正张大口,露出长长的撩牙,欲向昏睡的人咬去。
银光一闪间,整个蛇头连同一只酒杯掉落在地,砸个粉碎,蛇身像软面条般掉了下来。
他赶紧抱起阿媛离开。
经高修远诊治,这不过是中了烈性的安睡香罢了。倒是人,因为在地上昏睡太久受了凉而得了风寒,怕是不太秒,毕竟人还没有完全好利索。
到了晚上,果然起了高烧,来势汹汹,到了后半夜人竟抽搐起来,吓坏了楚晔。
高修远也急了,别再烧出啥毛病来。好在想起来,楚宫里还有蓝雪莲,虽圣药蓝雪莲用来退烧有点大材小用,但雪莲可再得,人别再出啥纰漏了。
他看了眼楚晔,一夜未眠,眼睛通红,坐在床边的绣凳上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阿媛看。
人若救过来,再去了,那萧耀轩翁婿俩绝对要得同一个病了。自己治萧耀轩治了十多年才有点起色,这也靠的是萧耀轩自己的执念才醒过来。现在这个,怕是不会有那样的执念。那可是皇上啊,作为御医世家,他自己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用了蓝雪莲,阿媛的烧退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二天,第三天晚上人清明些了。
楚晔坐在床头看着阿媛,前些天才好些的人,现在又清瘦些了,下巴尖尖的,眼睛愈发显得大。心疼地揽着她。
只听见阿媛低声说:“晔哥哥,我刚才梦到新娘子了。”
楚晔身子一僵,浑身血液都停住了。
阿媛接着说,“那新娘子独自一人在屋里等了许久,又冷又饿,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可她不敢动,一直这么等着,可许久许久也没有人来,也没有人来救她。”
阿媛抬头,看见楚晔漆黑的眼眸露出悲凉的神色。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良久阿媛才说:“那个姑娘何其无辜,他嫁的男人是为了杀他全家而娶她,真可怜。晔哥哥,她是喜欢你的吧?”
楚晔面色苍白,薄唇微颤,无言以对。
“所以呀,死了更好,死了便不用伤心难过了,生无可恋,死亦何惧。”
“不要。”楚晔一下子揽紧了她,仿佛要溶入骨血,“什么都过去了,我们会好好的,我们两个会好好地在一起。”
后宫之中。
“母亲,救我!”李轻雪扑进李夫人怀中,“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让宫女去拿了凤仪宫的金钗。”
“放心,你没做的事,谁也别想赖到你头上!”
不过三天,刘顺便把事情查了个清楚。
那拿钗匣子的宫女原是丽妃宫中的,丽妃赐死后,便托了门路,到了李妃宫中。这日众妃嫔斗钗,大家都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金钗。众人品钗,品着品着便说到了当日镇国公散尽家财嫁女儿的事,都道,凤仪宫内萧九留下来钗环定难得一见的珍品。一来二去都想一观,撺掇着掌宫的李妃去拿出来让众人一饱眼福。李妃禁不住众人引诱,便命宫女去取。不巧正撞上了阿媛。宫女抱着私心,对她提起了先皇后。把人引去去了凤仪宫。
吴妃父亲因是依附萧党重臣而被罢官,家财抄没。几十口人无以为继,又有仇家乘机勒索,吴妃将自己的钱物贴济给他们后,还是远远不够。于是她便打起了凤仪宫的主意。钗环首饰她不敢私拿出宫,但宫里却有大量的银票,她拿了银票交给小德子私带出宫,以解家中的燃眉之急。那日在假山处,正是她拿着刚从凤仪宫偷出来的银票交与小德子带出宫。不想被阿媛撞破。
一路尾随,见阿媛进了凤仪宫,便急了。拿出了柳妃给自己助睡眠用的迷香,先迷睡了她,匆匆将银票放回去。出来时看到院中有条不知哪里游来的赤练,便起了歹心,将蛇引到了屋中后,才离开。
楚晔知道后暴怒,将吴妃直接赐死,李妃被夺去掌宫之权,禁足三个月。后宫事宜暂且交由几个嬷嬷,大太监分司执掌。
岁月如梭,二个月又过去了,七月二十八是阿媛的十五岁的生日,小姑娘要及笄了。同年同月同日,远在业国轩辕睿登基为帝。
自从凤仪殿之事后,后宫众人很是消停,都在各自宫中,不再轻易出来。
柳如烟偷偷让人从家里带来一个西洋的观望镜,透过它可以瞧见很远的地方。她常常避开众人带着观望镜独自一人在腾飞阁登高望远。几乎天天能看到在太液湖边玩耍的皇上与云姑娘。
已是盛夏,他们总是在傍晚时分来湖边散步,天边落日熔金,湖内荷叶田田,风月无边。
一次不知道云姑娘对皇上说了什么,只见皇上揽着她的腰,跃入湖中,足尖踩在荷叶上,一路向对岸飘去,“咯咯咯”隔着老远她似乎都能听见那人的娇笑声。
今天阿媛,走着走着,便弯腰,往湖里瞧,瞧了一会儿,挽起袖子,便往水里探。楚晔看见了,把她拉起来,她不依还要去,楚晔揉了揉阿媛的脑袋,从路边捡起一根树枝,往水里一戳,一条一尺来长的鱼儿被抓了上来。
“晔哥哥,原来是抓鱼的好手啊。”
楚晔嘴角弯弯。拿出匕首,把鱼开肠剖肚,不一会儿就清洗干净。又捡来些枯枝升起火,把鱼架在火上烤,不一会儿,阵阵鱼香传来。
烤好后,递给阿媛,阿媛尝了一口,眉眼弯弯,笑着说:“晔哥哥,原来是烤鱼的好手啊。”
楚晔笑笑很是受用。
阿媛吃了鱼,溜了几个弯后,心满意足和楚晔地回屋了。
人都走了,柳如烟还怔怔地看着。耳边总响着当日那个温柔至极的声音“可好些了”心神荡漾,仿佛是对着她说的。自从发现他们爱在湖边玩时,她便像着魔似地在一旁偷窥。这样的行径让她自己感到羞耻,但又欲罢不能,每天都想看看他,幻想着时他能把份柔情用在自己身上,哪怕一点点。
皇上以先皇驾崩需守孝一年为由,并不来后宫。可那个住在他宫里,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的女人这又算什么?听说还是个被他师父收养的孤儿,来自江湖,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怎么当起他对她这样的好?
妒火一日更甚一日,烧得她夜夜难眠。
柳如烟独自一人站了许久,饶是已是夏夜,阵阵夜风也吹得她有些凉意。忽见楚晔一人扛着几根竹竿,几匹轻纱,来到湖边一棵树下,忙碌起来。忙了好一阵,才搭好一个凉棚。
第二天天色未明,柳如烟便在腾飞阁了,等了好一会儿,便见楚晔与阿媛二人相携而来。
楚晔难得穿了一身降红锦袍,更衬得面如冠玉,俊美飒爽。身边的阿媛则是一身天蓝色的纱裙。
此时盛夏晨光绚丽,太液湖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楚晔摆好桌案,焚起香。
带着阿媛向东方叩拜,然后楚晔起身,盥洗手,拭干。替阿媛散开发髻,为她梳头加笄后,阿媛进了凉棚,换了身淡黄色的翼纱襦裙出来。
二人再拜,楚晔再次洗手,为她簪上一支翠玉钗。再入凉棚,出来是一袭烟罗翠色曲裾深衣。
三拜之后,楚晔把一支通体血红的血玉簪替阿媛簪上。玉簪用的是罕见的血玉,上面雕刻着含笑花,雕工一般,却是楚晔亲手所制。
最后换上的是一袭凤凰火大红长裙,裙子精心而制,层层裙摆薄如纱烟。从凉棚款款而出时,明艳的红色点亮了整个太液湖,窈窕初现,含羞带怯。
楚晔看着她嘴角上扬,笑着说:“我的阿媛长大了。”
阿媛害羞,低着头,看得人心痒,用手指勾起她下巴,见她面染薄红,眼波潋滟,不禁凑上前去,啄了她脸颊一下。
阿媛吓到了,虽然两人一起同吃同住,病时也常常抱她,可从未逾矩。瞪着眼睛看着他。
楚晔缓缓凑近,两人鼻息交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大眼睛羞涩中带有一点点控拆委屈的意味。实在心痒难奈,走进棚子,招她招招手;“阿媛,来。”
一进凉棚,阿媛就被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火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晕眩中,听见一个暗哑的声音:“乖,叫我一声。”
“晔哥……唔……”
唇舌入口,香甜无比。楚晔含着小舌,细细吮、轻轻逗,鼻息间全是小姑娘甜美的气息,欲罢不能。
良久,阿媛才红着脸跑出来。楚晔迤迤然在后面跟着,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