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下午,榆生打电话给女一,让她准备一下,跟他一起去市里参加一个聚会。自从他俩重归于好后,榆生便开始带着女一参加他的一些小范围的社交活动。起初时,女一不愿意,因为怕曝光两个人的恋情。后来,榆生极力劝说,并让她每次都带上卢燕以掩人耳目。她便欣然应允了。
女一心里自是明白,他愿意把你带进他的世界,说明他是真的爱你、重视你。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又怎会不乐意,怎能抗拒呢?而且,自从卢燕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后,也非常认同他们的恋情。
卢燕原本便是一个思想前卫的女性,她甚至非常羡慕女一能在年华最盛的时候有机缘轰轰烈烈爱一场,可谓平生再无憾事也。只是,她一再叮嘱女一千万小心,切勿危及婚姻。对于三十多岁的已婚女人来说,找个人恋爱可能容易,找个人娶你那就难了(瞧瞧,这是女一多么现实的一个损友呀!)。
有了一个能够理解他们的知情人,女一感觉从精神上找到了可以依傍和倾诉的对象,照顾凡凡也无后顾之忧了。现在她能更全身心投入地去享受属于她和榆生的爱情。那所谓的道德观又渐渐淡出思想!
人就是这样,越受挫越防备,越顺隧越无所顾忌。
那天晚上,她把凡凡送到卢燕家,便携了卢燕随榆生一起去市里了。
当他们一行四人(包括榆生的司机)到达酒店时,那些人已基本就座,原来竟都是各市、县的政客们。举目望去,除了一个短头发、长相平庸、体形矮胖者为女性外,其他都是男性。
女一和卢燕的华丽登场自然引起了一阵喧哗。其中一个男性大声嚷道:“榆副县长带西宫娘娘来了。”
“这位是夫人。”榆生指着女一浅笑着介绍,随后又指向卢燕道,“小姨子。”
女一听榆生如此介绍她,心内不由一阵欢喜。但在座的所有人显然都很明了隐藏在“夫人”之下的真正含义,对于这样的关系在他们圈内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他们碍于榆生的情面对女一和卢燕表现出一份特别的热情,目光里却隐藏着一种耐人寻味的意味深长。
席间,所有人在跟榆生和女一敬酒时,都称呼女一为嫂子。再单独敬卢燕,称小姨子。但是,那位唯一的女性,某县政府的工会主席却举起杯直接敬他们三人,并称呼女一和卢燕:“两位嫂子。”
这难道不是毫不留情的鄙视和藐视?
卢燕心里不由憋着一股屈辱,想我和女一也是贤良淑德兼备的良家女子,却因爱委屈至此。恼怒之余,便以更为高傲而淡漠的姿态回敬那位工会主席。但当她看向女一时,却发现她竟毫无所觉地甜笑着,一点也没有受侮辱的感觉。
卢燕不由心下一阵叹息: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盲目而又愚蠢呀。连清高、聪慧如女一者都看不见别人对她人格的轻视!
后来,卢燕问女一,对那夜的聚餐有何感想,女一说:“很好呀,感觉他越来越重视我了,好开心!”
卢燕便只有在心里嚎哀的份了!
原来在女一的心里眼里除了榆生的情分,她是真的完全看不到任何。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对于女人而言,情感便是全部。但是,对于男人,对于榆生呢?他的情感占生命的几分之几?
卢燕忍不住为女一担扰了,却也仅仅只能是在心里担扰,她不可能在女一感觉最幸福的时候往她头上浇冷水。
那除了让她觉得我在嫉妒她,绝不会起到其它任何作用吧。
不幸的人盼天明,因为黑夜里的痛苦愈发清晰,天明后才是新的开始;幸福的人盼夜幕降临,忙碌一天后的团聚便是从此刻开始,所有动人的情话和温馨的场景只有在夜的闲暇里才会像雨后春笋般“噌噌”地以锐不可挡之势冒出来。
女一便是一个盼夜晚来临的人,只有那个时间段她或许可以见到榆生,虽然不是夜夜可相见,虽然即便见面也仅是几个小时的短聚。而且大多数时候是在人声嘈杂的歌厅里,偶尔两个人外出散散步。
但是,那份期盼却是她每天藏在心底最雀跃的快乐!
漫长的寒夜里,到歌厅去消磨时光是这个县城里目前最时兴的玩意儿。女一既喜欢去歌厅,又憎恶歌厅。喜欢去是因为可以见到榆生,而且她也喜欢歌唱,喜欢那种被音乐环绕的感觉;憎恶歌厅是因为她和榆生的恋情是隐蔽的,除了几个榆生亲近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总是会介绍一些漂亮的小姐陪榆生唱歌跳舞,这让她大为恼火。
更有甚者是,在歌厅里她碰到过梅子很多次了,梅子对榆生的亲热劲总是让女一醋意大发,最后只有在榆生的再三解释、哄劝下那些在空气中高速旋转的夹杂着火药味的醋分子才会慢慢消散。
但是,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还是让她承受着因担忧、焦躁而带来的精神折磨。
另外,在歌厅里她还嗅到了一股靡烂和奢侈的味道!
特别是某些自以为尚有资本的男人在年轻漂亮的姑娘面前,或以语言表达的方式,或以贪婪色淫的目光流露出来的毫无遮掩的兴趣,让她感到极度恶心和不屑。虽然,榆生在女人面前还算得上是一个谦谦君子。但是,这样的社会现状,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难道不会逐渐腐蚀一个相对年轻的政客的思想?
女一既害怕榆生陷进美色里,又担心他陷进权欲里。所以,一有机会就会跟他唠叨一些自认为能起到警醒作用的话语。对于这点,榆生倒一直都表现出一种感激和赞赏。这样便多少平衡和安慰了女一的心,让她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有足够的份量,也让她觉得榆生还保留着为官之初的本色。
日子便在这种与榆生稳定的情人关系和与霍民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和谐的婚姻关系中往前推移。
转眼,又一个寒假来临,女一和榆生好好地聚了一次,并相约好整个寒假都不通往来,以叠加思念,积攒爱情,稳固各自的家庭。便带着凡凡回江南镇了。
因为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婚姻,回家后,女一尽心尽意地扮演着妻子的角色。对霍民体贴入微,细心照料。
但,霍民近几个月来都不似以前那么热烈地回应了,偶尔甚至会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女一,待女一发现后,便会淡然而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往别处。这样的次数多了,女一心下不由得纳闷。但见他神情又那么从容自然,便不好深入猜测和询问,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执,伤了夫妻间的情分。
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却在两人间流淌开来。同时,他们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的亲昵举止和爱恋眼神却传递着一种由来已久、根深蒂固的对彼此的依赖和对家庭生活的渴盼。
就这样,这对曾经恩爱有加的夫妻目前便处在了一种既貌合神离又亲密无间,既远又近的尴尬境地。似乎美满的无懈可击,又似乎一句言语的触碰便会让另一方歇斯底里。
回家第三个晚上,女一做了顿自认为既营养又丰盛的晚餐,便打电话喊霍民回来一起用餐。霍民非常高兴地答应了,随后很快便回到家里。
当他看到餐桌上摆放着好几种菜肴时,兴致勃勃地向女一提议:“正好凡凡去他姥姥家了,我们今晚就来个一醉方休吧?”
“哦?有什么开心的事吗?”女一不竟满脸疑惑地问他。
“没有,没什么。”霍民一边落坐,一边说。随后又自言自语般,“喝醉了我更加不会说话,算了吧。”
虽然他是自语,但这句话却清晰地落入了女一的耳朵。她的心里不由涌现出一个大大的疑团。
他发现我的事情了吗?还是他自己有什么事情?
第二天,她似是无心却又有意地随霍民去了山庄。
员工们对于她的到来,只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便各自回岗了。唯有小荷,对她特别热情又亲切。
吃中饭的时候,更是帮她将饭盛好!
这样的殷勤劲既让她觉得心情愉悦,又让她不竟想起一句话:“为人嘴甜心不好,为人手勤有所图。”
随后,她又认为自己太小人之心,便自嘲地笑了笑,忽略掉不再去计较。
一整天里,霍民还是像以前一样,闲暇间隙,便向她投过温暖的眼神。这样的目光让她觉得特别满足而又安心。
她不竟暗想:看来我的顾虑是多余的了。
那天恰巧领班吴姐过生日,晚饭后邀请霍民、女一,及包括小荷在内的她所带领的团队全体人员一起去镇上唱歌。
对于唱歌,但凡有邀请、有时间女一是从来都不会拒绝的。何况还是员工的邀请,她认为更应该要参加。这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重视!
由于女一很难得参加他们的聚会,一进到歌厅,作为主人的吴姐便请她先点歌,女一欣然应允,点了首表达祝福之意的歌曲送给吴姐。之后,霍民跟她一起唱了首《知心爱人》,两人凝视着彼此,含情脉脉地对唱。
接下来,霍民却点了《囚鸟》和《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小荷竟拿起话筒跟他一起合唱起来,而且,也是那般默契十足。
从他们的神态中,从霍民真情溶入的献唱里,女一的心不竟一路下沉。
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故事吗?
心,一阵揪紧!
她预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
我囚禁了他吗?他那么恨我?恨得需要到别的女人那里去诉说,去寻求安慰?还是这仅仅就是单纯的一首歌、一个巧合?
应该是巧合吧,老板和员工对唱算什么呢?何况还不是情歌呢。看来是我太敏感了,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女一又自我宽解地安慰着自己,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但是,接下来却又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大约二十二点左右的样子,小荷突然说腹疼,要提前回去,并且非常客气而又礼貌地跟大伙儿打招呼:“你们继续玩呀,我先回去了。”
“这时候了,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去不安全吧?要不让霍民送你回去。”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毕竟是在山庄里做事的员工,女一还是真心诚意地说道。
“是呀,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听女一如此说,霍民连忙站起身道。
似乎一切都很自然,也很顺理成章。但是,霍民迫不及待地起身要送小荷回家,却又刺伤了女一,一阵不安再度袭向胸腔。
表面上她却仍然笑意吟吟地道:“嗯嗯,快去快回吧。”
小荷满脸感激地看向女一,道:“老板娘,您太好了,谢谢呀!”
之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了包厢。
霍民出去后,女一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估摸着一个小时应该回来了,但是,他没有回来。
按捺不住,女一打了个电话给霍民:“怎么还没过来呢?”
“哦哦,小荷腹疼得厉害,我正陪她在镇上看医生呢。要晚点才能过来。”霍民解释道。
女一答应了一声,便不无气愤地挂了电话。
心里愈发的难受了,像是千万只蚂蚁在爬,似痛非痛,似恼又不该恼。
就这样捱着、熬着!直至午夜十二点,霍民才姗姗归来。
千百种疑惑,千百种猜测,最后依照她惯有的、藏不住事的性格,化为一句狠话:“你们俩个有问题。放心吧,只要我多去山庄几次就能发现。你知道,对于情感我一向敏感,洞察力强。”
她在霍民面前放肆、任性惯了,她对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无心而有勇无谋。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的性格天生刚硬,也因为她很信任、依赖他。她认为,只要她表达了,他就会听,就会说实话,就会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霍民也确实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回答。他轻抚着她的头,不无宠溺地道:“傻瓜,瞎想什么呢。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孩子。”
这样直白的温柔和宠爱,早就模糊成了一个遥远的梦。乍一使来,效果自然极佳,瞬间安抚了女一的心。
她立刻甜笑了,也便不再去计较这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