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少年和阿海是在哪里碰面?然后,打起来的呢?事情原是这样的。
早上的时候,师徒俩一同进城后,师父因为要去葫芦庙见一个人,于是,便差阿海一人前去长安街置办些货物。
两人在长安街分手后,阿海眼瞅着时间还早,于是,便想着找一家茶馆坐下喝上一杯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去长安街也不迟。
他心想着,反正师父去葫芦庙见人这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要不是这样,这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块的两个人,怎么就遇到一块了呢?
正应了俗话说的,“不打不相识。”
阿海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茶馆,巧的是茶馆对面偏又有一家酒馆,门上的牌匾上写着“张记酒馆”四个大字。而阿海又是嗜酒如命的人,当下心里乐开了花,早把师父交代他办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了张记酒馆,往一排凳子上一坐,招呼店小二道:“小二,来一坛十里坊,二斤牛肉。”
轻车熟路的样子,一看便是经常逛酒馆的主。
没一会儿功夫,店小二便抱来一坛十里坊,刚摆到桌上,阿海便迫不及待的满上一碗,一饮而尽。多亏了他长得五大三粗,要不一准噎死不可。
阿海喝酒有一个习惯,便是酒馆里有再多的人,他只管自己喝酒,从不去理会。哪怕酒馆里有人打起来了,只要没有威胁到他即可。
此时,他的世界里只有酒,没有其他,这也就是他后来喝醉的原因。
差不多五六碗的功夫,一坛十里坊便被他喝光了。
除了上面说的,他喝酒还有一个习惯,要么不喝酒,但凡喝酒便一定要喝的尽兴。
但喝的尽兴有一个前提,便是喝醉。
以阿海的酒量,一坛十里坊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
于是,一坛,两坛,三坛……加上之前的一坛,他足足喝了十坛,牛肉也跟着切了七八斤。
这十坛酒下肚可了不得,即便是阿海这么能喝酒的一个人,也明显已经喝醉了。
结了账,东倒西晃的出了张记酒馆。
头上顶着一轮热辣辣地大太阳,膀大腰圆的身子,一股子热气涌上来,阿海只觉天地旋转,一阵晕眩,有好几次,差点因此而一头栽倒在地上。
人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自然早已不记得师父临走前吩咐他办什么事情,只知道出门右拐,却不知这正是去往长安街的方向。
天上热辣辣的,地下火燎燎的,上下仿佛连着的蒸笼。
阿海的衣服早已湿成一片,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簌簌下落,仿佛朔方的叶子一般。
不知如何过来的这一路?
远远地看到前方的一棵大树下,围着密不透风的一圈人,却不知所为何事?
出于好奇,也跟着凑上去,原是一对父女在变戏法,而他们所变的项目又刚好是他熟知的障眼法。要不怎么说,喝酒误事呢?
在场的所有人正看的津津有味,他随口丢下一句:“假的,别看了,别看了。骗人的。”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全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但看他东倒西歪的样子,即便他说的都是真的,也会被当成是酒后胡言。
那女孩的父亲刚好抓住这一点,略带不满的语气说道:“哪里来的醉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人群中跟着有人附和道:“对啊!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就算这是假的,你来变一个真的给我们看看。”
街市就是这样,一人起哄,其他人蜂拥而至,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鼓掌的声音。
阿海随即怒道:“我……我要是会变的话,还要他干嘛?”
连忙摆手,正转身要走。
这时,偏有几个不识时务的人一把拦住阿海不让走,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几位正是那女孩的父亲请来的托,但在场的偏又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于是,阿海便和这几个托扭打起来了。
阿海生的五大三粗的,习武之人尚难应付,何况,这几个平常人呢?
阿海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几人打趴在地上。
“拳头好久没这么痛快的活动了,多谢你请来的托。”临走的时候,阿海对那女孩的父亲说道。
这女孩的父亲偏又是一头犟驴,非但不承认自己雇了托,反而,还煽动周围的群众对阿海进行口诛笔伐。但阿海的实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人们轻易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不依不挠的说阿海在诋毁他的名誉,要阿海向他道歉。否则,今天,阿海就甭想走了。
阿海一听,大丈夫孰忍孰不可忍,这脾气自然而然的便上来了。
正抡圆了胳膊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
少年正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住手。”
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制止道。
阿海还没看清来者是谁?便被横空一脚踢翻在地上。
登时,酒醒了一半。
阳光下的树荫里面朝他站着一位穿着薄衫的少年,正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对着他微笑。
“妈的。老子居然让一个毛头小子骑头上了。心里顿时窝着一团火。”
“嚯”一声吼,一道黑拳已经砸了出去。
凤天阁位于长安街的东边,是一个集吃饭喝茶,聊天娱乐的好去处。
至于,少年为什么将二人的见面地点定在这么人多眼杂的地方,那就不得而知了。
阿海的关注点自然全都放在了酒上,据他了解,凤天阁那里,便是全城好酒的天堂。
虽然,昨天晚上,因为上午打架的事,师父已经狠狠的教育了他。今天临走的时候,师父又一再嘱咐他,“不能喝酒,不能喝酒,喝酒误事。”
他当时的确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滴酒不沾。但现在,即便是站在凤天阁的门外,那种开坛四溢出来的酒香,就像是一根无形的钩子,牵引着他的鼻子,让他醉生梦死。
但有一件事情,待会见到少年的时候,他一定要当面向他解释清楚。
像凤天阁这种地方,扑面而来的空气里弥漫的都是酒水以及胭脂的味道,正如女人成堆的徐风楼一样。那里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乃是唐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之一,吸引着无数当地人以及外地人前去那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凤天阁算是另一种不同热闹与繁华的地方,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为了猎艳。除此之外,似乎一切都有可能。比起徐风楼来,人员和环境要复杂许多,但越是这样的地方,往往更容易捕惑人心。
人心虽不容易被满足,但却容易被诱惑与利用。
阿海一进入凤天阁,便有店小二走上来,问他是不是叫阿海。
阿海点点头,说自己正是阿海。
“二楼的小少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于是,阿海便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与一楼不同的是,二楼吃饭的地方,都是有专门的屏风围起来的。
店小二推开最里面的一扇屏风,少年背对着屏风坐着,瘦小的身影,在烛光的映衬下,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气息散发出来。
“客官,里面请。”
“你来了。”
店小二合上屏风后,少年说道:“请坐。”
阿海在少年对面坐了下来,从进凤天阁到现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少年为什么要约他在这种地方见面,还有就是,他觉得自己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在武学上,无论是被动的进攻,还是被动的防守,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利的。
方桌上摆着时令的水果,蔬菜,还有他最爱的酒,但这酒的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过,大概是倭国那边的产物,或者更远的地方。
少年没有动筷子,他也没有动筷子。
现场的气氛有一种海上风暴的黑色气息。
“想问什么,就问吧!憋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少年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蔬菜的叶子,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阿海清了清嗓子,似乎在缓解现场令人窒息的气氛。
“你……为什么要把见面的地点选在这里?”
阿海目不斜视的盯着少年,似乎在找寻他身上的某些破绽。
“这里?你难道不喜欢这里吗?”少年惊讶的看着阿海说道。
“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吗?”阿海反问道。
“当然。”
“那你还选?”阿海有些激动的说道。
“好啦!选都选了,难不成现在换地方吗?真是的。有地方给你吃饭喝酒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少年连环炮式的嘀咕道。
“你今天找我来,不光是叫我来吃饭喝酒的吧!快说,找我什么事?”
阿海警觉的不肯动筷子。
少年皱了皱眉,见阿海警惕性这么高。果然,没喝酒和喝完酒之后的阿海,简直是判若两人。然后说:“昨天,我不是答应你师父一件事吗?”
“然后呢?”
“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少年眼神诚恳的看着阿海。
“昨天你不是死活不告诉我吗?怎么着,这会知道找我帮忙了。”
阿海拿起一串葡萄,放进嘴里。
“昨天的事,你,还记得?”
“你当真以为我喝醉了吗?”
少年心里想,难道不是这样吗?但立马转换一张笑脸回道:“哪能呢?您海量,怎么会醉呢?”
阿海吐出葡萄籽,“这可完全不像你昨天说话的风格。”
少年旋即起身,端起桌上的酒瓶,将阿海面前的杯子满上。
“阿海哥,这可是倭国的酒,专门为您准备的,您先尝尝。”
阿海忙摆手,“哎!客套话少来,还是先来谈正事吧!”
少年放下酒瓶,余光却瞥见屏风外闪过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