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十四,霍民和女一一起去女一妈妈家吃晚饭,陪他们一起过小年,顺便想把凡凡接回来,但是小家伙在外婆家玩得太乐呵,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回家。
晚饭后,他俩驱车返回。
途经镇上时,霍民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议:“时间尚早,要不我们到镇上河堤边去看放烟花吧。咱们镇经济一年更比一年好,相信今年的烟花会更多、更漂亮。”
“好呀、好呀!我正觉得无聊呢,能找个乐子打发点时间岂不美哉?”女一兴奋地欢呼道。
霍民可难得这么主动而有雅兴呢,怎能不立刻抓住机会,免得他下一秒反悔。
远远地,便可听见烟花升上天的声音,也能看见烟花以各种形状在天空绚丽绽放。女一不竟兴奋得大叫,催促着霍民将车开快点,免得错过了一些精彩的画面。
到达目的地后,女一便拉着霍民往桥上挤,河堤两边有很多人,桥上的人更多,因为上面的视野相对而言更广阔,从感觉上能更近距离亲近在高空漫舞、妖娆的烟花,浪漫的感觉和新年的味道也因此而愈加浓厚。
好不容易占得个位置,女一急欲拿出手机拍照,却发现竟把它忘在车上了。
不由焦急地道:“手机忘车里了,把车钥匙给我。”
“傻了吧你,我拍就可以了呀,你只管尽情观赏。”
“如此甚好。”女一嬉笑着说。之后,便扭头望着天空,时而赞叹、时而欢呼、时而激动地摇晃着霍民的手,大喊,“快看、快看。看那儿、那儿。”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半个多小时后,烟花放完了。女一和霍民双双返回车上。霍民被女一孩子般的忘情渲染得也兴奋、热烈起来。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将刚才拍的照片翻给女一看,翻着翻着,突然一张大尺度的男女欢爱照闯入了女一的眼帘。女一惊呼一声便去抢手机,霍民慌忙将手机握紧,转身飞快地下车,并往车后方跑去。女一也立刻下车,想去追霍民,但他跑得太快太远了。
女一突地蹲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嚎叫声!
刚看完烟花闲步在道路上的人们纷纷看向她,但她毫无所觉。脑子里高速回旋着那张照片,心被巨大的恐慌和悲恸笼罩着。思绪意识在做着徒劳却又奋力的挣扎:“那不是真的,我看错了,霍民的手机里怎么会有那样的照片呢?一定是我看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民过来拉她的手臂,她触电似的惊跳起来,一双眼睛愤恨而坚定地盯着他,斩钉截铁地道:“把手机给我。”
“先上车吧。”霍民看着她,缓缓地道。
两人默默上车,各自坐好。霍民将手机递给女一,女一打开“相机”,里面一张照片也没有,包括今天晚上及之前的照片,都没有。她再快速地打开“图库”,竟也没有一张照片,删得可真是彻底呀。
女一侧过头,悲愤地看着霍民,无比气恼地道:“你竟把所有的照片都删了。你想掩饰什么?”
“我没想掩饰什么。那只是从电脑上拍下来的一张图片而已,一个男人不可言说的隐私。”霍民看着女一,没有负疚,但确实想隐瞒,因为他不想毁了这个家,所以他表情慎重而诚恳地继续撒谎,“我喜欢这类图片,我有心理疾病。女一,请你拯救我吧!”
“哈哈……,心理疾病?好一个心理疾病!”女一突然悲痛地大笑起来,满脸讥讽地看着霍民。
霍民一把抱过女一,救助般道:“是真的,老婆。自从你去县城教书后,我便开始上网,慢慢的就喜欢上了这类图片。我知道我错了,你回来吧,回山村来吧,我需要你。”
“你还要编吗?虽然只是一眼,但是我看得很清楚,那张照片的背景是我们两个人的主卧。而你……”女一突然气结得说不出话来了,为他的谎言,也为他竟然将一个女人带到了她和他的床上。这是多么让人不能容忍的事呀。虽然她有感于他说的他需要她,虽然她自己也心虚。但是,她可没有像他这般疯狂放肆呀。
她和他的床住了第三个人!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一阵一阵地刺痛!
她多想听霍民解释一下,说:“那不是我们的房间,我们的床!”。来安慰她、欺骗她呀。
但霍民不再作声了,他放开女一,缓缓地发动起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去。
只是,那层纸捅破了!
家,还会是家吗?
两人到家后,女一便径直往凡凡的房间走去,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了。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紊乱的思绪。
而她却没有勇气迈进那间主卧室!
她一头倒在床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天花板。她觉得属于他和她的世界瘫塌了,她出轨了,他也出轨了,这个家早已不是家了。
妈妈和爸爸的心都在外面,对孩子公平吗?所有的幸福和欢笑都仅仅是一种表象而已。
她的心痛和绝望感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此刻,她突然觉得她和榆生的爱情,那所谓的精神共鸣、心意相通的,如火焰般热烈的爱情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原来,任何纯粹的爱情都比不上用责任、义务及包含着浓郁的亲情,如涓涓溪水般缓缓流淌的夫妻之情来得深入骨髓,渗入灵魂。只是它一直都如空气般看不见、摸不着,自然而然地为每一个生命供给,以至于我们忽略了它的存在,也忽略了它对于生命的重要性和不可或缺性。直到有一天快要失去时,那种因缺氧引起的窒息感才让我们陡然惊觉:这是一份离不了的深情厚义!即便能够换个有氧的环境,但心所历经过的沧海桑田也足以让生命面目全非。
如果说对霍民的情感突然清晰起来,让她承受着即将失去的恐慌和痛苦,那么那张照片的反复重现便将她的心撕成了片片落花,沾着殷红飘入冰天雪地里,除了惊悚,便是冰冷。
这么多这么强烈的感觉交织成无边无际的悲痛与狂躁,无情地吞噬着她的五腑六腑。沉、痛、割、绞、恨、怒、悔……在体内翻腾、蔓延,她再也负荷不了了,她“腾”地坐起身,快速地往主卧室走去。虽然她多么不想去,但是她又不得不去,因为她必须要确定那张照片的女主角是谁。
她直刺刺冲进房里,对着面无表情地斜躺在床上的霍民大声地质问:“说,她是谁?”
“那很重要吗?”霍民看着她,木然地道。
“你觉得不重要吗?因为她,我们的婚姻面临着解体,你还说不重要?”
“是吗?如果我们的婚姻解体,仅仅是因为她?”霍民紧盯着女一的眼睛,质问道。
“你什么意思?”女一气愤而大声地反问着霍民,但眼神里却流露着一种心虚。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你给我、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来过。就当是为了凡凡。”
以男人的理智,及他对女一的了解,霍民并不想把她的事情说出来,不管怎样他都想护着点她的尊严,为婚姻留条活路。
“是小荷吗?”女一不去管霍民说什么,执拗地想要得到答案。
“不是。”霍民坚定地摇头,那神态确实有让人不可质疑的力量。
“把手机给我。”女一看着霍民的眼睛,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霍民顺从地将手机递给女一。接过手机后她飞也似的跑出了主卧室。
再次回到凡凡床上,她开始像个细心的侦探一样翻阅着霍民手机里包括qq号、微信、短信等各类联系方式的聊天记录,逐个地看,逐个揣测,又逐个排除,或是持保留态度。但是,反复多遍,从那些聊天记录里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除了在微信聊天记录里,他劝慰一位女性如何理性地对待她老公出轨的事情外,其它都是工作聊天记录。
自己和榆生的聊天记录不是每次都删了吗?难道他会傻得留下罪证。这样想着,女一觉得自己的行为多么幼稚可笑呀。
实在无计可施了。时间也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多。她颓然而疲倦地倒在枕头上。想让自己睡过去,但一闭上眼睛那张照片便张牙舞爪地向她扑过来,所有的睡意又全然消失。
她睡不着,实在睡不着!
按捺不住,她又打开灯,再一次拿出手机,无意识地翻着,突然她想到了通话记录。如此的灵光一现,使她的心不由亢奋成一朵带着剧痛的苦涩之花。
她还是首先便将目标锁定小荷。果不其然,白天、晚上都有通话,尤其是晚上通话时间特别长。一个个通讯记录翻下去,女一的手越抖越厉害,慢慢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心揪成生生的如刀割一般的痛。
翻完阴历十二月份的通讯记录,前面的没有了,显然是有意删了。
失望、痛楚、悲愤……,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理智慢慢瓦解,泪水喷涌而出,开始是无声恣肆,后来像婴儿般无助地啼哭,再后来便像是被猎人的利箭射中的母狼般发出凄凉而悲绝的嚎叫。而这眼泪里蕴含的情绪和心思大概连她自己也无法诠释清楚。
才迷糊着睡过去的霍民被女一的哭喊声惊醒了。
一瞬间,情怨纷争都被排除在思绪之外,唯有心痛的感觉在心内迅速蔓延。
他跑到凡凡房里,一把抱住女一,反复喊道:“老婆,老婆……”
“放开我。”女一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道。可是,凭她的娇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霍民的钳制,她只有安静下来,用喷火般的目光看着霍民,一字一顿地道:“是——小——荷!”
这三个字像重雷般在两个人间炸开。那层已经捅破了的薄纸七零八落地完全飘散……
霍民颓然放开女一,用手扶着头,默不作声地坐在床上,似乎在等候着女一的宣判。
答案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浮出水面了,女一心里的痛楚又加深几分。以她喜欢刨根问底的性格,她很想追问一下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是,当想起自己更为长久和不齿的行径时,她便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有商量余地地说道:“天亮了带我去见她。”
女一想要给小荷打个措手不及,一直拿着霍民的手机,以防他提前打电话告诉她。但是,当他们驱车来到山庄时,霍民拿过手机,拔通了小荷的电话,说道:“老板娘想见你,你下来吧,我们在停车场。”
女一只听到那边“啊”了一声,说了句“我还没起床,请稍等”,便挂线了。直至半个小时后小荷才姗姗到来。
她一坐到车上,女一便直截了当地道:“霍民已经向我坦白了,说他很喜欢你。”
“老板娘,您是开玩笑吧?霍总喜欢我?怎么可能呢。”小荷强自镇定,讪笑着道。
“不是吗?他昨晚把你们欢爱的照片都给我看了。”小小年纪竟然可以伪装得这么淡定,真是后辈可畏呀。但是,女一可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直述核心。
“啊,那个……,其实一直都是我缠着霍总,他爱的人是您。而我,您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我离开这里便是。”小荷突然真诚而楚楚可怜地说道。
这样的大义,连女一都要被感动了。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真诚地说:“不,小荷,你不必这么委屈。结婚证不算什么,相爱才是最高的权利。你们是相爱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你带到他家里,他的床上。所以,我愿意退出,成全你们的爱情。”
“不、不,老板娘,我错了,请您原谅我的少不更事吧,同时也请你给霍总一次机会,给你们的家庭一次机会。我这就离开山庄,从此不再出现在您们的世界里,好吗?”
“女一,她只是一个孩子,请你别折磨她了,好吗?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两个人。但离婚与否是我们的事,回去再说吧。”相较于女一委婉着的咄咄逼人,小荷的委屈隐忍显然更加打动霍民的心。他认为自己既然不能保护她,但也不能任由女一去伤害她。
霍民的话直接将女一的心戳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她想要的答案似乎得到了。
霍民确实爱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疲软地倒在椅背上,非常顺从地道:“是的,我不该为难一个孩子,我们回去吧。”
小荷下车了,女一看着她倔强而笔挺着逐步前行的背影,觉得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但是,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如果他爱她,我有什么资格去发言呢?以一个妻子的名义吗?那是多么可怜而卑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