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动了。
这一刻,意味着大战的火线点燃。
他骑着那头独角巨犀穿行在一个个方阵中,来到两军阵前。
距大渚城三十里,止步。
视线越过城外百万大军。
城墙上的琼服,与城外的白起,四目交接。
白起有浓郁杀气,但琼服毫不在意。
因为,他是一个王者。
掌东州亿万生灵之人气,聚百越数百部落之士气,谓之王气。
王气加身,即使再年迈,白起也压制不了他。
更何况,他可是被东州民间称为“王座怒汉”的火爆脾气,从不向谁低头。
除了三百年前那一次。
天上浓云席卷。
琼服眼中露出轻蔑,斥声如雷霆滚滚而去,“以无道征有道,白起,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白起双眼眯成一道缝,然后猛然大睁,手中宝剑高高举起,只吐出一个字,“杀!”
“杀——杀——杀——杀——杀——”
大渚城外,玄水涌动,杀声震天撼地。
十万戈戟冲锋当先,三十五黑甲列阵推进,五万关外骑兵侧翼奔走。
推进五里,两军相距八里。
百越大军分左、中、右、前、后,五军卷动漫天烟尘。
这些断发纹身的蛮夷,纵然平日里互相争斗,可面对北地席卷而来、屠灭数十部落的秦人,却抱着同样的憎恨,悍不畏死。
前军二十万都是弓箭手,一声令下,箭矢倾泻而下。
由于征调自各部落,这些羽箭形制不一,有木箭、骨箭、铁箭,有羽箭,还有毒箭。
越人大多在山林狩猎战斗,箭法精准,只是力道不足,这一轮下去,有些射的远,有些却射到了地上。
黑甲前排迅速举盾,十万戈戟冲锋躲入盾阵,“叮叮当当”“稀里哗啦”,有如大雨倾盆,震耳欲聋。
第一轮,百越射箭二十万,装备铁甲铁盾的秦军死伤一万。
秦军继续大踏步推进,两军相距七里。
百越前军抽箭拉弓,又是一轮箭雨,这一次,越人箭术展露无遗,秦人即使躲在盾下,也往往被从空隙处射穿,甚至有铁盾被强弓直接穿透。
第二轮,百越射箭二十万,秦军死伤三万。
秦军举盾前进,两军相距六里,再射。
第三轮,百越射箭二十万,秦军死伤六万,惨叫声甚至来不及传出,就被自己的同袍践踏而过。
他们有如冷血的木偶,继续列队推进。
忽然秦军中响起“咚”的一声大鼓,音波席卷,振聋发聩。
“来了!”所有秦人脸上露出狰狞。
举在头顶的盾牌齐齐打开,十万控弦之士张弓搭箭。
不像越人那样瞄准敌人,他们只是斜着朝天空射箭。
十万只黑铁羽箭,三菱箭簇,泛着幽光。
“嗖”地离弦,在半空汇聚成巨大呼啸。
越人有些茫然,看到十万黑箭没入天上乌云。
三个呼吸后,天上有若雷霆“轰隆隆”滚动。
然后,他们看到无数黑色的雨点自乌云中落下。
“呼——轰——”
十万只羽箭,瞬间倾泻而下,砸入越人前军。
大部分人有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无处可躲。
第一轮,黑甲射箭十万,越人死伤八万。
秦人继续推进,十万黑甲张弓,又是一轮箭雨。
第二轮,黑甲射箭十万,越人死伤十万。
百越前军已经崩溃,剩下的各部弓箭手纷纷逃窜。
大都督琼谅身边环绕亲卫,纷纷举起藤牌抵挡。
秦人再次搭箭,箭雨已经砸到越人中军。
这种千年老藤制成的盾牌,浸油之后,防御甚至比铁盾还要好。
只是十万铁箭近距离攒射的威力,有如陨星降世,别说手拿藤牌,就是整个人都被砸得站不住。
第三轮,黑甲射箭十万,越人死伤十五万,互相践踏奔逃,甚至有些人被钉死在地上,彻底打乱了阵型。
大秦箭战之威!
两军相距三里。
琼谅灰头土脸地翻身站起,再也按捺不住,拔剑大吼一声,“冲杀!”
然后率亲卫躲到中军后面。
左、右两军四十万越人战士,高声呐喊,一齐杀上。
秦人剩下六万戈戟冲锋军,双手握三丈长的特制戈戟,集群冲锋。
越人戈矛只有一丈多,阵型松散,尚未接近,便被大力刺透,甚至被串成串,齐齐挑飞头颅。
但是百越人多,四十万后浪推前浪,六万戈戟冲锋也被杀散,一旦近战,他们就失了作用,迅速躲到黑甲兵后面。
这时,三十万黑甲步卒真正的威力显示出来,他们五人一队,相互靠背,攻守皆备,一队竟可斩杀三十多人,而不减员。
百越之人杀红了眼,十几个部落的酋长怒吼长啸,数万图腾战士纷纷激发图腾之力,面色涨红如血,浑身肌肉迅速暴涨,力量增长数倍,飞跃到黑甲之中,只是挥臂一扫,便拦腰打断秦兵,连人带甲凹陷下去,随后他们猛扑而上,死死咬住秦人的耳朵、鼻子、嘴唇、手指,就连盔甲也一口咬下去,在气力衰竭之后,“砰”的一声,炸成漫天血肉。
最强的图腾战士,激发后实力堪比大乘巅峰,一人击杀了八百人,力竭而亡。还有一个典越部落的酋长,拼死之下,激发图腾之力,一步踏入幽明境界,一把巨斧竟然连砍了三名统将、五名率将,最后遇上一名幽明境的统将,才自爆而亡,杀死数千人。
五万黑甲转眼消散,秦人进军步伐竟然为之阻塞。
“结阵!”秦军传令,鼓声激昂。
十几个呼吸间,黑甲以五人一队、十人一什、百人一屯、千人一率、万人一统之形制,结成一个个小阵,汇集成数十个庞然大阵。
五人士气聚于队长,队长之气聚于什长,什长之气聚于屯长,屯长之气聚于率将,率将之气聚于统将,统将聚万军士气,周身缭绕实质煞气,瞬时获取幽明之力!
统将牵一发,万人动一身,如臂使指,无坚不摧!
战场上二十多个统将大阵成型,有如二十多名幽明境强者全力运转,任何一名阵兵的一击,都有可能得到幽明境的加持,即使是激发了图腾之力的部落战士,也被一扫而空,甚至只是被大阵煞气波及,便被碾成血肉模糊,再也不能近身!
这便是大秦最为闻名的黑甲,黑甲最为恐怖的阵战!
以凡人之躯,只要集结起足够数量,也能与大神通者相抗衡。
这个世界上,修炼强者少之又少,可是以这个世界亿万人口为庞大支撑,大秦只要有足够兵源,就可以聚集起堪比修炼强者的兵家大阵,这便是大秦攻取北方的最大依仗之一,也是白起从一名小小校尉崛起秦军的最强秘法。
形势一转,秦军大阵继续推进,越人左、右两军四十万已经伤亡过半,有些部落清醒过来,开始四散溃逃。
王翦的五万骑兵这时才从侧翼出现。
收割。
成片成片的收割。
以骑兵追击逃兵,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北人骑马,南人乘船。
秦人凑齐这五万骑兵已经不易,越人更是连骑兵都没有。
琼谅此时束手无策,只能收束二十余万残军,与十万后军汇合后,结阵不出。
残余的两万弓箭手还有不少精锐,此时躲在阵中,还能遥遥射击秦人骑兵,但这些具装骑兵冲入溃逃人群,来去如风,根本无可阻挡。
只是片刻之间,已有三万溃兵死于骑兵的长刀和弓箭之下。
还有一部分骑兵放弃了追杀,盯上了琼谅大都督所在的中军,竟然远远地从两侧包抄过来。
一个下午,只是三个时辰不到,百万人的百越勤王军,竟被五十万秦军击溃。
现下,已经是三十万秦军,对三十多万越军。
大渚,北城门上。
“王上,黑甲结战阵了。”左都尉周霸一握拳,眼中燃起期望。
“以二十三个部落,四十万人的代价,逼出了名震天下的黑甲战阵——也算可以了。”琼服叹息道,“若是我百越能够渡过此劫,典越、清越几部,当赐他百代荣华。”
“最多一个时辰,黑甲战阵力竭,秦军他们就是强弩之末了。”
“就不知道琼谅这蠢货,能坚持多久呢?”
“王上,大都督已竭尽全力,恐怕很快就要压不住阵脚。”周霸自然看到,三十万越军士气已经去掉大半,而黑甲战阵已经马上就要攻入,外围还有五万铁骑窥视游走。
“不急。倒是可以帮他,把这讨厌的北方骑兵除掉。”琼服嘴角翘起,神秘地笑了起来,道:“谁说,我百越国没有骑兵!”
他手一挥,城墙上一处烽火台点起,一道黑烟窜上天空。
大渚西门外三十里,青坟岗上。
“嗷呜——”长长一声,响彻山野,毛骨悚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