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血流动力学、周围血管栓塞、房室瓣、ide结果等等,让我突然觉得自己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当下风中凌乱了。听不懂索性就不听了,因此我选择忽视耳朵的功能,只把眼睛睁地大大的,在他卷翘的睫毛和张张合合的嘴上看得出神,可就在我习惯性地着迷的时候,一只大脑袋突然挡住了我的视线,是宣珂!虽然只是个背影,但我却能一眼认出来,因为那天她捧着苏半夏的衣服在走廊里巧笑的模样给了我太深的印象。而今,她竟敢在这种应该严肃学习的时候明目张胆地盯着苏半夏的侧脸傻乐。我的牙开始不受控制地磨了起来,怒火中烧地瞪着那个后脑勺,坏心地思忖着该怎么报复她,结果,报复行动还没施展开来,就遭到了天谴。太过激动导致我的四肢开始不听使唤,明明想悄悄地移动到一个更利于观察的角度,但左脚却在这时绊住了右脚,然后顺势跌坐到了合着盖子的马桶上,发出一声巨响。
要是单单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悲剧的是,因为我的手始终握着门把手,所以卫生间的门,在我后退至马桶边缘的同时,经由我的手,彻底被拉开了房间里的众人被大动静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朝这边看来,我囧地无话可说,只好在偷偷瞄一眼苏半夏的反应后,低头,用脚勾住门,猛地一踹。“咯哒”一声合上了。其实我挺佩服自己的临危不乱的,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想到去观察苏某人的表情,但此刻依旧傻坐在马桶上的我更为自己偷看的那一眼而感到庆幸。因为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竟然没有转过头来。没错,他竟然在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的那一刹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汇报病人的情况,专心至极。我坐在马桶上,蓦然产生一种挫败感。“唔,为什么是粉色”“哎?不喜欢吗?我只是觉得很适合小六你啊!”我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尴尬地“哈哈”一笑。此时此刻,距离纪清与杜衡的婚礼还有三天之际,我终于收到了伴娘礼服——出自服装设计师纪清之手的娇嫩嫩的抹胸公主裙。抚摸着数层粉纱叠加而成的蓬松的裙摆,再摸摸紧身至极的收腰部分,我万念俱灰地看着纪清,神色哀怨:“清清你让我怎么穿出去?”她将衣服抢了回去,似乎对于我质疑她的作品一事感到非常不满。
“那怎么样你才穿得出去?要我把它改成白色的?”“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纯粹想抱怨一下唔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哈哈貌似也来不及改了吧。”我拿手当扇子,试图扇去脸上尴尬的红晕。纪清的周身蓦地散发出一股黑暗之气,阴测测地看着我,勾起的嘴角十分之可怖,她说:“怎么来不及?拿点漂白粉,扔到洗衣机里搅两搅不就好了?不过我不保证它出来后还会是一件成型的衣服哦。”说罢还掩住唇,发出“哦吼吼吼”的类似电视剧中坏女人才会笑出的声音。“好吧我接受。”我垂着头从她手中接过礼服,认命地叹了口气。可怜我的小肚子呀,这三天你要受苦了婚礼当天,几乎是在忙乱中度过。“化妆师呢?化妆师怎么还不到!”“她刚刚电话过来说是堵车了,可能还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我摁亮了手机屏幕,北京时间九点整,离十一点的婚礼还有整整两个小时,于是狮吼。“再给我去催!”“好的我这就去。”“花童的衣服换好了吗?戒枕呢?准备好了没有?”“好了好了!在这儿呢!”工作人员拿来两个精致的方形戒枕,白底上用粉色的缎带扎着一个漂亮的双层蝴蝶结。我满意地接过,小跑着到角落里正窃窃私语的两个小花童面前,提起裙摆,蹲下交给他们,尽量和蔼地说:“一会儿婚礼开始的时候,你们在姐姐和另一位伴郎哥哥入场后再入场,手上要捧着这个,然后走到我们身后,明白了吗?”将戒枕交到两个四五岁的小孩手上,我有点惶恐不安,生怕他们出什么岔子。然而小孩子却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肉笑成了一小团,可爱的样子,说:“姐姐放心,我们会保管好的。”我瞬间觉得这两个小花童是多么的可爱,比那个迟到的化妆师接近谱多了。
四处侦查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再做的事情,我这才移到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纪清身边,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往下灌,快要烧起来的喉咙被清甜的水灌溉一番后,才得以解脱。纪清此时以换好了礼服盘好了发,只是素面朝天地笑着睨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安排事儿。”我得意了,拧紧了瓶盖道:“那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办事儿的,好端端的婚礼要是搞砸了怎么办?以后我的婚礼,肯定”话说到一半,却像忽然被人掐住喉咙一般,没了下句。纪清是个明白人,也不追问,转过头去拿了一个紫色天鹅绒的长条盒子来,递到我面前,笑盈盈道:“打开看看。”我疑惑地打开盒子,一条银色的项链跃然浮现于眼前。坠子是一朵五瓣的花型,其中有点点粉钻作为点缀。简单的造型,并无太多繁复,却让其中的纯洁和安静无声流露。纪清像知晓了我的心事一般,微笑着点头道:“是桃花。”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送给我的?”
“当然。”她笑出了声,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宠溺。一般来说,在送礼的时候必要的推脱是要的,但由于我和纪清的关系已经到了不用客气的地步,因此我很坦荡地接了作为我节食三天补偿的礼物,笑着收好。她把手按在我欲伸进包里的手背上:“不戴上吗?”我下意识地朝自己脖子上看去,那儿挂着自十七岁起就再没取下来过的项链,那条串着一枚戒指的项链。六年过去了,银质的戒指早已没有当年干净的色泽,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地变得陈旧,但这种陈旧感好像在彰显着它陪我走过的路一样,越是经过年月的打磨,越显得光华动人。于是我摇了摇头,并不想把它解下来。可纪清却不由分说地强制卸下它,为我戴上那朵璀璨的桃花,边扣着链子边轻声道:“你是伴娘,可不许丢我的脸,再说,这是桃花呀。”
我听不懂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还是由着她,毕竟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化妆师终于赶到,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一切终于就绪,我捶着酸痛的小腿,在磨破了的脚后跟贴了创口贴,苦不堪言。婚礼终究如期举行。偌大的草坪上,以郁郁葱葱的树木为背景,摆着一个巨大的花丛拱门,座椅旁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花球,一种别致的清新感呼之欲出。
白色的座椅分布在左右两边,中间则是撒着粉色花瓣的白毯,我站在终点的台上,神父的左边,含笑看着一身白纱犹如仙子的纪清。纪父挽着她的手,小步幅地依据step-touch的走步方式入场,很讲究的步伐,右脚迈出后,左脚跟着迈前与右脚合并,停顿两秒,随即左脚再相继向前迈出,因此一路走得异常缓慢。乐队高奏《婚礼进行曲》,所有的来宾起立,面向新娘,微微笑着表示敬意,我的目光却停留在了之前一直不敢正视的苏半夏身上。只有在他侧身的时候,才有勇气看他。他的黑发在九月的阳光底下打着一圈淡淡的光晕,眼睛含着笑意,注视着纪清,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身形随着纪清与纪父的步伐慢慢转过来,在我尚未来得及收回目光的时候对上了我的视线。第一次对视,这是分别四年来,我们见过三次面后的第一次对视,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胶着在了我身上,深深地,看不见底,但在视线缓缓下移时,骤缩了瞳仁。看着晶亮的眼睛里类似于受伤的表情,我的心头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在察觉到脖颈上的一抹冰凉时差点维持不了脸上的笑容。
项链他送给我的那个定情信物。手臂突然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我回神,微微偏过头去不解地看可爱的小花童,只见她睁着一双紫葡萄般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我,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姐姐,对面那个哥哥一直盯着你看呢。”我抬首向江槐望过去,他果然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很奇怪,跟杜衡没什么交情的江槐成了伴郎。婚礼前我才知道伴郎是他,笑着问纪清怎么不怕新郎被抢了风头,纪清回答我的时候还不忘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一番,说:“我家小衡子的光芒岂是那么轻易可以掩盖的?再说了,不是你要帅哥的么。”我撇嘴,表示没意见,可事后才知道,原来纪清这只狐狸,打的是别的主意。然而此时我只是对江槐笑笑,集中了注意力,观摩好友庞大的婚礼。纪清已然走至婚礼台站定,杜衡迎上前去,站在她的对面。纪父撩开女儿的头纱,在亲吻了脸颊后,缓缓地将她的手移到杜衡的臂弯里。杜衡浅笑着向纪父微微点头,与他的清清保持着一个步调走至神父左右两侧,分别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