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人侬侬细语到天欲破晓。但,第二天清晨六点多他们便已相携着走出山庄。对精神处于高度亢奋状态的榆生和女一而言,莫说是一夜,就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不会显现半分疲态。这便是爱情的神奇力量吧。
他们简单地吃过早餐后,便驱车前往目的地——阳明山。
阳明山并不是什么名胜景区,但是,山上的杜鹃花在三四月间开得极艳。并且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分外妖娆。但,此时前来似乎为时过早,能看到的大概也便是花骨朵儿罢了。
榆生带女一来此地,应该也不是为景,而为观景的心情!假借出游独拥心上人,是在刻意制造单独相处的空间,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其他人和物地整个拥有女一吧。只要是彼此深爱着的两个人,谁不想挤破脑袋去寻找独处的机会呢?除非不爱,或是爱得不够。
从山庄到阳明山脚下,大约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沿途迂回盘旋、峰回路转;两边秀竹挺立,绿树扶疏;潺潺溪流绕路欢畅,偶见小桥炊烟人家。如果不是乘坐现代交通工具——汽车前往。而是缓步徒行,更会给人一种探寻世外桃源的悠闲和神往之感。
而今,女一的心情也是非常欢快,时不时发出惊叹声。一个劲地喊榆生将车开慢点。一点也不畏初春的寒冷,打开窗户贪婪地观赏着这一路的风景。虽然都是山和水,但这里的山水跟江南镇的又是不同。这便是造物主的神奇之处!一样的事物,却有截然不一样的美感和神韵。而女一,作为一名绘画爱好者,自然能更细致地挖掘出其间迥异的诱人之美。
到达阳明山脚下的时候,又是一番不一样的景致。抬头望处,薄薄雾霭笼罩在山岚上,那一片含苞待放的花蕾恰似翠衣华服上恰到好处的点缀。连绵的山峰犹如一个娇怯慵懒的妙龄少女,薄纱轻拥,侧卧成眠,向世人展示她傲人的风姿和神采。
榆生和女一都醉了。想不到初春期间此景也独好!
两人相顾一笑,牵着手缓步登山。太阳开始温暖地洒在山野上,洒在榆生和女一的身上!此刻两人的心情是空前的放松和愉悦,不管是眼睛里,还是心坎里都只有彼此。没有了此前的种种顾虑、担忧、惶惑和隔阂,他们如此贴近,近得人影已重叠,精神已交溶成一体。女一不竟更紧地搂着榆生,拿出手机对准地上的影子拍了张照片。这可真是一种独具心裁的新意呀。他们是不可能合影的,他们又怎能合影呢?但是,这样的合影除了影中人,谁又能读懂呢?
榆生不由得在心里叹服女一的智慧和用心良苦。一份柔情在心内荡漾开来,情不自禁地抬手反搂过女一,俯身吻在她的唇上,也便是蜻蜓点水式的掳过。却惊得女一一阵慌乱,羞红着脸四下张望,正好对上了几许好奇和惊叹的目光,似乎在嘲弄着他们不顾场合的轻浅,又似乎在哀叹“世风日下,行为不古”,不由得惊跳开去。榆生却全然不管周遭赞赏也罢、薄责也罢、羡慕也罢、讶异也罢的种种眼神,一副偷腥得逞的样子。促狭地“呵呵……”轻笑。
拾级而上,一座凉亭玉立在山腰间,遥遥的便看见亭檐上用草书书写着“牵手亭”三个字。原本他们便是牵手而行的,但见这“牵手亭”时,女一却有一种莫名的前世今生之感,她原本属于想象力丰富,睹物则寄情之人。当下眼前浮现出一个身着白袍、头带纶巾的俊朗书生和一个罗裙慢摇、轻纱浅飘,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妙龄女子。相顾着盈盈一望,万千情怀尽在眼眸间。执子之手,步履坚定、鹣蝶深情地走过凉亭……
即便那不是我和榆生的前生,而今我们能牵手行于此地,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呢?她对着榆生含情一笑,愈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榆生自是明白,心下一阵狂喜:她终究是毫无戒备地向我打开心门了,真正是不负我心,不枉之行呀。
他们就这样十指交扣,紧握着彼此的手,怀惴着虔诚而又坚定的向爱之心走过牵手亭。这份无声的誓言,相信休管人事变迁、沧海桑田他们今生都不可能忘怀。
走过那座凉亭之后,女一感觉自己更紧地将心靠近榆生了。没有任何的负荷与尘埃。一切都是因为爱!
爱原本便是坦诚的、忘俗的;忘我忘境,无可约束的。在那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丛中,他们玩得更野、更欢、更接近孩提岁月了。他们也毫不介怀那些世俗的猜忖与质疑。撒着欢,纵情地笑,野性地跑。那所谓的身份、地位、钱权全都抛诸于脑后了。童真处,奔跑于前,藏身在花丛间,见对方近前,便探出头,看起来恶狠狠,实则心底留情地吓对方一跳,然后相拥着大笑;略累时,仰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此时女一也不待安份,总是拔一根草,在榆生的脸上不停捣弄,直到榆生高呼:“女王大人,饶命。”方才罢休;情难自禁时,榆生从背后紧紧搂住女一,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发间,静默着倾听彼此“咚咚……”的心跳声,那一刻万物在他们眼中、心里都是静止的,唯有心脏的跳动声,似战鼓、似雷鸣,震憾着彼此的心灵,解读着无可言说的倾慕之情。
上山的时候女一兴致盎然,一路欢歌笑语,嘻戏奔跑。下山时脚便有点不听使醒儿了。将大半个身子挂在榆生身上,几分依赖、几分撒娇、几分真是累。榆生则十八毛头小伙初识儿女情般乐呵呵、傻乎乎、醉熏熏地照单全收了,并且整个人似踩棉花般飘忽、轻快。细心搀扶一阵、打横抱着女一碎步小跑一阵。那陶醉的神态、英雄般的劲道,既是爱情的力量,也是雄性动物在追逐雌性动物时荷尔蒙大量分泌的必然结果吧。
他们在就近的农家乐式的饭店吃过午饭,养足了精气神后,便驱车抵达“醉心湖”。
醉心湖边上修建了一座凉亭,已有不少的游客坐在亭里或观赏湖光山色,或稍事休憩,储备精神。一批由二三人组建的救扶队队员们靠坐在湖边的小亭里,以防游客落水,及时展开营救。湖面波光粼粼,在午后暖阳的照耀下闪闪发着金光,几叶扁舟悠哉游哉地飘荡在湖面上,与这湖光山色溶为一体,大有“泛舟归去,飘然欲成仙”之感。
扁舟,经过历代诗人的精美粉饰后,在现代人心中早已是一种美不可言说的神往和唯美意境。女一每每在教学生们这方面的诗文时,脑海里都会闪现出各类乘舟的画面。只是一直没有得以实现愿望。当然那种带马达式的、进行了现代化改良的舟状小艇自然坐过。但这种纯古代式的扁舟,她却是第一次得见。不由兴奋得又叫又跳。拉着榆生便往停靠在岸边的舟上跑去。
榆生却突然显露出犹疑之色,讷讷地道:“可不可以不坐这个呀?这种人工伐动的舟,安全系数确实不高呢。”
“没事啦,没事啦。你看他们有救生衣,岸上还有专门的救护小艇和救护队员。不怕了!”
榆生见女一兴致勃勃的,也不想扫她的兴,便拉过她先去交了乘舟费。上舟之前,虽然女一一再声明她会游泳,而且技术不赖。但榆生坚持着非常细心地帮女一把救生衣穿好,然后自己也非常仔细地穿好衣服。并一再问伐舟的大哥:“你会游泳吗?技术好吗?”
直到那位皮肤黝黑的伐舟汉子再三保证后,榆生才不再做声。安心地坐在舟上。其表现出来的唠叨和谨慎跟以往行事练达、果断的作风大不相同。
女一开始的时候也随着榆生的意,安安分分地坐在舟上。当舟伐至湖中心,“人在画中游,境由心里生”的感觉撩拔得她实在按捺不住了。便站起来,放声高歌,并催促榆生也站起来对唱。榆生断然不愿起身。却也附和着跟她对唱起来。两人的兴致越来越浓。榆生也慢慢松弛下原本紧张的神经。二人浑然入境的模样也感染了伐舟大哥,将舟行速度放慢,跟着他们一起乐呵。
游湖一周后,小舟慢慢的往回伐,女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站立在舟上,抬头看着远处的山和日渐西沉的太阳。突然一个趔趄,随着“扑咚”一声响,人已掉进湖里。榆生不及细想,相跟着跳下去救人。女一因为会游泳又穿了救生衣,竟悠然自在地在湖里伐水嘻戏。榆生却因为惧水,跳下去后一阵乱蹬,脸色也渐渐苍白。伐舟大哥跳下去救起榆生便往岸边游去。女一见榆生这般模样也自急了。慌忙跟着他们往回游。幸亏离岸才五六十米的样子,岸边的救护人员开着小艇也赶过来了,将榆生和女一救护到小艇上。
榆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色苍白的吓人。女一的眼泪不受控地哗哗直流,急切而又慌乱地问救护人员:“他怎么了?他呛到水了吗?引发什么疾病了吗?”
“他没事,只是惧水,受到惊吓了。”
女一听到救护人员说他惧水。便愈发的哭得伤心了。他明明惧水,却因为见我狂热的喜欢而陪同我游湖;他明明惧水,看到我掉湖里了,毫不犹豫地跳下水。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呀?他是用怎样的深情在爱着我呀?就算不说爱,在关键时刻他愿意为我冒死一跳,也足见他是一个豪义、果敢而不惧危险的人。我女一何其有幸,能碰上这么好的男人。
女一紧拽着榆生的手,生怕一放开他便会消失不见了似的,一双正下着滂沱大雨的眸子歉疚而深情地凝视着他。见她如此梨花带雨,悲恸自责,榆生心疼地抬起手想要擦掉那满脸的晶莹,并尽量让自己显得中气十足地道:“傻瓜,我没事。扶我起来吧,这狼狈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好丢脸呀。而且我想我们应该先去把这身湿衣服换了。”
女一听他语调轻快,也便放下心来。忙去扶他起身。榆生也确实仅仅是因为惧水而受到惊吓,并无大碍。救扶人员便不再坚持送榆生去医院。而是安排他俩到他们简易的休息处进行一番洗浴。并帮他们想办法把衣服弄干了。这偏僻的旅游区确实难买到可以换穿的衣服。如果就这样湿漉漉的回山庄再换衣服,怕是铁打的身体也会熬出病来了。
这样折腾一翻,待他们开着车去就近的服装超市买好衣服,再回到山庄时,已近晚上七点钟了。
榆生叫前台小姐准备了两碗姜汤,再各自回房洗浴、换衣服。一切妥当后,服务生正好送姜汤水过来了。喝完后,才双双出门就晚餐。
非常庆幸的是,到现在为止,他俩都没有因落水受凉而有引发感冒的迹象。只是这一天的强度运动外加惊吓,使得他们的精神略显疲惫,却也因爱情的力量被当事人忽略不计了。
待榆生点好菜后,女一突然说:“来瓶红酒吧。”
“你想喝酒?为什么?”榆生惊讶地问道。
“不为什么呀,就是今天不是受凉了吗?咱们喝点酒暖和暖和。还有,电影里男女主角约会不都喝红酒吗?我们也学样,浪漫浪漫。”
见女一特别期待的样子,榆生便叫过服务生,点了一瓶红酒。
在等菜上桌的间隙。女一突然拉过榆生的手,郑重地说:“以后如果遇到你不能做的事,即便我再想做,你都要告诉我。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因为迁就我,而涉险,好吗?”
“怎么?你良心不安呀。”榆生假装不懂地故意调侃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不安。是心痛,是害怕,我害怕失去你。”女一不顾一切地表白出自己的心迹,她今天确实受到惊吓了,同时,她也看清楚了榆生在自己心里的份量。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伤害到他。
“为着你这一句话,为你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榆生反握过女一的手,坚定地说。
“但是,做自己不能做的事,那不是英雄,也不是爱,而是愚蠢的行为。”女一虽然感动,但极力反对。
“好、好,我那不是心急吗?因爱而急,因急而乱。以后绝不让你担心了。”
女一听他如此保证,才放下心来,对着他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