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浪虚弱躺在床上,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耿莺莺端着药碗手忙脚乱想要喂他,万里盟盟主的女儿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服侍人的差事。
林浪却是摇头不肯喝。
“我只是心肺受了些伤,又不是手脚断了,我自己来就好了。”说罢便要抢碗。
耿莺莺将药碗护住,一双明眸泛着泪光望着林浪。
“胡说!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非要逞强。”
林浪的心瞬间被这双充满柔情的双眼融化,老实不动,任耿莺莺将难喝的中药一勺一勺喂下。
喂完了药,耿莺莺心情不觉好些,将药碗搁在一旁,掏出手帕将林浪嘴上不存在的药汁擦了擦。
林浪只觉一股幽香沁人心脾,怕是耿莺莺贴身的帕子,不禁心做他想。
耿莺莺见林浪痴痴呆呆望着自己,心中又羞又喜,收回手帕,起身端走药碗,又怯怯说道:“你好生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说罢转身往屋外走去,轻轻将门带上。
时至此刻,林浪岂能还不明白耿莺莺的心思了?只是自己现在重伤在身,比武怕是参加不了,夺魁无望,不能替爷爷报仇又怎敢谈及儿女私情?一时间心乱如麻。
正待林浪心烦意乱之时,徐涵推门进来。
“感觉怎么样?”徐涵坐在床边关切的问道。
“受了些轻伤罢了,死不了。”林浪说道。
“瞧你现在这样子,不像轻伤的样子。”徐涵有些担忧。
“只不过内力抽空了罢了,修养一阵便好了。”林浪连忙解释,不想让自己这结义兄弟担心。
“对了,你不是还有比试吗?赶紧去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林浪转而说道。
“我的比试在下午,不碍事。”徐涵见林浪身受重伤还关心自己的比试,心中满是感动,当下也不多言语,安慰林浪几句转身出了房间。
林浪一人躺在床上,尝试着运转内力,却发现自己体内一丝内力也没有,不禁绝望的闭上双眼:此次比武之行真的就到此结束了。
比武场上,徐涵嘴角挂鲜血半跪在擂台上。
此次武当比武的最终场没想到呈现的却是一边倒的局势。无论是台上的徐涵还是台下的江湖人士俱是看不透,聚散门这个叫王丹的小白脸实在太强了!
他的武功路数颇为复杂,似是博多家之长。几个回合下来,徐涵却被王丹打出了内伤。
“没想到是个狠角色。”徐涵揩去嘴角的鲜血,一反平常淡若清风的表情,面色沉重。
王丹长剑一抖,迅步杀向徐涵,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徐涵见状,心里不由发苦,仓促应战。
那王丹长剑凌厉,徐涵虚接两招后,便仅凭家传《伏波身法》勉强躲闪。
“男子汉大丈夫,却只知一味躲闪,有本事与我好好打一场!”王丹见徐涵并不接招不由气骂道。
徐涵此刻已是有苦说不出,自己以身法见长,此时却被死死压制,硬接上去怕是败的更快。只是这小白脸出言相激,饶是徐涵也按捺不住。“奶奶的今日便是豁出去了!”
徐涵不再躲闪,迎头而上,那王丹却是眼色一亮。“来的好!”
两人身形交错瞬间,一道剑光闪过,待两人站定,众人定睛一看,徐涵手中短箫却只剩了半截。
再细细看去徐涵手臂却是被剑伤了,鲜血直流。
台下顿时一阵骚动,却见俞如墨飞身上台,制止还欲上前的王丹。
“本次比武,胜者,聚散门王丹。”俞如墨大声宣布,台下俱是乱哄哄的,此次武当比武各大门派都折损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聚散门手上,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徐涵长叹一声,捂着伤臂退下台去,立有武当门人将金疮药送上前来。
台上,俞如墨转身对王丹说道:“这位小兄弟果然英雄少年,既然你在本次比武大会夺魁,我武当派说话算数,请你移步前往内殿观看武当秘传剑谱。”
王丹脸上满是骄傲,当下也不客气,抬脚便往金顶内殿去了。
众人见此,各自回房,只等明日下山了。
是夜,林浪独坐窗前,望着窗外夜色,心中愁绪万千,不由从怀中摸出爷爷林如松交给自己的玉佩反复摩挲。
自己的身世,有关之物就只有这一枚玉佩,茫茫人海却是要到哪里去寻自己的亲生父母呢?
正在林浪思虑万千时,却听得有人敲门,敲了两下不敲了,推门进来,仔细一看,却是耿彪和俞如墨两人。
耿彪开口说道“小子,武当俞道长前来看你来了。”
林浪忙拱手行礼,却见俞如墨神色怪异,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林浪,
“老俞?”耿彪满是疑惑喊道。
“哦?”俞如墨缓过神来。
“你这是怎么了?”耿彪问道。
俞如墨挥手示意耿彪先别问,盯着林浪正色问道:“林小兄弟,你手中玉佩从何而来?”
林浪心中猛然一跳,摊开手掌,一枚圆润晶莹的玉佩躺在手中。
俞如墨见状大惊失色,浑然不顾姿态,一把从林浪手中抢过玉佩,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任两人呆立当场。
“没错,没错,就是小师妹的玉佩,就是小师妹的玉佩...”俞如墨看完玉佩越说越激动,转头紧盯着林浪大声问道:“你这玉佩从何而来?”
林浪心中也亦是波浪翻滚,扼住心中激动颤声道:“此玉佩是我爷爷给我的,说是我父母留下之物。”
“你爷爷是谁?你父母又是谁?”俞如墨却是急了。
“他爷爷是奔雷手林如松。”耿彪在一旁替林浪说道。
“至于我父母,我也不知道是谁,我是我爷爷从河中救起的弃婴,这枚玉佩便是当时留在我包裹中的。”林浪满是悲怆说道。
“啊!”俞如墨先是大喊一声,蓦的又是一声长叹,俄尔将目光转向林浪,眼中满是关爱。
“差不了,你便是我小师妹的儿子了。”俞如墨说道。
林浪与耿彪听了大惊,转瞬又喜,齐声问道:“我(他)母亲在哪里?”
俞如墨转过身去,不再看两人。
“你快说呀!”身后两人亦是着急。
半响,俞如墨才缓缓说道:“小师妹在十几年前已经死了。”
林浪刚得知自己生母的消息,如今又得知生母已死,大起大落之间心脉相冲,伤口顿时复发,一时跌坐在椅子上。
耿飚见状连上前轻渡内功,帮他稳住血脉。
“彪叔,没事的,一会就好了。”林浪虚弱劝道,又复问俞如墨:“我娘是怎么死的?还有我爹呢?”
俞如墨见林浪如此状态,心中已是不忍,但在林浪几番追问下,终是将实情说出。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小师妹方萍外出游历,遇见了当时的边将周兴,两人一见倾心,两情相悦便结为夫妇,没想到好景不长,那年金国王爷完颜洪烈进犯我朝,宋军连连败退,就在此时朝廷突然将周兴满门抄斩,说是通敌卖国,小师妹在逃亡中不幸被朝廷的人追上,也死了。”
说完,俞如墨转过身来望向林浪。“你手中玉佩乃是当年小师妹心爱之物,一直戴在身上,如今在你手中,你是她儿子无疑了。”
林浪此时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爷爷林如松被金人杀害了,自己立志报仇却又得知自己的生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了,自己在这世上真真是孑然一人了,不禁悲从中来。
“周兴在边关颇有名声,通敌卖国并无真凭实据,恐是遭了朝中佞臣算计!”耿彪虎目一横,狠声说道。
当下三人俱不说话,良久,俞如墨一拍脑袋道:“瞧我,却把这忘了,明日带你去见师傅,当年他最宠小师妹,小师妹去世后他很是伤心,如今小师妹的后人在这,他定会高兴的。”
耿彪听了很是替林浪高兴,俞如墨的师傅却是冲虚道长,林浪若是能得到冲虚道长的垂青,今后在武学一道上成就恐怕不可限量,更何况如今林浪的身份又与武当亲近,想到这耿彪心中满是欣喜。
正当三人各具心思时,忽听得金顶大殿方向传来打斗声。
俞如墨仔细一听,大叫一声“不好!”,转身冲出了房门。
“待在房内,不要出去。”说罢耿彪也追了出去。
林浪听得吩咐,老实待在房内,又过去了盏茶时间,金顶大殿方向打斗声早已听不见,而耿彪此刻并未回来,想必是众人追出去了。
林浪对外头事态发展一无所知,百无聊赖之下索性躺下睡了。
翌日一起床,一众江湖人士便到处打听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未过多时,武当便有人出面处理,说是昨夜玉虚宫糟了贼,索性门人发现的早,并未造成遗失。
一众江湖人士似信非信,堂堂武当派糟了贼?哪个蟊贼这么大胆?去玉虚宫偷的不是武当秘籍难道还是金银吗?但是既然人家东家说了未有遗失,那也不关众人的事了,而今比武大会已经草草落幕,除了一个一鸣惊人的聚散门外,并未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众人只待回去好好探寻探寻这聚散门的来头,于是俱收拾东西下山了。
林浪和耿莺莺因为耿彪没有回来,两人只得暂时在武当等待,期间徐涵过来向林浪告别,兄弟两人难免唏嘘一番。
这日,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刻,耿彪依旧没有回来,林浪与耿莺莺却在一起下着闲棋。
林浪本是不会,但拗不过耿莺莺百番纠缠,于是便答应了。
耿莺莺一路教,林浪一路学,刚开始林浪不明就里,总是输,到后来耿莺莺却是很难在赢了。
耿莺莺也觉无趣,棋子一推,嘴角一翘说了声不玩了。
林浪如蒙大赦,扔了棋子,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耿莺莺见林浪如此心不在焉,心中满是失落。
林浪被耿莺莺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住了,自己讨厌她吗?虽然耿莺莺初见时有些刁蛮任性,但人却不坏,相处久了之后更觉的是率性一些,毕竟万里盟盟主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从比武大会开始以来,这个丫头对自己的情谊表露无疑,只是自己现在这种状况,林浪心中也是如乱麻一般。
耿莺莺见林浪沉默不语,心中的几分希冀顿时灭了,赌气起身要走。
这回轮到林浪慌了,连忙起身拉住耿莺莺,慌乱之中一把抓住了耿莺莺柔弱无骨的纤手。
耿莺莺却是又惊又喜,“他终究是喜欢我的。”
抬头望向林浪的眼睛,心中不免小鹿乱撞,林浪也是手足无措,望着眼前少女痴情的眸子,愈靠愈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待两人深情对望之际,却有一行人来到了林浪住的屋外。
来人站在门口轻咳一声,屋内两人迅速将手放开,一时间局促的连手也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来人正是冲虚道长,此刻老道扶须大笑,看了一下两个年轻人,最后目光停留在林浪身上。
“见过冲虚道长,晚辈这厢有礼了。”两人见是冲虚道长,慌忙见礼,只是两人连脖子根都是红的,让人看了未免有些好笑。
冲虚道长也不理会两人,只是盯着林浪看,口中不停叨叨着:“像,太像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被冲虚道长弄得一头雾水。
冲虚道长走向林浪,查探了下林浪的伤势,见恢复不错,放下心来。
“若得知你平安在这世上,九泉之下我那可怜的徒儿也可安息啦。”冲虚道长一顿唏嘘感叹,林浪却是悲从中来,这段时间的经历坎坷,饶是林浪如何强做坚强也耐不过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事实。
“这些年你是如何度过的呢?”冲虚道长拉着林浪的手坐在桌旁,示意耿莺莺也坐下。
林浪心中苦涩,便将这十多年来的生活细细讲与冲虚道长听了。
待到林浪讲完,已是掌灯十分。此时俞如墨耿彪一众人等也回来了,冲虚道长便吩咐设宴,俞如墨似有事禀,却被道长挥手制止,只得作罢。
说是宴会,其实算起来也就只有耿彪、耿莺莺、林浪三人是外人,其他的却都是武当门人,而且身份俱不低。
宴会上众人显然都是心事重重,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只有冲虚道长显得异常高兴,一个劲的饮酒,老脸已是通红。
“师傅!”俞如墨到底是沉不住气了,放下酒杯出声了。
冲虚道长挥手阻止了俞如墨说下去。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错,昨夜那王丹却是把我武当的秘传剑谱盗走了。”冲虚道长猛饮一杯酒说道。
此言一出,大众哗然。
林浪等不知情的人却是不解,这王丹明明是比试第一,可以光明正大观看武当秘传剑谱,为何还要行这盗窃之事?
俞如墨几番被打断,之下可被他找到机会了。
“昨夜我们一众兄弟追出去,没想到那聚散门还有人接应,拼死保护王丹,我们好不容易将这些人收拾了,却叫那王丹跑了!”说到这俞如墨脸上满是憾色。
“门内弟子听得那王丹在金殿内与人密探,说是要把剑谱送至大都,这聚散门恐是金人弄出来掩人耳目的”又有一老道在旁出声复应。
“这王丹竟是金人?”
众人又被这消息震到了。在武当比武大会上夺魁的竟是金人,虽说是年轻一辈的较量,但无疑还是给了中原武林人士一大耳光。
“这些金狗也太放肆了!接二连三在我境内兴风作浪,莫不是视我等于无物?”耿彪性子火爆,如今受了金人的气,早是按耐不住了。
“正是,他们能来我大宋,我们何不去大都走一趟,搅他个天翻地覆也好。”俞如墨大声复应耿彪。
众人也俱是义愤填膺,纷纷附和。冲虚道长却是不发话,只是安静饮酒。众人见老道长并不表态,逐渐安静下来。待到众人不在嚷嚷,冲虚道长才缓缓开口:“大都要去,虽说他们把剑谱拿去并未有多大作用,没有武当高手指点,剑谱于他们彷如废纸,但是武当秘传剑谱不能遗失在外。”
一众老道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冲虚道长环视众人,又缓缓说道:“此次去大都,不仅仅是要把剑谱夺回,更要搞清楚这聚散门是什么来头,近年来金人在边境蠢蠢欲动,恐怕又有所图谋。”
“师傅,这次让我去吧!”俞如墨在旁听得,却是按耐不住,起身说道。
“兹事体大,你一人不行,你们几个师兄弟一起去吧。”冲虚道长大手一挥就此做了决定。
“既然武当要去大都,我万里盟岂敢落在后头?不日我万里盟也将派出高手前往金大都,助武当一臂之力。”耿彪起身朗声说道。
“如此甚好”冲虚道长扶须赞叹道。
“来,诸位,饮胜!”
众人皆举杯。
一场晚宴筹光交错,杯盘狼藉之后,众人皆去歇息,听一夜松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