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拥有正常的精力和体力的梅子,现在早就“哧啦”一声,直接将那女狙击手的双臂活活撕扯下来了,说不定甚至有可能直接把女狙击手撕成两半。
但是现在的梅子,本身体力已经到了尽头。
刚刚在教学楼二楼瘫倒、晕眩的时候,她的体能就已经抵达了极限。之后她是靠一小口水、一小块牛肉干,强行补充能量、强行接续了行动能力而已。
此时,她的右臂已经被孤注一掷的女狙击手的牙齿几乎咬穿、肌肉几乎被咬下来。剧烈的疼痛即便没有让梅子晕厥过去,但至少也使得她原本拥有的那些“怪力”损耗殆尽。
她太需要休息调整了。她现下需要的是吃、喝、睡、洗澡。
但是生存的战斗不允许她如此悠闲。
她终究也落得了和自己身下的女狙击手同样的境况——精疲力竭,那些“变异能力”已然消耗殆尽。
“神力”已从这两个姑娘的体内消退了。她们重新变回了凡人。
或者应该说,她俩现在的糟糕状态,连人不如,而只是两头在城外荒野里展开生死缠斗的野兽。
“咕咕咕咕咕………………”
滑稽而古怪的声音从梅子的喉咙里成串地冒出来。
右臂巨大的刺痛令她已经彻底反胃。
虽然现在她同样在死死地咬着女狙击手的右肩,但毕竟肩部骨骼坚硬圆滑,她“下不去嘴”,虽然对准那里连啃几下,但是也无法像对方给自己施加的攻击那样用犬齿深深刺进肉体之中——梅子最后也只是将女狙击手右肩顶端一带的皮肤给咬破、撕扯了下来,露出皮肤下面通红的伤处。
大量带着金属味气息的污血从女狙击手肩部的伤口磅礴地流出,几乎全部流入了梅子的口腔和鼻腔里。这些血液顺着梅子的咽喉流淌进入她的食道和呼吸道。令她感觉几乎要窒息。
她不得不松开如野兽般不断胡乱撕咬着的嘴,并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对方身上流出的血,已经入侵到了她的气管里,控制她咳嗽的人体神经为了保护身体不至于窒息,强行让机体开始咳嗽起来。
然后,伴随梅子大声的嘶叫,大量的酸水、胃液、胆汁,从她胃部直接被挤压、压缩,如水流一般从她的喉咙里直线喷洒出来,滚烫的呕吐物径直泼洒在女狙击手的胸口处。
辛辣和酸楚的痛苦感受在梅子胸口一带翻滚,她双眼不自觉地溢出眼泪来,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在宣泄——
……
恍惚的意识中,梅子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回到了她少年的时候。
那时候,她爷爷还在。
那时她差不多只有十二三岁吧。
每天吃饭,每顿饭都少不了陪爷爷一起喝的自酿酒。
每一次都喝醉,有几次醉到大吐不止。
那种从口到心都火烧一般辛辣的滋味,总是伴随着一旁的爷爷一边责骂一边笑话的声音。
那时候的日子,好像过得特别慢。
……
这种呕吐,其实是梅子体内的自动反应。由于他人的血液以及泥浆等污物大量流入了胃里,为了抵挡住不明来源的外来物体损害身体器官,梅子体内的植物神经“下令”自动进行呕吐。
如此一来,梅子在短暂的瞬间,陷入了感觉像是“烈火烧心”一般的极大的胃肠道痛苦之中。她紧皱眉头,不得不蜷缩身体;手、脚、牙齿全都松开,不得不自动放弃了对女狙击手的攻击。
这种致命的“弃权”是女狙击手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她此时,也基本上处于了理智思维彻底消失、仅仅只剩下动物求生本能的半疯狂状态之下——女狙击手突然感觉,刚才死命压制着自己身体的对方的手、脚、身体、牙齿,突然全都退缩了回去。杀戮的战斗本能令她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开始了对梅子的拼死反击。
她竭力用自己伤痕遍布的双腿死死盘住梅子的腰部,完全不给对方逃脱退缩的机会,然后她一边嘶哑地嚎叫,一边扭曲身体关节,头部朝梅子的颈子部位本能性地甩去,并不停地一张一合她那已经溢满鲜血的下颚。同时,她的手也没有闲着,反过来摸索到梅子的身躯所在的位置,并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双手朝上移动,最后在梅子的身体上找到了一处最软、最细、最脆弱、感觉上像是最能够方便自己施加伤害的身体部位;随后她完全不经头脑思考,直接用最简单的方式——两手虎口一起用力、死命掐住了那个软弱的部位。
——她掐住的正是梅子细长的脖子。
……
人类的身上,最脆弱的也就是这个地方了。
此前,梅子曾依靠针对这个部分展开的攻击,血腥屠戮了好几名重装甲土匪步兵。
现在轮到她自己的脖子被敌人袭击了。
显而易见,体能衰竭、刚刚才疯狂呕吐过的她,此时被女狙击手压在身下、颈部被对方倾尽全身之力死死钳住,她自己已经到了毫无还手之力的死亡边缘。
梅子开始无意识地翻起了白眼。
与此相对应的,是女狙击手的身体、渐渐开始感觉到自身在这场“生存战役”中开始占据主动了。
仅剩的力量被女狙击手的下意识全部灌输进她自己的双手之中。
——就算死,我也不会撒手!!!
方才梅子吐在她身上的黏稠呕吐物,这时候仍在她内衣里面的皮肤上附着、流淌、游走,但是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之前梅子使尽全力的挥拳攻击,在她体内造成的内伤和内出血,这时候伤势仍在继续扩大,伤情还在进一步恶化,但是她也完全没有感觉。
她满脑子想到的就只有把梅子的颈椎掐断。
一股微弱的气流从梅子被严重挤压的气管里朝外呼出,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响,就像被捅破了的轮胎正在朝外撒气一样。
梅子的双手垂落在地上,并且,和她的双脚一起开始胡乱晃动。
梅子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