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意识清醒的时候,老张马上觉察出自己是被捆着的:手腕、双腿都被绳索捆绑,嘴部被布条堵住,眼睛也被布条遮掩,不过耳朵还能听见。他稍稍挪动自己的身体,随即感觉出自己的上衣和下半身的裤子也几乎都被剥光,只剩下靴子还在原地。
并且双臂被绑住的状态很奇怪——两只前臂扭转,双手背靠背绑住,双肘部也被绳子拴在一起。
现在他正在用这种奇怪而丑陋的方式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这是标准的土匪绑人姿势,老张意识到。
隔着眼睑和布条,他能感受到外界的明亮光线;他还能听到耳边不断有人走来走去、有人低声说话等声响,在一个不大但很高的空间内回荡。
凭感觉,老张猜测,自己仍然还在小郭的库房里。
自己的装备,包括武器,毫无疑问已经全部都不在自己身边了。
一次标标准准、干净利落的土匪式劫掠。
“难道小郭开始干这个勾当了?”
老张心中不太确定。如果是小郭头一次做这事,那么小伙子这便是自寻死路,只要被管委会抓住,必然将被枪毙;小郭也不太可能是这方面的老手,从没听说过城内会有这么嚣张的个体土匪居然敢在蔬菜公司这种地方附近下手。
这时,老张耳朵听到不远处有个女人,正在用粗犷的嗓门朝周围一些人吼出指令:
“不要拖得太久了,先把她带过去,她身上带的那些东西也一起带走。你们给我听好,等我回到家之后,我要看到她身上的东西一样不少,凡是偷东西的,右手全部砍掉;她的身子你们也不许碰,没我允许谁敢碰她,我会直接剁掉他的老二,让他自己把它吃掉——听清楚没有?!!”
这女人最后那句“听清楚没有”喊得极其响亮刺耳,令人耳朵发痛,这种感觉让老张想起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一个人。
“明白了卢小姐!”有人回应道:“……卢小姐,还有件事……”
“什么事?”
“他们开来的这两辆车怎么办?那辆白颜色的大车改装了装甲和门锁,从里面锁死了,我们实在打不开。”
“这种小事计较它干什么?打不开就以后再说。现在快点先把那个女人弄走。”
“是!”
老张于是听见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将某个人在地上拖行起来。
他们拖的是谁?是知雨,或是嘉嘉?
无论是谁,至少现在,老张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偷袭自己的这帮家伙,就是冲着调查团来的。
——也就是说,是狼头游击队的人。
——他们果然杀来了。
老张听见一阵踩着皮靴的脚步声快速朝自己走来。
那人在老张面前停留片刻,突然抬脚,狠狠踢踏在老张的额头上,将老张仰面踢翻在地。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老张昏暗的眼前浮现出许多金色光斑,两耳也嗡嗡直响。
他一边挣扎,一边觉察出,踢到自己的那个人蹲下身子,正在近距离俯视自己的脸。
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体味——咸腥中又夹杂着隐约的年轻女性体香的奇怪汗味。
“哼,一声不吭是吧?你们这种男的都喜欢装作这幅样子对吧。”
那女子的讥讽话语伴随唾沫星子以及温暖的口气,一齐喷到老张脸上。
蒙住老张双眼的布条迅速被撤下。仓库内明亮的灯光刺得老张睁不开眼。
稍有适应之后,老张看到,一个面色黝黑粗糙的细眼睛女子,正冲自己露出鄙夷的笑;她头顶扎着奇怪的球型发髻,左脸颊上画着一团乌青色的图案,身材壮硕,整个人的年龄乍看上去和梅子、嘉嘉她们差不多,但明显经历过更多的风霜。
更奇特的是,虽然是土匪,但这个女子身上却完全不带任何枪械,连防身手枪都没有,只是在腰带两侧挂着两柄长刀。
这个女人老张头一次见到,但她的窄长瘦脸让老张觉得眼熟。
一连串的疑点瞬间在老张脑中连成一串。
他抢着开口说道:
“你是那个什么卢司令的……女儿?”
扎着发髻、被同伙称作“卢小姐”的女子无声地咧开大嘴,露出满嘴发黄的牙齿——一看就知道这是长期在荒漠地区饮水所造成的“黄水牙”。
“果然你就是那个‘怪物’。”她逼近老张的鼻前,面露狰狞之色。“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找到你是为什么了吧。”
“把其他人放了,你爸那副模样是我干的。”
“我也想这样。”卢小姐重新挺直腰杆,狞笑也消失了。“可惜呀,你们那位女记者大小姐是我爸指明要带去的,我也没辙。”
老张扭动脑袋,看了一下周围。
知雨果然不在。想必是已经先被带走了。
只剩下梅子坐在自己身旁,也和自己一样手脚捆着、身上衣服几乎被扒个精光。
“把那个短头发女孩子放了,她跟我们之间的仇无关。”
“不可能的事。”卢小姐说,“那个‘男孩头’的能耐比你们还大,我手里八个兄弟都折在她的地盘上,不干了她,我怎么向手下交代?”
“你手下的八个土匪全是我干掉的,与她无关。”
“别扯了老大叔,你没那本事。——你有多大了?都快三十了吧。这年头凭你这种中老年人,一个人是根本玩不动的。你这种人,除了裤裆短时间能硬硬,身上其他地方全他妈是软的。”
年轻的土匪女首领抬起右脚,靴尖指指老张的裤子,露出邪恶的笑容。
但老张的话立刻让她笑容尽失。
“你说得对。但是你爸爸照样被我玩了个半死。”
“……”
老张使出极其危险的激将法,试图将这个女游击队首领的注意力全部聚集到自己身上,从而想令梅子等人的危险系数降到最低。
至少,除了梅子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危险系数可以降低。
或许那正是关键。
年轻的女游击队首领毕竟年轻。
“老娘x你妈的!”卢小姐飞起一脚,径直踢向老张的裤裆位置,但由于老张双腿被捆在一起,她只踢中了老张的腹部;饶是如此,老张依然承受着剧痛,不由得扭动起身躯来。
卢小姐仍不解恨。热血冲头的她拔出自己腰上的黑色长刀,将老张两腿间的绳索全部切断,分开老张的腿,对准裤裆又是一靴子下去。
老张痛得几乎当场昏厥。
“快……快成功了……坚持住……”他在心中默念。
或许从今往后,那里会留下永久性的严重损伤……
但是至少命能保住了。
因为,捆住他腿部的绳索,现在已经没有了。
“姓郭的,给老娘滚过来!”卢小姐按捺住自己的脾气,从一旁喊来了小郭。
曾是老张同行兼朋友的小郭,也是老张曾冒生命危险救下的小郭,如今却是出卖了恩人老张生命的叛徒小郭,一步步走到正蜷缩在地上的老张的面前。
这人从卢小姐手中接过了匕首。
“哪,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条件,你来杀。”卢小姐对小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