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不记得是怎么把这个疯女人送到医院的,他只记的逐渐扩散的大片红色,那么肆意地蔓延着。
他颓废地靠在墙边,当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有可能因为他的胡闹而稍纵即逝,他害怕了。
交警走到他旁边,“你超速了,把驾驶证拿出来。”他追了一路,追到医院门口,看到这小子从车里抱出来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孩,救人要紧所以他没阻拦,现在人被送进手术室了,该罚的一样也不能少。
苏瑞抬起头,从钱包里掏出驾驶证递给他。
交警接过来,写了张罚单,“闯红灯,超速驾驶,罚款1500元,吊销驾驶证。”
苏瑞的脑子乱糟糟的,就希望这个跟了一路的人赶紧消失,把钱包扔给他,“自己拿。”
交警看着扔在座椅上的钱包,这什么态度,这种人就应该关上一晚。
“你是想去警局吗?”
“什么?”
“你这样的态度,我只能带你去警局谈了。”
苏瑞皱眉,“你没看到我很忙吗?”
“没看到。”
苏瑞懒得继续跟他纠缠,拿起钱包,胡乱拿出一沓钱递过去,“行了吧。”
交警接过钱数了数,“多了。”
此时苏瑞已经走到手术室门口,他低着头没回答。
交警看出他情绪异常,也不打算再自找没趣,把钱放在座椅上走了。
***
程雨茉觉得她已经到了天堂,直到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度才从无边虚无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的苏瑞,他一脸疲惫,这张脸是她最不想见到的,这个把她推向无边黑暗的恶魔,让她觉得她是垃圾的男人。
她冷着一张脸,虚弱地挪动被他握住的手,声音沙哑地说:“放开我。”
苏瑞看她醒了,绷着的一根神经总算舒缓了,听到她冷冰冰的话,松开手,恢复了以往不可一世的表情,“放心,我对你没兴趣,送你来医院,只是不想摊上命案。”
程雨茉把头别向一边,无视他的话,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她把绝望中无力挣扎的无助化成了恨,她就是带着这股恨意自杀的。
苏瑞看到她的态度,不打算再待下去,站起来走出病房。
走在一楼大厅时,迎面走来一个妇女,看到他后停住了,他没理睬继续往出走,妇女跟过来说:“小伙子,麻烦等一下。”
苏瑞回头打量了一眼,停下来,“什么事?”
妇女关切地问:“请问昨天跟你一起的小姑娘在哪个病房?”她昨晚关了面馆,匆匆赶到医院,刚进大厅就看到这男人抱着送钱的女孩跑进来,两人浑身都是血,她也没敢上前,现在碰到了,怎么也得去看看那位好心的女孩。
苏瑞挑眉,“你认识她?”
“认识认识,她是个好姑娘啊,你看这是缴费单,多亏她送来两万五,我家妞妞才能这么快就做手术。”
苏瑞眉头微皱,他无法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蠢女人,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她在逞强什么?
“她在501。”他没再多言,留下一句话转身往回走。
推开门,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程雨茉,她惨白的脸被日光笼上了一层金光,安静的像没有了呼吸。
苏瑞没叫醒她,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程雨茉从梦魇中惊醒,她梦到她被关在密闭的黑色箱子里,她用力敲击,却始终没有人回应,她绝望地挣扎坐起来,看到白色的墙和手背上的针头,才发现是在医院里。
“怎么了?”苏瑞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怎么还在,是打算继续讨债吗?
她转头看向他,“你可以把我送到警察局。”她的声音虚弱无力,眼神黯淡无光。
苏瑞淡淡看着她,有些于心不忍,昨晚还在舞台上活蹦乱跳神采飞扬的疯女人,现在却像是个没了灵魂的木偶。
他收回视线,不愿再多看,“我不会送你去的。”
程雨茉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纱布,割下去的时候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还有种解脱的感觉,可是现在这个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让她心神不宁,这都是拜他所赐。
她抬起头,挑衅地说:“那你想怎样,再让我割另一边吗?”
苏瑞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他想尽力弥补她,“钱你不用还,交易取消。”
程雨茉觉得难以置信,她从没想过他会放过她,她垂下头说:“钱我会还给你的。”
苏瑞没接话,走出了病房。
程雨茉见他走了,躺下闭上眼睛休息,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睁开眼睛瞄了眼门口,看到妞妞妈妈走进来,忙扶着床坐起来。
“姑娘,好些了吗?”妞妞妈走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纱布,心里暗自一惊,她不会是自杀吧?这么好的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会寻死,她虽然满心疑问,但是没敢多嘴。
程雨茉勉强挤出笑容,“没什么事,妞妞手术日期定了吗?”
“定了定了,这周五,我来这是想把钱还给你,孩子他爸把钱凑齐了,我想着你一个姑娘家的赚钱也不容易,就赶紧来还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沓钱,“你数数,看够两万五不?”
程雨茉看着她手里的钱,不放心地问:“手术费真的够了吗?”
“够,管够,谢谢你小姑娘,要不是你,我们家妞妞也不能这么快就做手术。”
妞妞妈坐着跟她聊了会儿,把钱放到桌子上走了。她走出病房,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苏瑞,走过去说:“小伙子,她把钱收下了,谢谢你替我们家妞妞付了全部的手术费,你们都是好人,我替妞妞谢谢你们。”
苏瑞点点头,见妞妞妈走远了,打开窗户抽了根烟,等抽完烟回到病房,看到空空的病床,这才几分钟,她怎么就不见了?
正巧护士走进来,看了眼空床位,“她人呢?”
苏瑞盯着病床,看到枕头上放着一沓钱和手机,说:“走了。”
程雨茉把两万五都留下了,他的钱她一分都不想要。
***
陈琳琳收到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看到落款处的名字后心脏狂跳,她冲到洗漱台快速洗了脸,跑回桌前用不到五分钟化了个淡妆,穿上新买的碎花裙,飞奔着跑下楼。
在快要到楼门口时紧急刹车,转换成淑女步走出宿舍楼。
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挺拔身影,原本狂跳的心像敲鼓一般“咚咚咚”的快要冲破胸腔跳出来。
她扭捏地走过去,怯怯地问,“学长,找我什么事?”
苏瑞挑眉看了眼,“你是程雨茉的室友?”
陈琳琳还以为苏瑞记得她,毕竟那晚在夜店一起玩儿过。
“我是。”她有些失落。
“把这个给她,别说我给的。”
陈琳琳接过还未开封的手机盒,程雨茉不是已经有了吗?
她小声提醒,“那个,学长,她有这款手机。”
苏瑞懒得跟她解释,皱起眉头,“别废话,把这个给她。”
陈琳琳不敢再多嘴,说了声“好”转身往楼上走,她越走越惆怅,这是什么情况,苏瑞在追程雨茉?
她站在门口,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她知道这是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战役。
在做好万全的准备后,她推门走了进去,看到程雨茉趴在桌子上写东写,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雨茉,帮我个忙呗。”
程雨茉摘掉耳机,“什么忙?”
陈琳琳拉过凳子坐下,“你手机呢?”
“摔坏了。”
“那你现在没手机呗?”
“嗯。”
“我这有部充话费送的手机,你要不?”说着,她把手机从身后拿出来。
程雨茉看着她手上的盒子,“充话费能送这么好的手机?”
“对呀,我爸一下给我充了两年的,你也知道我特能给家里打电话,一个月的话费至少两三百,他们送的手机当然贵了。”
“哦,那你怎么不自己留着用。”
“那个,新手机得换手机号,我不想换,你要是不嫌换号麻烦,这手机你就拿去用。”
程雨茉正愁没有手机,思索了一会儿说:“你真不用?”
“真不用。”陈琳琳故意用云淡风轻地语气强调。
“到哪里办手机号才能用这个手机?”
陈琳琳一听这事成了,兴奋地说:“就校门口的营业厅,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程雨茉跟着陈琳琳去换了手机号,回来时路过艺术楼。她停下来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排练室拿下衣服。”陈琳琳点点头走了,她转身走进艺术楼。
周日,楼道里很安静,她很快上了三楼,走进更衣室,打开柜子拿出舞蹈服装到包里。
刚关上柜门,就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两个女生一前一后走进来,走在前面的女生进来把包里挂在柜子上,拉着另一个女生出去了。
程雨茉认识那个先进来的女生,她是大二舞蹈系的何茜,是舞剧团新剧《海上舞女》女主角候选人之一。
程雨茉没再多想,拿完衣服,背着包就回宿舍了。
***
第二天下课后,程雨茉因为有事耽误了时间,忙完后急急忙忙赶到舞剧团,一进门,就听到排练厅里陈芳训斥的声音。
她从后面绕到队伍里,小声问旁边的女生,“怎么回事?”
“陈团发怒呢,不知道谁把剧本泄露给死对头了,他们直接照搬着用了咱们的剧情。”
“是过段时间去国家大剧院参赛的舞剧吗?”
“应该是,不过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根本轮不到咱们上场。”
程雨茉点点头,转身往更衣室走,刚开门走进去,迎面撞上个冒冒失失的女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抱着手里的册子跑了出去。
她看了眼坐在屋里换衣服的何茜,想起来刚刚那个女生是昨天和她一起来更衣室的。
她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刚露出头就被陈芳叫了过去,她往过走,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后排,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苏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