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宗超然于世,门内弟子也皆为了却凡尘之人。
小六子同样如此,他无父无母,无名无姓,自打记事起,便在秀水镇沿街乞讨,多亏了一些心地善良的街坊们不时接济,他才不至于饿死。
直到十岁那年,他有幸遇到了一位游历至此的老仙师,老仙师见他年幼可怜,且眉眼间透着一股天生的机灵劲儿,根骨也不算太差,便问他:“你可愿随我修仙?”
“修……仙?”小六子不解其意,茫然道:“可以给我饭吃吗?”
老仙师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笑而不语。
如此,小六子便拜入了仙宗,成为了一名修仙者。
一年后,老仙师仙逝。
同年,仙宗内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少宗主与宗主大人不知因何反目,突然离家出走……也正是从那天起,小六子便开始跟着一群师哥师姐们四处寻找少宗主的下落。
仙宗弟子皆已了却凡尘,不沾俗世因果,但小六子却一直不曾忘记当初在秀水镇那些给他饭吃的街坊们,毕竟若非街坊们的施舍,他恐怕早已饿死街头,又岂会等来如此机缘?
时至今日,他的修为略有小成,可独自在世间行走,于是便想着回到秀水镇看上一眼。
相隔十余载,小镇一切如故,小六子见了便也心安,只是却无意间在镇上发现了一只狐妖。
那狐妖尚且年幼,混迹在人群中就像是一名十五六岁的邻家少女,纯真无邪,顽皮可喜,也看不出对人类有任何恶意……可妖毕竟是妖,即便现在不会害人,但以后呢?
他身为仙宗弟子,斩妖除魔便是他的责任。
小六子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替街坊们除掉此妖,免去后患,也算是报答昔日之恩,此后了去因果,专心修行……然而,世间之事似乎都早有定数,他也没有想到,竟会因此引出了苦寻多年的少宗主。
……
仙宗内十分冷清,弟子们闭关的闭关,外出历练的历练,整座大殿空无一人,小六子回来后,将此行所遇之事如实禀告给了宗主大人,然后便独自前往后山。
仙宗的后山有面湖,湖面水平如镜,小六子来到湖畔负手而立,心里满是困惑。他始终想不明白,仙宗斩妖除魔,守护世间安宁,却为何被少宗主说成是滥杀无辜?
他很好奇,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让堂堂仙宗少主变得满口胡言,如此不可理喻?
璃儿又是谁?
少宗主与宗主大人是否因她而反目?
小六子望着平静的湖水,不禁陷入了沉思。
远处的凉亭里,有一名白发苍苍的灰袍老者正在钓鱼,一只橘黄色的小猫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迈着轻盈的步伐,跑到他面前的鱼篓旁嗅了嗅,然后转过身一脸讨好的在他腿上蹭了起来,并围绕着他“喵喵”叫唤着,似乎是想讨条鱼吃。
老者微微一笑,伸手在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小猫十分惬意的眯上了眼,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
便在这时,老者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眼神也瞬间变得冰冷,只见他的手用力一握,紧紧的握住了小猫的脖子。
小猫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浑身一颤,立即睁开了眼,满脸惊恐的挣扎起来。
老者的眼神愈发残忍,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小猫难以忍受,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哀嚎,眼看着就要被活活掐死。
湖畔的小六子恰巧注意到了这一幕,于是下意识上前阻止。
“住手!”他来到凉亭内大喝一声。
老者却并未理会,反而漫不经心的对他道了句:“你说住手就住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敢问前辈,为何平白无故的伤害一只猫?”小六子十分不解。
老者面带笑意的看了他一眼,悠哉悠哉的说道:“一只猫而已,老夫高兴,即便杀了又如何?”
“你、”小六子一时语塞,对方的态度实在是令人气愤,竟让他有些无言以对,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微怒道:“简直岂有此理,亏你活了一大把的年纪,竟然伤害一只人畜无害的动物来取乐,你还有人性吗?我仙宗之内,怎会出现你这种人!”
老者面色平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反问道:“你今日前往秀水,不也同样打伤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狐狸?断其四肢,毁其双目……你,可有人性?”
小六子微微一怔,不禁问道:“你是何人,怎会知晓此事?”
仙宗人数众多,其中一部分上了年纪的老辈人物又几乎常年闭关,整日不见踪影,而小六子自入门不久,便开始跟随师哥师姐们外出寻找少宗主的下落,很少回来,所以眼前这位老者他倒是从未见过。
老者放开了手上的猫,淡淡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的心里,杀一只猫与杀一只狐狸,可有区别?”
小六子皱了皱眉,反问道:“前辈为何不问我,杀一只妖与杀一只动物,可有区别?”
老者说道:“那小狐妖本就初具人形,即便有害人之心,也无能为力,如今既被你毁了道行……那么它与你口中的动物又有何异?”
小六子沉默了下来,老者所言不无道理,当时那狐妖已被他打的现了原形,一身道行化为乌有,严格来说,已经不能算是妖了,而他却不依不饶,要将其斩杀……所以刚刚老者问他,“杀一只猫与杀一只狐狸,可有区别?”也算是无可厚非。
同时,他也意识到,老者言中之意恐怕不止如此,于是说道:“那小狐狸若未成妖,我岂会伤它?斩妖除魔本就是仙宗弟子的责任,何错之有?”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万物有灵,得机缘者皆可成妖,如果你刚刚从我手里救下的这只猫也成了妖,你可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