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一件事……不知政府感不感兴趣……”被连续高强度的审讯磨到几近崩溃的光头佬王子山突然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狡黠。
“费什么话!快说!”
“我还设过一次局,对林撼,哦,就那个死了的记者……”王子山低下头漫不经心的说,脸上慢慢浮现出这几日来不曾见到的一丝笑意,“这小子也太他妈不像话,连老子的马子也敢泡……”
“说重点!”廖大志吼着,王子山的得意让他非常不安,职业的嗅觉告诉他,这群人狼子野心,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两个月多前吧,那小子写了一篇文章,叫什么滚蛋吧……哦,《滚蛋吧,骗子》,里面提到的“笑哈哈”保健枕是丽华贸易的一款小玩意……这他妈本来就是一屁事儿,满大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说这年头谁他妈还看报纸……”
原来,就是这篇不起眼的文章触动了这场大案的机关,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月前,林撼写了一篇《滚蛋吧,骗子》披露混乱的老年人保健品市场,其中提到的“笑哈哈”保健枕是丽华贸易旗下的一款微不足道的产品。但是这篇文章一出却立刻引起丽华方面负责人的恐慌,他们找到王子山并以郭梅,张副市长夫人的名义要求他出面教训一下林撼,让他不要再多事。王子山本不愿帮忙,但最终还是碍于郭梅的面子,派出他的王牌情妇蓝茜,他原本计划让她去引林撼上钩,然后再以此作为理由教训林撼,却不料林撼没上钩,蓝茜却出事了,她对林撼一见钟情、无法自拔还主动投怀送抱……
“……他妈的,那小子没上钩,马子却主动倒贴啦,顶子还差点儿给染绿了,真他妈晦气……”王子山拍拍那油光光的秃脑袋,骂骂咧咧的陈述着,看得出,直到现在,对于蓝茜给他的这顶绿帽子都无法释怀,“然后……”
“然后你就给他下了药,又给他安排了五个妓女,在房间里最佳位置放了摄像机,拍了一部三级片!”廖大志突然想起了在马三的房间里搜到的那盘光碟,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动着,微微含笑的眼睛却喷着炙热的火焰,一瞬间他想通了,“你们不仅自己看,还把视频寄给了他的女朋友顾小雨,你想让他身败名裂,失去一切,对不对?”
“啪——啪——啪——”王子山愣了一下,然后开始一下一下的鼓掌,他看着眼前这个眼含笑意,长相中正的男人,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精彩!呵呵呵……老子还煞费苦心的报警,让你们第一时间见到那个狂欢的场面,然后拘他个十天半月,让他那个标榜正义的,成天对别人指手画脚的单位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淫——乱!哈哈哈……多完美的设计啊!哈哈哈……谁知道,你们条子也他妈办事这么‘高效’,这么严肃的问题,居然上午抓,下午放!”王子山前倾着身体,猥琐的伸出两个手指盘磨着,“这个,没少收吧……”
廖大志快速的在脑海里搜索着两个月之前的记忆,两个月前,林撼确实到过局里,而且那天治安科也确实端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卖淫老窝。他记得,林撼几乎是和那群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一起到达的,而且搞得非常狼狈,可是,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是因为一封五年前的告状信上提到了林撼的名字,林撼可是他让老张专门“请”来的!虽然请的方式有些不够和谐,可是,和那群人根本不沾边啊——他又糊涂了!
看着神情有些游离的廖大志,王子山突然觉得好一阵久违的畅快,他情不自禁的回到了曾经的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身份:“哈哈哈……小伙子,不用那么紧张,出来混,都需要打点打点的嘛,礼尚往来很正常嘛!大家彼此彼此,不是什么秘密嘛……”转念之间,他的眼睛里飘过一道凌厉的光,语气有些得意,又有些惋惜——
“可惜啊,那小子死了,要不还会有一场好戏可以好好消遣消遣……”他说。
“你说什么?”
“呵呵呵……那几个鸡都是病鸡,哈哈哈哈……”
“什么,什么病鸡?”
“艾——滋——病!”
“你……”这是一记重磅炸弹,炸得廖大志措手不及,他几乎感觉到了胸口上涌的热血,他扑了上去,一记重拳砸向那正在得意着的油光光的脸。
这是个什么世道?这些天廖大志一直在追问着自己,他明白明暗互成的道理,明白一个世界的生存哲学,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自己用全部身心和热情守护着的世界,一个标榜着法网恢恢、崇尚道德、高度文明的世界,已经悄悄的糜烂到了如此地步——
大名鼎鼎的慈善家明岳居然是经营着跨国毒品生意的大毒枭!他是兰瑟这个巨大财团的创始人!是五仙、丽华、思明等等庞大集团的操控者!慈善家的光环和巨大的财富让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呼风唤雨!
以清修圣地闻名的卧佛山弘福山庄居然是黄赌毒的最大战场!
单单那一晚被网在弘福山庄的市里、省里的政经大员就有数十人!被抓时居然还有人醉眼朦胧的质问冲进来的民警——知道我是谁吗?让你们牛局长来见我!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滚蛋……
这是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结局,廖大志已经被刺激的失去了知觉,可是,现在,当艾滋病三个字与林撼扯上关系时,他感到了一阵刻骨的痛,他的心都要被撕裂了,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艾滋病!天哪!这要一个如此阳光清澈的年轻人如何面对?!这样太不公平!
“……林撼……我,我想,你……”廖大志吞吞吐吐的,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那件事说出口,他看了一眼老张,那个老滑头已经远远的躲开了,点着一颗烟,大口大口的吞吐,他咬了一下嘴唇,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他接着说,“我是说,我,有一件事,你最好有个……有个心理准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