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元宵节后,学校就开学了。
这其实是女一所期盼的,在家呆久了有点闲得发慌,人一闲下来思绪就容易乱无章法地四散飞舞,多生出许多的忧伤和烦恼。特别是像她当前的这种境况。既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也承受着随之而来的压力和惶恐;既渴望着榆生的信息,又担惊受怕着被霍民发现。在学校里就不同了,时间规律得足够榆生精准拿捏而恰当“现身”。当然,榆生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没那么多时间来陪女一闲聊。况且,一般对男人而言在确定了女人稳定的情感后便不会像之前那样花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方面了。但,只要他记得女一的课间时间,并在空闲时发个信息来问候一下,或是用一两句甜言蜜语来温暖她的心,女一便感觉有足够的能源让她这一整天都发光发热又发烧了。
女人呀,痛苦悲恸也好,哀哀控诉也好,歇斯底里也罢,无非要的就是男人的心意。只要心意到了,为奴为婢,为妻为妾又何妨?可又有几个男人能读懂并体谅,从而用心待之呢?大多数男人是属猴的,用摘包谷的心情对待女人;大多数女人是属狗的,一旦爱上便摇首乞尾地期待、守望。所以说,在情感的世界里女人永远是失败者,不仅仅是失败在昭华匆匆上,还失败在心理上。
当然,现在的女一不需要担心这些,她不仅处于年华正盛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对于榆生而言,她还是一株但闻其香,未握于掌的玫瑰。所以,即便他再忙,都会忙里偷闲地想办法来取悦她。爱,除了是思想上的相互吸引,我们不得不承认它更需要距离感、神秘感和新鲜感来激发热情。
这样不愠不火地过到初春乍暖还寒时,榆生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约女一见面,说是很想她了。不待女一拒绝,他便直接说,你下班后,我会来接你,我们在路上碰头吧。
女一知道榆生说到就会做到,再抗拒也无效。便提前安排好一切,虽心内不安,却也挖空心思,排除万难,去意坚决。亢奋、欢快的情绪使她的嘴因为傻笑而一下午都处于半张开状态。
日思夜想的人终于久别再相见那份美妙的心情自是妙不可言。久久凝望着彼此,女一是一眼万年,温情脉脉、含娇带羞。榆生则在深情款款之下,蕰含着一股成熟男人见到自己心仪的女人时,所特有的那种饿狼瞄准猎物般的饥渴和贪慕,令他那双犀利惯了的眼睛晶亮着闪闪发出萤萤绿光。这样的目光,使得女一因缺氧般的窒息感,临阵欲脱逃般的慌乱感,被爱慕着的虚荣感等同时在心内翻涌、挤压而面容绯红、坐立不安、不知所措。见她这般模样,榆生立刻隐藏起所有情思。轻笑着,探过身,温柔地吻在女一的额头上,以安抚她内心的慌乱。
榆生将车一直往前开,女一感觉到离开江南镇已经很远了,才开口问道:“去哪呀?”
“我们出去度个周末。”
“我们两个人?一个周末?”
“是呀,我好早就在安排了,只是没让你知道而已,因为怕你拒绝。我希望有一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单独旅行。只有在完全放松,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我们才会真正的属于彼此。没有俗事,没有家庭,也没有责任和义务,纯粹的为爱而活!女一,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份爱因为羁绊太多,已经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精神折磨。与其把心憋闷死,不如让它自由翱翔一回。好吗?”
女一默默地没有言语,算是一种默认。
她想不到那么大丈夫的榆生竟跟她一样在承受着这么细腻的疼痛。爱上这般侠胆柔肠、敢爱敢恨的汉子。她觉得——此生无憾!还犹豫什么呢?和他一起抛开一切,为爱私奔吧!
过了四个小时左右,车停在一处大气而雅致的山庄前。山庄的建筑风格跟霍民经营的山庄截然不同,但是服务性质大同小异,都是依山傍水,供大家休养心身,放松精神的。
此时,近晚上九点了,两人早已饥肠辘辘。榆生停好车,先带女一去餐厅就餐。又折回车旁,变魔术似的从车后厢拿出两套洗漱用品,将其中一套递给女一。便牵着她往住宿处的服务台去。
女一心下又是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我将完完全全的背叛霍民了?从今晚起我就是一个不洁的女人了?我以后怎么面对凡凡和我的学生?我还有资格去教育他们吗?
她很想挣脱他的手,但,抬头看着他的脸时,她做不了任何决定了。她确实爱这个男人!便任由他牵着手往前走吧。她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又似乎越来越坚定。沉重是因为道德与良知的枷锁太重,坚定是因为奔赴爱情的勇气在推动。
一切便听天由命吧,如果这是躲不掉的孽缘,再怎么挣扎又能如何呢?
女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怎么到了服务台前,更不知道榆生跟服务台小姐交谈了什么。她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千般滋味,万种感觉在心内交集、混战,它们挥舞着刀枪棍棒,进攻对方的同时,恶狠狠地撕裂着女一的心。而她却全然控制不了这混乱的局面。
直到榆生说:“女一,这房卡给你。”
她才如梦初醒!一片茫然地看着榆生。
“想什么呢?喊你几遍都不答应。”榆生双手扶着女一的肩,轻柔地问。
“啊?没什么。这是我一个人的房间?”女一急冲冲、直刺刺地问道。
“是的,别想那么多好吗?我说过尊重你的意愿。”
女一突然如释重负,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榆生,道:“谢谢你。”
“真是个傻瓜。”榆生爱怜地轻抚一下女一的脑袋,搂着她的肩往楼上走去。
女一进到房里便准备洗漱。打开袋子,见里面不仅有日常用品,竟还有一套紫色的女式内衣裤和一套质地相对厚实,款式简单大方的睡衣裤。她不竟因榆生的体贴细心而感动的热泪盈眶,同时也暗责自己的小人之心。多好的男人呀,我为什么要将那么爱我的人想得那么可怕、龌龊呢?他不是一直都因为爱我而在忍耐吗?我应该要相信他纯净的爱,同时也毫无顾虑地回馈他同样的爱和热情。
女一的心豁然开朗,愉快地进入浴室就着热腾腾的水从头而下,冲洗掉旅途的疲惫和那些多余的无厘头的担忧。
她用榆生帮她买的浴巾擦拭掉身上的水珠,便迫不及待地试穿内衣,竟非常合身。他怎么知道我的尺码呢?一边思忖着,脸颊慢慢地飞上了两朵红霞,真的是羞呀。她不竟用浴巾捂住了脸。
正在此时,电话响起了。是霍民打来的。她于是又编造了一个借口。说是原本以为吃了晚饭大伙儿就会散了,但有同学提议要聚两天。大概要星期日下午才能回家。什么都没带,手机也快没电了。可是我不能扫同学们的兴呀,请老公多体谅了。
霍民既不疑有它,自然不会一再追究,只是叮嘱她:天冷,在外面玩要注意身体,缺什么就买。
听到霍民这般关心地千嘱咐万叮咛的,女一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开始跌宕起伏了,不由得站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门铃响起。她知道肯定是榆生过来了。慌乱地穿上睡衣,并罩个外套,才将门打开。
“在干嘛呢,这么久才开门,是想将我拒之门外吗?”
“岂敢岂敢,欢迎榆大镇长大驾光临。”女一强作镇定,故意调侃道。以掩饰内心深处那些难以描述的情绪。
“少耍鬼头,我知道你浑身都处于戒备状态。让我伤心的是,对象竟是这么深爱着你的我。”榆生一个劲地摇头哀叹,并故作受伤和挫败的表情。
“我不是戒备你,我是戒备自己的心。”女一低声而歉意地道。
“逗你玩呢,我明白的,傻瓜。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既传统又热烈,既纯净又妖娆,既想要冲破一切又深深地自我禁锢。也许你自己感觉不到,但是,我能读懂你灵魂深处里的矛盾和渴盼,它们就像冰火两重天一样折磨着你的心身。这样的你能爱上我,是我三生有幸;这样的你因爱上我而承受着诸多压力和痛苦,又让我无限心疼。女一,你懂吗?”榆生轻拥着女一的肩,温柔而深情地表白自己的心意。
“榆生,别说了。”女一将食指和中指轻压在榆生的唇上,眼里充满了感动的泪光,面庞因痛苦、欢喜和欣慰搅和在一起而拧成一团,既楚楚动人,又惹人怜爱。榆生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地吻去她那如羽翼般在睫毛上轻颤着的泫然欲滴的晶莹。咸、甜、苦、涩的味道迅速穿透舌尖的敏感向千骸百骨流窜。如一道道强劲的闪电既照亮了他心底的阴暗又震醒了他沉睡千年的情感,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欢快、兴奋和爱怜。他要继续深入地追本溯源,以开发出此生都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光与力之能源,让心灵的世界从此不再黑暗,情感的大门再也关闭不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脸,带着颤栗的深情缓缓吻过每一处,生怕稍稍用力它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个漫长而细致的吻。这与其说是一个吻,还不如说是一种情怀的诉说。它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和俗念。它,便是最圣洁的精神之爱!
女一完全迷醉在榆生撒下的情网里了,她觉得这张网太甜蜜、太温暖。她闭上了眼睛,只想慵懒地、永远地、幸福地躺在里面,不再醒来,不问世事,不知纷扰。
“傻瓜,头发都还滴水呢,这可不行,会引起头疼的哟。”
也许是一个世纪过后吧,女一感到醉心的柔情突然抽离了,她顿觉心下空落而略微气恼。却听到榆生温柔的关怀之语,薄责自己的同时,心又向更深的沉醉滑落……
“站好了,我拿毛巾过来帮你把头发擦干。”
女一又一次傻了痴了,这个男人也太细心了吧。他看起来不是既威风又粗线条吗?
是爱情的魔力改变了他吗?
哦,爱情可真美妙呀。女一不竟偷偷乐开了花。他说他三生有幸被我爱上。其实我才是赚大发了呢,嘻嘻……
榆生拿着毛巾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女一在傻傻地笑。不由莞尔,也不再言说,只是默默地、细心地擦着女一那瀑布似的乌黑秀发。时下里的女子大多将头发染成了不同的颜色。虽然张扬着一种时尚的美感和青春的朝气。但榆生独爱黑发的典雅和秀丽。也许是因为年龄大了吧,也许是因为他原本便是个传统的男人。还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头秀发是长在女一的头上,他从心里认为只要是她的便是独一无二的最美吧。
总之,他特别喜欢,满心喜欢!轻柔地擦拭着,擦干后又用手指慢慢地梳理,偶尔凑过鼻子闻一下发间的清香,感觉神清气爽。
女一当然感受到了他所有的小动作,便一动也不动地任由他摆弄。生怕换一个姿势就惊醒了他的沉醉,失落了她的心。
沉浸在爱河里的人就是这样,只要一起呆着,做什么都那么美好。什么废言废语废行,在他们彼此的心里眼里都是最好、最美、最吸引眼球的。
“大功告成,现在请女一女士安寝吧。在下就此告辞。”
“这就睡啦?在陌生的环境里我容易失眠也。你能不能再陪我聊会天呀?”
“真睡不着呀?明天可是要登山的哟。”
“不管明天要干嘛,我就是睡不着嘛。陪陪我?”女一不竟摇着榆生的手臂,撒娇道。
“好吧,我先陪着你睡了,再过去。”榆生立刻投降。
心下暗忖: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近不得也远不得,她就不知道这样对我是怎样深度的折磨吗?唉……
初春的月光虽然萧寒、深沉、冷冽。却也因为羞怯人间多情男女的悄悄情话而缓缓地、悄无声息地躲进了云层里,只是偶尔抑止不住内心的好奇又探出脑袋来,想要一窥究竟。可终是听不懂那散乱的情话真正的含义之所在,只看见他们脸上洋溢着的开心和幸福表情特别地光彩照人。几欲夺我一轮皓月之清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