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光晕逐渐淡化,最后连那个少年的衣角都碰不着了。记不清哪一天的黄昏,火烧云将天际烧得通红,那个曾经青涩地少年已经成长为稳重的大男孩,男孩站在血红地苍穹下,背着身,他说,依依,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看着他的背,明明两个人才隔了几步之遥,却恍如隔开了一片天空,从此以后,天高海阔,天涯陌路。
她死死地咬住唇,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天际,才抱住自己泪如雨下。
头很晕,脑袋像是被炸开了一样。她狠狠地皱眉,费力地将缝合地眼皮睁开。
“小姐,您醒啦!”
惊喜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她循声迷茫地看去,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念?”
“饮酒伤身,小姐以后可不能如此贪杯了。”小念喋喋地说着,将白依依扶起来,垫高了枕头让她靠着,一边回身把备好的药汁取过来,捏着调羹搅拌了一下,喂到她在嘴边,“小姐将这药喝了吧,喝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唉!”白依依叹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缕失望,把碗接了过来,“我自己来就行。”
小念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叹息,于是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盯着她,一脸笑嘻嘻地问:“小姐为何闷闷不乐?可是也在恼恨喝酒误事,错过了某些事?”
“某些事!”
白依依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那一口药水全部喷了出来,震惊地看着小念,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事?”
小念默默的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弱弱道:“小姐当时胡言乱语,是王爷亲自将您打晕抱走的……”
我勒个去……白依依张大嘴巴,半天无语。臭冰块居然趁自己醉酒,然后把自己给……干了!
想到这里,她瞬间如遭雷击,还在昏沉的脑袋刹那间清明,慌忙扯开了被子对自己来个全身大检查。
小念则在一边满脸惊诧地看着,小姐莫不是酒喝多了,烧着脑袋了?
这样想着,她赶紧奔出帐外,向隔壁的王帐奔去。
白依依扒了衣服反反复复检查了半天,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她长吁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一件一件把衣服穿上。
凛冽地寒风吹动小几上的蜡烛,烛光闪烁之间,毡门被人掀开,白依依刚好将白色里衣的带子系好,猛一抬头,就看到凤宸以一种天神降临地高冷姿态站在了她面前。
空气瞬间被冻结,两人四目相对,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万分。
白依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然后干巴巴地问:“你不是出去打仗了吗?”
凤宸冷俊淡漠地睨着她,目光越过她的脸落在她的身上,然后缓缓游过那些散落在大床周围的衣服,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跟在一旁小念和军医膝盖一软,哆嗦地跪在地上,“王——”
“滚下去!”凤宸冷冷道,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一层薄怒。
军医整张脸都贴到了地板上,听到凤宸的声音,心肝猛地颤了颤,垂着头,跟逃荒似地退出了帐篷。小念趴在地板上,咬着唇,满面自责。
难道自己又说错话,把这位大爷惹毛了?白依依缩了缩脖子,不敢看他的眼睛,尽量做出一副很虐诚地模样,狗腿道:“呵呵……王爷威武,王爷您的名号这一打,敌方立刻就嘎嘎地溃不成军了,厉害厉害。”
“还会如此同本王说话,脑袋应该还没有被酒烧坏。”凤宸的声音,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冷刺骨。
白依依打了个寒颤,注意到他的目光,无比尴尬地笑了笑,把散落在一旁的衣服扒进被子捂好,垂下脑袋讪讪道:“呵呵……我脑壳比较坚固,现在除了有一点头晕其他都没毛病了,唔,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是要交代我的吗?”
凤宸目光阴沉地迈步向前,在床边站定,唇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声道:“为何不敢看着本王说话,怎么?虚心了?”
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依依打了个哆嗦。
妈妈呀,该不会是自己酒后吐真言,将老底都供出来给这位爷了吧,所以,现在人家是问罪来了?
她在心里盘旋不定,斟酌了良久,悻悻地瞄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呐呐道:“没有啊,那个,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嘛,你这样盯着人家看人家当然会害羞了啦。”
“害羞?”凤宸咀嚼着这两个字,鼻翼里发出一声哂笑,冷虐道:“王妃前两日不是还很女中豪杰的嘛,如今这般在本王跟前矫揉造作,是想换了法子来勾引本王?”
这自恋的狂妄劲,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白依依表示叹服。
她犹自在心里给凤宸竖起大拇指,眼睛盯着被子上的花纹,谄媚道:“王爷悦美无数,我这种小伎俩在您面前那就是班门弄斧,上不了台面的,为了避免污了您老的眼睛,要不您就先委屈转个身或是出去也行,容小的把衣服穿好,正常的出现在您面前,行不?”
此时凤宸脸色阴沉,目光锐利冰寒,直勾勾地定格在她身上,似要在她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沉默许久,薄唇轻启,吐出了三个字:“白依依——”
“哎!”
白依依几乎要被这种气氛折磨得精神失常,冷不防冰冻死寂地空间里突然传来出她的名字,她立刻打了个机灵,抬起头,张口便‘哎’了一声。
一张清绝的脸猝不及防地撞进瞳孔,对方如墨般深邃地眼睛泛着如刃般地光芒,似要将她就地凌迟。
她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撇开眼。
“看着本王!”如寒泉般刺骨凛冽地声音响起,修长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将她的下颚挑起,那一双幽暗地黑眸泛着冷冽地光撞进她的瞳孔里。
她咽了咽喉咙,干笑两声,讪讪地结巴道:“那……看,那就看着呗……”
凤宸冷着脸,似乎很不满她此刻的表情,勾住她下颚的手一转,变成了擒,然后再一点点用力,直到她疼得皱眉,才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本王,陈言熙是谁?”
“什么!”白依依瞳孔收缩,神色剧变。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喝醉后会把陈言熙给抖出来,相对于前者,她更害怕自己醉酒后把眼前个这个人当成陈言熙,然后哭得稀里哗啦的跟他倾诉衷肠。
脑补一下那个画面,她的后背就像是被人塞进了冰块,截截发凉。
凉了凉了,不会被浸猪笼吧……
“不要试图挑战本王的耐性,给你五个喘息的时间,说出一个能让本王信服理由,不然——”说着,凤宸手指继续用力,似要将她的下颚捏碎。
也许是疼痛,也许是害怕,此时白依依身体微微抽搐着,晶莹剔透地泪珠一滴接着一滴打落在他的手背上。
“王爷——”小念跪爬过来,一个响头磕在地板上,“王爷息怒啊,小姐自从上次被罚之后,有时偶尔就会说出一些让人理解不了的语言,王爷如今提到的这个人,肯定是小姐醉酒后胡乱说的,不能当真啊,求王爷明鉴,求王爷饶了小姐吧。”
“滚!”凤宸冷冷地吐出一个字,目光如鹰冷睨着白依依。
“王爷求您饶了小姐吧,小姐真的什么都不知晓啊……”小念仍不死心,继续磕头哀求。
眼见凤宸黑瞳中泛起杀意,白依依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小念,翕动嘴唇,很不利索地断断续续道:“小、小念别…求他…你…先出去。”
“小姐——”小念红着眼睛不停地摇头。
白依依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疼得眼泪不受控制哗啦啦地流,她发誓,当初和陈言熙分开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得这么惨过。
好吧,既然这个小姐姐这么仗义,那就一起听天由命吧,赌一把苦肉计能不能救下两条命了。
嘴角划勾一抹自嘲,她虚弱地开口,声音无限苍凉:“言念君子,今夕何夕,宸言夕,凤宸,我真的看错你了,我一心一意地对你,你却拿着我这颗真心往死里的践踏蹂躏,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我求你休了我,放过我,不要在折磨我了,可以吗?”
她的声音,像一片羽毛拂过他心尖,让他猛然一颤。捏住她下颚的手刹那间变得僵硬,深邃如夜的眸子一遍遍扫过她的脸,想要透过表皮看进她的灵魂,“你觉得如此说,本王就会信你。”
“呵呵……”白依依深情地对上他的眸子,兀自笑了起来。眼眶里泪光点点,再加上此时苍白面容,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她说:“对,我是一个一无是处没用的富家千金,名声狼藉,不学无术,可是,为了讨好你,我放弃了我所有喜欢的东西,去做一些你喜欢的事情,我堂堂一个丞相府的大小姐,为了你,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召所有人白眼,我到底图个啥啊!”
说着,她缓缓合上眼眸,眼角滑落一行清泪,楚楚道:“反正我在你眼里,做什么都是错,要是你看着我实在不顺心,现在就掐死我吧,这样,你解脱,我也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