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呆滞,这是皇上一人亲自为她行的及笄礼。七月二十八是她及笄的日子。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大肆操办?忽然间心跳加剧,那个萧九也是七月二十八生日,算来也整整十五年了。难道云姑娘就是萧九?她被自己这个胆大的想法惊到。若真是,那可真是一场大戏,谁也保不了了,皇上再喜欢也留不住,在这宫中能留下也只有自己。
入夜,柳妃宫中飞出一只信鸽,带着寥寥四字,飞入云端,“萧九尚在”。
打这天后,上朝的众臣们发现,皇上坐在龙椅上会时不时地露出诡异的笑容。原本时常阴着脸,不拘言笑的人,突然成这样了,众臣们有些毛骨悚然,更加小心办差。
自从经过上次一系列事情后,楚晔生怕她再闲出事来,便带她去了楚宫书房。
楚宫书房百年藏书,阿媛顿时爱上了这里。
楚晔也不拘着她,天文地理,宫闱秘史都由着她看。还发现,只要是在书房,平时咋咋呼呼的小姑娘难得的安静,嗬,总算有个地方能让她安生下来。
偶尔下午闲时,楚晔也过来,两人一起,各看各的,其乐融融。
己是盛夏时节,屋外烈日炎炎,蝉鸣声声,书房门窗紧闭,放着冰盆,凉爽静谧。
楚晔斜卧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看着端坐在书桌前的阿媛。
小姑娘坐得笔直,双手放在桌上端端正正地拿着书看。楚晔不禁哂笑,这样子分明是学堂里的孩子听先生讲课的样子,她先生能教成这样实属不易,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一惯娇纵的人,到了书房便毕恭毕敬起来,像个小学究。
他只许阿媛看书,不准她动笔,手上的伤一直没好利落。续玉膏一直还未取来。那日高修远派家丁去回春谷取续玉膏,却由于联络不到顾随安而拿不到续玉膏,多日前己亲自动身去回春谷一探究竟了。
阿媛感觉到注视的目光,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俏脸微红。见他起身,走过来,飞快地收拾好书本,匆匆说了声:“我走了”,脚底抹油转身便跑了。
楚晔哂笑,自从上次在湖边亲了她后,小姑娘便别扭起来,时时躲着他。
阿媛出门没多久,楚晔便追了上来,不由分说,揽着人足尖一点,上了一棵大树,抱着她压在树枝上,戏谑道:“大热天的,阿媛想往哪里去?”
树荫重重中,阿媛见楚晔呼吸灼热,眉目含情,漆黑的瞳仁里只印着自己,心如鹿撞,红着脸低头不敢看。
“哈哈哈”楚晔开怀而笑。怀里的人含羞带怒,用力推开他,哪里推得动,眼睁睁地看着,他薄唇压下,在她唇上辗转吮吸。
“乖,再叫我一声。”轻轻诱哄。
“不……唔……”
炽热的舌滑入口中,卷着她的舌吮,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阿媛身体仿佛被钉住,脑子嗡嗡一片空白,鼻息间全是那人的清朗的气息。
楚晔微微松开她,两人唇齿相依,声音沙哑地说:“乖,抱着我。”说着拉着她的手,去环他的腰。“太松,抱得紧一点。唔,不听话?”一记深吻,几乎将人呼吸夺去。
混沌间,阿媛软软地靠在树上,面含□□,红唇微张,双手紧紧地攀住楚晔的腰。让人如何忍得住?伸手将她牢牢扣在怀里,禁固住脖子,低头昏天黑地吻了个够。
从那以后,阿媛发现她的晔哥哥变得流氓了,动不动就乘没人时拉着她吻。奴才们更可恨,一见他俩一起,自动地躲得远远了。
这日,阿媛在去书房的路上,听见一琴音传来,是一曲缠绵悱恻的“凤求凰”。阿媛诧异,晔哥哥最烦听琴,所以宫里鲜少有人弹琴。
走进一边的凉亭,便看见一美人在抚琴。身边放了冰盒子,身后站了几个宫女。美人看到来人不免有些失望,又见来人神色怔怔,又有些得意,必是被自己琴技折服。
一曲弹完,美人袅袅婷婷走来,轻启朱唇:“云姑娘安好。”
“你这是‘凤求凰’?”阿媛问。
“云姑娘慧眼。姑娘也爱弹琴?”赵嫔问。却见她并不答,而是愣了愣,慢慢走向琴案,挥手拂琴,看上去是个懂琴的。
阿媛回头对她说:“是把好琴。”
“姑娘可一弹。”也是个知音人,寂寥深宫里,难得遇到,赵嫔很想听阿媛弹。却见她露出茫然之色,心中惊讶。
阿媛却在琴边坐下,貌似自言自语地说:“我试试吧。”
也是一曲“凤求凰”,左手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右手却滞涩异常,堪堪破坏了琴声,一首曲子弹得支离破碎。
不一会儿,右手颤抖,阿媛惶恐地握住右手腕,不知所措地坐在琴前。
“哎呀,这好像是我家罪奴被挑断手筋后的症状!”不知何时,柳如烟已站在亭,捂着口,夸张地说。
阿媛猛地转过头,狠狠地盯着柳如烟说:“你说什么?”
柳如烟吓得脸色泛白,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我胡说的,我家琴奴被挑手筋后,手腕处有一道深深疤,想必姑娘是没有的。”
阿媛抬手看了看,一道极浅的粉色疤痕。可是她知道,原本深可见骨,是日复一日地抹膏药才会变得如此浅。楚晔和高修远都对她说,手伤着了,得好好养着,可两人都从未跟她说这伤怎么样的伤。
阿媛想找人去问问,急不择路地冲出凉亭,“咣铛”撞上一个人,那人被撞了个撂翘,手上提篮掉在地上,里面的糕点洒了一地。
那人见状狠狠地推了阿媛一把,大叫:“大胆,哪个不长眼的把本宫献给皇上的糕点给打翻了?”
阿媛幸得八月和一月扶住,才不至摔倒,哪里吃得这样的亏,顿时勃然大怒,道:“来人,帮本公子把这臭不要脸的奴才给我拉下去。”
八月,二十,十七,十五全都愣住。
正在这时,楚晔来了,在书房久候不见人,生怕这个祸头子又生出事端来,便带着侍卫出来找人。
一见来人,李轻雪顿时梨花带雨,哭诉道:“皇上,云姑娘撞倒臣妾,还打翻了臣妾给皇上准备的糕点,她还骂臣妾是……。”话没说完,委屈得泣不成声。
“云媛。”楚晔声含责备。
阿媛从地上捡起篮子,众目睽睽之下一把砸向李轻雪,“也不枉我担了这个恶名。”
李轻雪不防,被披头盖脑砸了个正着,那人犹不解气还要上前推人,被楚晔拉住,声音已冷下来:“云媛!”
四周妃嫔宫女太监一大堆人,一个个睁大眼睛都在看。楚晔额头青经直跳,呵斥道:“都给朕回去。”
众人退去,唯有李轻雪跪在地上,头上被砸得满是糕点,额角乌青还隐隐作痛,哭着说:“求皇上为臣妾作主。云姑娘当众漫骂殴打臣妾。皇上若不处置,视宫规为何物,又将后宫嫔妾们置于何地?”
楚晔看向阿媛,目含责备,再怎么样也不该当众发作,授人以柄,“怎么回事?”
阿媛撅着嘴一声不响。
刘嫔突然去而复反,只有这一次机会,需一击即中,她永远也永远忘不了那日雨天湖边的情景。
那日突来阵雨,她在一处水谢躲雨,远远地看见云姑娘领着几个奴才跑进一处凉亭。厚厚的乌云将天空遮得昏暗一片,雨越下越大,如珍珠般大的雨点落在地上,哗哗作响。四面透风的凉亭已挡不了这瓢泼大雨,雨点飘落进来,几欲将人打湿。狂风骤雨中,一人撑伞疾步而来,手间还挂着一件薄披肩,不过几步便进了亭子,见他来了,云姑娘迎上前去,来人似有不悦,轻扣了一个她脑门,却还是替人披上披肩,低语了几句便执起她的手,两人一齐走入雨幕。几个转弯间不见了踪影。
刘嫔看得有些发愣,忽又见,湖中小船上跃进二人,一人弯腰欲去摘湖中荷花,一人一边替她撑伞,一边伸手扶住她,生怕人一不小心落入湖中。姑娘摘到花,心满意足站起来向身后的炫耀,却被揽入怀中,那人对着她缓缓低下头,大伞压下,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姑娘的手颤颤巍巍地扶上的那人的腰,手中的花儿掉落在水中……。
凭什么?众人皆冷落,独怜她一人。没有了她,皇上便会来了,后宫各花也会入了他的眼,尤其是姿容出色的自己。
刘嫔跪在楚晔面前,神情恳切道:“皇上,云姑娘定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年纪小,不懂规矩,行事娇纵些,所以才会当着皇上的面冲撞李姐姐,求皇上饶她这一次。”
“滚!颠倒黑白,明明是她冲撞了我!”阿媛一听怒不可遏,冷不防出手拔出一边侍卫的佩剑,剑锋直指刘嫔,一招剑刺长空,平刺过去,“你!其心可诛。”
剑尖堪堪刚靠近刘嫔,手腕便被楚晔紧紧握住,沉了脸色道:“这是皇宫内苑,你怎可当众如此任性?”感觉到她手腕的无力,心头一紧,缓了口气再问:“究竟怎么回事,要一而再,再而三?有什么事朕会查清楚的,何至于闹成这样?”
阿媛看着剑尖,“有什么好查的,不过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环环相扣,各人有各人的不可告人心思,懒得弄明白!”
说完不顾还被握着的手腕,举剑再刺,楚晔本能地手上用了几分力,剧痛传来,剑咣当落地。
阿媛定定地看着他道:“她们都是你朝臣之女,再怎么样,看在她们家族份上你都会护着她们几分。我呢?不过浮萍!”突然声音加大,“所以我不要嫁给你了,我不要跟她们混在一起,我不屑算计她们,更不想被她们算计欺负。所以我不要嫁给你了!”
只听到那声“不要嫁给你”,楚晔立即炸了毛,气红了脸,抓着她肩膀,咬牙切齿地说:“你敢,你再说一回试试?”
用力推开他的手,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就不嫁了,不嫁,我讨厌你,讨厌这里,我要出宫!”
“还想出宫,做梦,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关进思过殿,没我的令,不许她出来!”
“都给我滚开,我自己会走!”
“你……”楚晔被气得身体微颤,才要跟上去争个清楚,被人扯住了衣摆。
“皇上”刘嫔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说:“臣妾,对天发誓什么也没做,臣妾不知道云姑娘误会什么,才会如此。臣妾……”
楚晔拉过衣摆,不耐听她说完,便道:“先带这两人下去,在未查清前都在自己院子里拘着。”又吩咐侍卫,“好好守着”,说完便走了。
气呼呼地回到蓁蓁院才想起阿媛被自己关进思过殿了。叫来一干随阿媛出门的奴才,问起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