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久后,大魏抽调二十万兵马攻打美林关直达燕北境地。
大魏和燕北之间终逃不过这一场恶战。
冬日初阳和煦遍洒庭园,清晨初醒一般带着朦胧水汽如带星光薄纱挂于梅枝之上,纤纤葱指浅浅提捏青瓷裙裾,莲步缓移步伐轻巧跨出闺房檀木门槛,在阳光下光芒流转仿佛水波荡漾。
脚步于雕花石廊青石板上踟蹰,听后面有人唤自己名字,颔首侧头目光随声音痕迹追寻,杏仁瞳子含情脉脉有珠光点缀之上,鸦睫翕乎浅垂似是无言却把心事满藏于目光秋水之中沉潜。
“怎么了?”苏独微驻足回头打量着惊慌失措的探子,心生不安。
“回姑娘,魏帝突发二十万兵马由元齐皇子领兵,不日到达美林关。”探子道。
苏独微倒是反应平平心里对大魏近些日的举动还是心中有数的,只是没有料到魏帝这么快就忍不住要撕破脸皮率军攻打燕北,她开始不由担心燕洵的处境。
燕洵大帐内熙熙攘攘站着几位得力将领在同燕洵讨论战术方针,大魏来势汹汹人多势众凭燕北仅仅十余万大军同大魏抗衡并非易事,大魏领军直逼赤原渡攻打红川城,若此时燕北大军绕开美林关直逼大魏长安城,一来远水救不了近火二来燕北的风水也该轮流转转了。
大战在即燕洵根本分不了心,他命仲羽领着她手下死士陪同楚乔一起前往蓝城镇守,一路风尘仆仆奔波劳累但终是离开了这危险的地方。
燕北冬天的冷风刺骨凛冽,风卷着凉意夹杂着雨后泥土翻新的腥味,乌鸦站在梢头叫声悲凉,金色斑斓光斑直直照射红川城墙,点在人的银铠之上。
程鸢站在城墙上看着仲羽和楚乔的部队离开红川城,这些日子下来燕洵对楚乔的处处避让早已经让他不得不记住楚乔这个人的存在了。
“终于走了。”
不知何时苏独微站在程鸢身旁透过逆光看着眼前黄沙滚滚马匹蹄声悠扬,女子一袭青色罗裙手持长刀难掩寒气,她抬手绾过耳根旁散落几丝碎发,嘴角漾起浅浅笑意。
程鸢瞥了眼身旁的苏独微,依旧不打算给她好脸色看:“听闻当初你和这个女子一同呆在世子身边多年,怎的如今她走了你比我还开心?”
“我虽看不惯你们尔等乌合之众将战争残酷当成你们争权夺利的幌子,但在这件事上我同程将军的立场一样。”苏独微并不隐瞒自己心中所想一五一十道出,“世子为了阿楚已经耽误很多了,燕北亡魂尸骨未冷,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挡了燕洵报仇的路。”
苏独微那透着沉沉杀气的眸子着实让程鸢心中一颤,会意点头故作冷静,道:“放心吧,她若想阻止我们半步,我不会让她好看的,这点苏姑娘就不用操心了。”
说罢,程鸢便领人离开下了城墙。
“楚乔,我给过你活的机会,你若还敢回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燕洵在前线上阵杀敌,苏独微便在他身后替他料理草原八部的后患,最终燕洵还是允了程鸢的建议调了北关一半驻军支援前线,余下的人便由苏独微差遣了。
“现在粮草未到草原八部的人未必会出兵支援。”许青衫愁意浓浓攀上眉心,目光投向苏独微,“如今大魏军队兵临城下我们该怎么办?”
苏独微折臂捧起茶盏抿了抿,倾身靠近跟前香炉拂手将袅袅香烟扇来轻嗅,明眸微抬笑意浅浅,“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给他们好脸色了,走吧去会会这帮蠢货。”
苏独微悠然自得地坐在柔软的羊毛垫子上整理着及腰长发,红色兔绒斗篷裹着娇小身躯裹着长刀合眸静候着。
门外忽然响起稀稀疏疏的谈天声,一个长着奢靡体态魁梧的男人走进,皱褶的脸上一条触目惊心老疤犹如一条攀岩的蜈蚣,让人心脏不禁颤得慌。
苏独微玩世不恭的眼神立马变得严肃认真,敛裙缓缓起身步到男人面前。
“苏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男人掠过苏独微径直走向主座坐下,身后三个大汉站在其身后气势摄人。“不知燕洵世子有何要事请苏姑娘代为传达啊?”
苏独微勾唇笑笑并未直接回答其话,莲步靠近其跟前桌案半倚而立,眸子打量大帐周遭心有一计。
“都是直来直往的人我也不同首领您绕圈子了,当初您承诺燕北出兵一万支援前线,如今大魏已经直逼美林关了,首领您何时兑现承诺啊?”
那男人装作遗憾的样子蹙眉看人见人脸色不好张嘴准备说话,便抢在人之前唇齿张合又说了一句话。
“我呢自小长在秘府对付人的手段多得是,我相信您同世子的约定你会兑现的,是吧?”苏独微嫣然一笑,手指轻敲桌案。
“苏姑娘原来想说这件事....没问题,明天我就安排兵马助世子攻打长安。”
苏独微点点头满意笑笑,往后半退了步裹紧了些斗篷。
“既然您愿意相助那自然最好不过,日后我在世子面前替您多多美言,富贵荣华还不都是囊中之物嘛?”
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伸出满是茧子的手,满意讪笑附和:“那就多谢苏姑娘了。”
“不谢,但是你这辈子怕是无福消受了...”
苏独微以迅速到肉眼还没看清晰的速度扬开斗篷抽出长刀狠狠朝男人飞去,不过瞬间血液四溅,男人重重的倒去躺在冰凉刺骨的地面上闭紧了双眼,苏独微抹去自己白嫩的脸蛋上溅射出来的血浆。身旁几个壮汉尚未回过神来便被苏独微安排在帐外的杀手解决了,应声倒地。
此时的账内地面鲜血淋漓,馝馞的薄雾弥漫着浓烈的腥香,而苏独微的脸上,久挂着一抹笑意。
这就是和燕洵作对的下场了。
苏独微静坐马车内面容恬然,藕段般双臂轻搭膝上微微仰颚模样一贯疏离又魅惑,她抬手抚上右肩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蹙眉忍了忍,额间布上薄薄香汗脸色难看。
“姑娘。”许青衫在马车外随行,禀报道,“安排监视楚姑娘的探子回信,说楚姑娘已同秀丽军汇合,领军返回红川城了。”
马车停于燕北秘府门前,女子嫣红双唇轻挑,早已有人为女子拉开车帘,女子十指整理衣裙皱褶起身扬首轻瞥一干人等挥手将其众人皆遣去,神色端肃冷傲脖颈优美曲线微昂。
“既然她要来送死,就不能怪我无情了。”
楚乔领着秀丽军在门外请求打开城门放行军队和百姓,大魏军队势头猛劲已经步步逼近红川城了。
“将军,城外有援军向我们打旗语要我们大开城门。”
程鸢擦拭着尖刀并未抬眸,冷笑:“笑话,哪儿有什么援军,定是大魏奸细。”
“不能开城门。”
门外响起清亮女声话音刚落才见女子身影,苏独微步入程鸢大帐中很是随意地寻了个位置坐下,捻指敛敛身上衣衫动作依旧优雅动人,未加修饰的面容倒多显出一分清冷。
“苏姑娘的风声还真的够灵的。”程鸢言语戏谑嘲讽了一句,将抹布放下尖刀入鞘,“我有殿下的命令,城门不能开,若有人硬闯,格杀勿论!”
苏独微闻人此话心中卸下警惕身子往后靠了靠,与程鸢相视一眼各自会意。
城门外万箭齐发根本不顾百姓性命,弓箭如雨一般密密麻麻落下直冲楼下目标。
“程鸢,你想干什么!外面是楚大人!”风眠风风火火闯入大帐之中,怒气冲冲看着程鸢却不料帐内还有不速之客,风眠蹙眉难掩惊讶,“苏姑娘!”
程鸢并没有什么反应缓缓直起身子将地图规矩卷起随手放在桌上,凌厉目光投向其身后小兵问:“放箭了?”
“放了。”
“死人了么?”
“死了。”
“那么楚大人呢?”
程鸢厉声质问一句,小兵匆忙跑出帐外。
苏独微坐在一旁素手捧着白瓷杯怀里圈着长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安心品茶驱寒,氤氲白气朦胧女子清丽面容。
风眠惊讶账内这帮人的举动,质问:“你想干什么!”
座上女子放下茶杯悠然起身步到风眠面前,轻扯嘴角道:“风四爷,这不是你该插手的。”
“楚大人同你也算是同袍情谊三年,你又何必忤逆世子赶尽杀绝!”
“同袍又如何?在我们谍者眼里只有利益!”苏独微眸光忽然充斥杀意,账内走入几名杀手将其死死围住。
风眠看着苏独微那双可怖的眼睛只觉不可思议,瞳孔微张道:“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说罢,风眠便转身错开身后杀手冲出大帐跑向城楼。
“杀!”苏独微轻描淡写勾了勾唇道了句。
女子转身回坐难平心中不忿,怀中长刀杵在地上身子直挺静候城墙上的音讯。程鸢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苏独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风眠一路冲向城楼狠狠推开一路阻挡的士兵,他攀上城墙高处朝城楼下的楚乔撕扯嗓子呐喊道:“不要进来!城内有陷阱!赶紧走!”
领头将领见风眠高声通信见情况不妙抢过士兵手中长戟狠狠刺向风眠腹部,城墙之上独的身影摇摇欲坠微微晃着,那人使劲将长戟怼入人腹部风眠狠狠坠下了城墙咽了气。
“将军!风眠搅局朝楚乔通信,我们计划失败了!”
苏独微睁开眼睛鸦睫轻颤,紧抿朱唇,不语。
“报!魏军还有四十里!”
女子起身握住长刀,步到程鸢面前道:“赶紧组织所有人从密道撤走。”
程鸢凝眉,不解:“当真不应战?”
“红川城一空大魏便真正走进我们的陷阱中了,也好为我们攻打长安有了保障,何况楚乔性子这般倔强定会留守红川,到时候他们一千人不到的秀丽军以卵击石还不是自寻死路么?”
“不愧是燕北秘府的掌事。”程鸢叹道,“撤出红川城!”
斜阳残雪辉映着金色苍穹,血色夕阳晨光落在女子身上映出斑驳光点,她遥望着脚下这座养她二十余年的城,素手紧紧握住指甲在手心留下泛红印记。
燕北,不再是我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