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离醒来时,夕阳已经落下,只有余晖还留恋着大地。
神离缓缓坐起身来,看到倩兮正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淡淡的霞光给她蒙上淡淡的妆。
神离胸口一堵,又咳嗽了一声,将发呆中的倩兮惊醒,倩兮忙来到床边,“我扶你起来吧。”
神离道,“现在还感觉疲惫的厉害,浑身无力,先坐坐缓一缓。”
“恩。”倩兮坐在床沿上,不敢直视神离。
神离看着倩兮微微红肿的眼,笑了笑,“你哭过?”
“没有。”
神离柔声道,“你怕师傅睡着就起不来了?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能睡的。”
倩兮不想再谈这个让她揪心的话题,“天旋城禁制外已经有四批强者赶来了,全都要求陌路交出剑圣剑诀。”
“来的是什么势力?”
“我不知道,我没有去看,也不懂。”倩兮道。
神离感觉到天旋城上空回旋的剑意,以及禁制外四方隐隐露出的波动,他知道,还有更多的势力也正赶来。
神离神色有些严肃,也有些忧虑,“我总感觉浩劫未到,乱世却要先来了,倩兮,你要尽快提升修为,保护好自己。”
倩兮点点头,“师傅,我会努力提高修为,好好保护你的。”
神离又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直到吐出一口淤血才止住,他觉得自己身体更破败了,或许自己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少得多。
他盯着倩兮的双眼,倩兮也没有回避,像是知道神离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神离道,“倩兮。”
“恩。”
“如果,我是说如果……”神离不知道如何开口。
“师,师傅,你说,倩兮听着。”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长睡不起,你,你就带着我的骨灰去极北冰雪城,她,会保护你的。”
倩兮眼泪流落,摇着头,“我不要。”
神离柔声道,“倩兮,听话,师傅,也很想她的。”
闻言,倩兮一下站起来,情绪非常激动,声音也非常尖锐,像是在歇斯底里的大吼,在宣泄着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既然想她,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只要站起来,大吼一声你就是噬心剑神离,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到她耳里,她就会来找你,你们就会相聚。”
倩兮疯狂的声音将房间的隔音禁制触发,丝丝缕缕的光晕流转。
神离眼里露出痛苦之色。
倩兮声音依旧很尖锐,在刺痛着神离的心,“你是不敢?你是害怕?你觉得你这个样子配不上她?但是你为什么不想想,她都能苦苦寻找你十三年,还会在意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么?”
倩兮话说完,自己也呆住了,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低着头,眼泪不停流落。
倩兮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剑,刺在了神离内心深处,他脸上潮红一片,又剧烈咳嗽起来。
倩兮急忙过去扶着他,轻轻舒缓着他的后背,一边流泪,一边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傅……”
神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倩兮立马又站起来,退后两步,低着头,就像第一次在那深林深处两人相遇的样子,惊恐着,不安着。
神离柔声道,“你没有说错,是我一直放不下所谓的骄傲,尊严,是我自己内心过不去。”
“没,没有。”
神离起身走过去,抬起倩兮的头,擦掉倩兮的眼泪,柔声道,“好了,别哭了,脸都哭花了。”
“你,你不怪我?”倩兮看着神离,依旧惊慌着。
“你又没有说错,我为什么要怪你?”神离道。
“那,你要告诉她,你就在天旋城么?”
神离眼神又暗淡了,“不知道,或许等哪天我身份暴露了,她来找到我,我才有勇气面对她吧,呵,师傅,也不是勇敢的人。”
这时,两人情绪都稍微稳定下来,倩兮突然转头看向屋门,手中已握住了剑,“谁?谁为外面?”
屋门打开,原来是高风亮,他走进来又把门关上,愣愣看着神离,“噬,心,剑?神,神离?”
神离笑笑,“你看我像么?”
高风亮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管像不像,但我听到了,嘿嘿,这隔音禁制并不是特别好。”他走过来,弯着腰,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神离,“你,你原来没有死啊?”
神离无奈,“可能也快了。”
高风亮又站了起来,背着双手,“我刚听张建说了,他说你这身体还能活三年就不错了。”
“哈,哈哈。”高风亮又毫无预料的大笑起来,“我特么居然与…”他声音突然放小,“与噬心剑之主是朋友,下次见到华飞,我一定在他面前炫耀炫耀。”
神离笑道,“你好像忘了,我也是华飞的朋友。”
闻言,高风亮脑袋一下耷拉下来,“说的也是。”接着眼睛又亮了,“我不告诉他神桑就是神离,他不就不知道了么?”
这时外面喧嚣起来,高风亮道,“我们也出去吧,估计是天旋城城主陌路要来了。”说着显得有些神秘,“很可能就在今晚,就在天旋楼里,陌路将指定出无敌百斩剑诀的传人。”
神离道,“冰玄剑学院院长来了没有?”
“还没呢,你怕他认出你来?”
神离、倩兮、高风亮走了出去。
这天旋楼是圆环形建筑,中央是一个方圆十五丈的花园,此时的二楼空缺处已被一层氤氲的灵力壁补上了,形成一个不是很大的灵力广场,各大青年天骄就盘坐在四周,像是在等待着。
神离三人也在边缘坐下,神离抬头看着天,今夜依旧繁星密布,明月高悬,偶尔能看到白色的影在上空沉浮。
神离神色有些不好看,因为他终于知道了外面的是哪些人,“外面的四大势力看来是四大凶派。”
高风亮问道,“四大凶派?摩鲨?浅涡?翻禁?黑鹰?”
神离点点头,“就是他们,早上最开始来的就是黑鹰,你说那个很厉害的强者就是黑鹰掌门千奉。”
高风亮神色很不自然了,“据说他们行事毫无顾忌,在神离陨……”高风亮看了神离一眼,接着道,“在神离陨落后,四大凶派联手进攻噬心城,想要夺走噬心剑。神离的追随者、城内守卫,与四大凶派大战一场。”
高风亮见神离与倩兮都没多大兴趣,但却吸引了身旁几人的注意,于是接着道,“那一战,噬心城禁制破灭,城内居民死伤无数,眼看噬心剑将要落入凶人之手,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有人问道,“谁?”
“一个额头上有一个尊字的人,自称为至尊,他一剑惊天,差点儿将黑鹰掌门斩杀。”高风亮接着又道,“只有他还无法阻拦四大凶派的进攻,双方短暂对峙后,冰雪神女也降临噬心城,四大凶派无奈退走。”
倩兮忍不住问道,“冰雪神女很强么?”
“当然,很强,很强,很强,据传,当年在冰玄剑学院的时候,她一个人追着神离、魔行云两个打。”高风亮回道。
闻言,神离也笑了。
这时,白衣城卫大队长张建找到三人,随手布置了禁制,迷蒙的白色灵力将内外声音隔绝。
张建神色严肃,“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跟在我身后,我会尽量保护你们。”
高风亮见张建突然来这么一说,知道形势有些不妙,“怎,怎么了?真要打起来了?”
“你只要听话就好。”张建撤销了禁制。
像是应了高风亮的乌鸦嘴,所有人突然抬头看向天空,这一瞬间,整个天旋城上空全都笼罩在无尽的各色剑芒中,天旋城禁制遭到猛烈进攻。
天旋城布置禁制的三千六百个方位猛然亮起,几乎将整个天旋城照亮,那些地方是给禁制提供能量的元灵石阵,此时像是全都燃烧了起来,源源不断的给禁制补充灵力。
天旋城上空的禁制薄膜不断变换,光晕流转,迷蒙梦幻,已不能保持能量的纯净,无法完全吸收外界的进攻,凛冽的剑气透过禁制在整个天旋城肆虐。
无数建筑的保护禁制受到刺激猛然亮起,就连天旋楼的禁制也已启动,能看到那横梁,那屋檐,等等所有物体都有光晕流转,抵挡着剑气的劈斩。
同时三个盘坐在天旋楼上空的白衣城卫撑起了一片白色禁制,抵挡了从天而降的剑气。
然而,天旋城城内依旧哀嚎一片,无数的普通平民生命在凋零。
这样强度的进攻,天旋城禁制随时都会崩溃瓦解。
“咻,咻,咻……”数十道白光冲天而起,几乎所有城卫全都飞上高空,凌立虚空,手握长剑,组成剑阵,等待着禁制破灭那一刻,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眼看禁制破灭在即,对方却停止了进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整个天旋城回荡,“陌路,限你半个时辰内交出剑圣剑诀,否则我们将血洗整个天旋城,一个不留。”
神离叹息一声,“他们终于还是发起了进攻,没有机会了。”
张建道,“本来就没有机会的。”
“有,若是能拖到明天早上,或者两个时辰,形势就不一样了。”神离道。
高风亮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神离看着这里的一众天骄。
高风亮笑了,“他们?虽然天才,毕竟境界还是太低了,能怎么样?”
“他们的身份。”
闻言,张建眼睛亮了,“不错,这里的青年俊杰很多都是大宗门的少主,天才,等他们各自的宗门赶到,四大凶派也就不敢再肆意妄为了,只是可惜,现在我们只有半个时辰,而我们的禁制也已经撑不了多久,还是没有机会。”
整个天旋城一片喧嚣,无尽的谩骂对天旋城城主淹没而去,什么剑圣剑诀跟他们这些普通平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今天完全是被城主陌路拖累了。
现在天旋楼里一众青年也骚动起来,剑圣剑诀没有看到,反而陷入了危机之中,众人已经准备强行突破天旋楼,不想再被软禁。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从天而降,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停在了灵力广场上,张建跃身过去,恭声道,“城主大人。”
城主陌路终于出现了。
陌路点点头,张建便退到他身后侍立着。
陌路冷冷环视一周,也不说什么废话,从怀中拿出一本泛黄的薄薄册子。
这一瞬间,众人都能感觉到古老沧桑的气息伴随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剑意从那薄薄的册子辅散而出。
“大家请坐。”陌路示意。
众天骄也就安静了下来,依言盘坐着。不少人已猜到了他手中的东西是什么,眼里露出火热之光。
陌路道,“我是天旋城城主陌路,你们猜得不错,我手中就是大家梦寐以求的无敌百斩剑诀,本来是打算与冰玄剑学院院长一起在年轻一辈中挑选其传人的,现在看来,条件已不允许。”
无敌百斩剑诀终于现世,所有青年全都安静的看着,但内心却非常的激动,以至于不少人的灵力不受控制的波动而出。
陌路接着道,“现在,我将在这半个时辰里对大家进行考核,最后挑选出三个通过考核之人作为无敌剑圣的传人,修习无敌百斩,希望大陆浩劫来临的那一天,你们能为整个天下苍生站出来。”
神离一眼看去,这些盘坐在灵力壁上的一众天骄,正兴奋的等待着考核的开始,希望自己就是那通过考核之人,完全忘记了头顶上还有利剑悬空,半个时辰后就会无情落下。
神离悲悯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一群被遗弃的孩子。”
神离又仰头看了看这繁星密布的夜空,闭上眼,一滴眼泪滑落,“引乱大陆的罪名就由我来担当吧。”
他深吸一口气,唤道,“倩兮。”
倩兮微微回头,“恩。”
“你帮我喊话。”
倩兮闻言站起来,以神离的口气,转述着神离的话,“陌路城主,我有话说。”
在这相对安静的天旋楼里,倩兮的声音响遍每个角落,城主陌路道,“你说。”
倩兮清越的声音似乎带着强大的逼迫之意,“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三个剑圣传人挑选出来后,你们能否确保他们的安全?”
城主陌路回答的很干脆,“当然能,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保护他们。”
倩兮的声音像一柄利剑抵在了陌路的咽喉,逼问着他,“那剩下的其他后辈,还有天旋城其他城民呢?他们如何面对半个时辰后四大凶派的残杀?你们还有什么力量保护他们?”
倩兮的话落,所有人都明白了,陌路挑选出剑圣传人后就不会再将剑诀交出,那时四大凶派就会出手,而陌路将尽最大努力保护剑圣传人,而没有被挑选之人只能遭受四大凶派的残忍格杀。
除了剑圣传人,其余青年连同天旋城所有城民将是无辜的牺牲者。
所有青年激愤,全都站起来,灵力轰然波动而出,熊熊的灵力像是在燃烧,将整个天旋楼照亮,他们脚下的灵力壁承受不了如此凝炼的灵力压迫,“咔”一声,开始出现裂纹,最后直接碎裂开来,他们还都一动不动,凌立虚空,怒视着城主陌路。
倩兮,高风亮将神离带到走廊站立着。
陌路冷冷环视一圈,“他说得不错,但无敌百斩必须得有传人,等浩劫来临之时,若是四大传世之剑没有能阻拦得了,那时至少还有新生代剑圣可以站出来。为了天下苍生,有时候必须要做出牺牲,我们也没有办法。”
“不,还有一个办法。”倩兮依旧传达着神离的话。
“还有办法?”陌路看着倩兮身后的神离。
“有,那就是将剑圣剑诀公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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