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蓝眼老人把手放在他的额头,问道:“你愿意全心全意娶她做你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毫无保留地去爱她,将努力去理解她,将完完全全信任她吗?以尔全名,你愿意发誓吗?”杜衡笑了,大眼睛明亮而坚贞,他说:“我愿意。”老人又把手放在纪清额上,说:“你愿意全心全意嫁给他作为他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将去分享你们的幸福,将作为平等的忠实伴侣,度过今生吗?以尔全名,你愿意发誓吗?”纪清捧着花丛,难得的紧张,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愿意。”神父笑:“请你们为彼此交换戒指。”
我和江槐分别从两个小花童手中接过戒枕,双手奉上,杜衡先拿起上面的戒指,动作轻柔地套入她戴着白手套的无名指上,纪清也随之拿起我手中的戒指,为杜衡戴上。老人祥和地说道:“现在,杜衡先生,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两人慢慢接近近,一个低头,一个踮脚,深情之吻。我鼻子一酸,眼眶慢慢被打湿,泪水在这一刻差一点决堤。从青涩制服走到纯白礼服,有多少人能实现少年时的约定,此生不换。神父低沉的声音在浪漫的时刻缓缓响起,像洗涮人心的清流一般,娓娓动听。“从今以后,你不再被湿冷雨水所淋,因为你们彼此成为遮蔽的保障。
“从今以后,你不再觉得寒冷,因为你们互相温暖彼此的心灵。“从今以后,不再有孤单寂寞。“从今以后,你们仍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生命。惟愿你们的日子,天天美好,直到地久天长”西式婚礼的仪式显得很简洁,新郎新娘在神父的祝祷下亲吻后整个过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是自助午餐。清凉的秋风下,众人围到香槟塔前,在杜衡自塔些祝福的话语,苏半夏站在我对面,眸子里的光泽仍旧是沉寂着的。礼服太过勒人的关系,面对一大堆的美食,我只有扼腕叹息的份儿,倒是帮新娘纪清挡酒挡地不亦乐乎,果香味的香槟,甘甜中有些微的涩味,跟加了汽的果汁似的,唇齿留香。
但饶是我酒量还不错,数杯一下肚还是有点吃不消,更何况,我多怕衣服会爆开来。正想找个机会逃脱时,又是一拨来祝福新人的人,一杯杯酒递到纪清面前,最终又转到了我手上。我知道纪清很能喝,可她今天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竟在喝过第一杯后就滴酒不沾,悉数推到我面前,让我为这友谊感动地泪流满面。清清啊,虽说我是挺喜欢喝的,但你也用不着这么照顾我吧?无奈地苦笑,我接过宾客递过来的香槟,一杯接着一杯地下肚,江槐正在几米开外为杜衡挡酒,根本注意不到这儿的情况,无力来解救。倒是在接过第五杯的时候,英雄出现了。苏半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侧,伸出白皙的手,抢过我手里的酒杯——按照他夺过去的力道来说那应该是抢,轻声在我耳边道:“我来。”这是自一年前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后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与他接触,男子低低的两个字一说出口,我的耳朵就不争气地红了,引来众人一阵调侃。“卿辰呀,男朋友?”“肯定是啊,对她那么好。”“真不错哎,长得多帅。”“那一会儿可要去抢花球哦,下一个新娘。”
我面对纪清的大学校友,摇手连连:“不是啦不是”结果是必然的,没人相信,大家继续灌酒,苏半夏继续替我喝,仰着头时,能清楚地看到上下移动的喉结,我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突然觉得这样不妥,他又不是我的谁,我也将他列入花心混蛋的列表了,这么帮我挡酒算什么。于是在他即将接下下一杯的时候抢了先,怕他又来争,我毫无章法地仰头灌了进去,被一股气冲得差点打个响嗝出来。放下酒杯,我偷偷抬眼瞄向苏半夏,他也看着我,无奈的样子,勾起了嘴角,在阳光下笑得很好。这笑容比酒还要醉人呐。好容易等人群散去后,我们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舞会就开始了,纪清不知何时溜走换的衣服,此时正穿着一袭清爽的白色蕾丝连衣裙与杜衡翩然起舞。人群自动围成一圈,静静地观赏,浅浅地微笑,最后,裙摆飞扬,一曲毕。新人跳好舞之后,众人都随着悠扬的古典音乐鱼贯而入,最基础的华尔兹,每个人的舞步都是那样优雅。我站在原地,面对苏半夏的邀请,一再犹豫,迟迟没有把手送到他的掌心内。这样尴尬的两个人,一起跳舞,会变得更加尴尬吧。
我迟疑着,他等待着,低着头,额上垂下的黑发遮住了眉眼,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在我即将握住他的手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突破重重阻碍的江槐忽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地牵住我悬在半空中的手,在留给苏半夏一个挑衅的眼神后,带着我进入舞池。“江槐你干嘛?”江槐邪笑:“解救你啊,你刚才不是很困惑。”我不屑地撇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困惑了。”“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他的桃花眸亮晶晶的,映入了阳光的色泽,忽然松开扶住我腰部的手,微凉的指触上了我的脖颈。“项链不错,是想招桃花吗?”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见他尴尬地了嘴唇后,自己也有些窘迫地笑笑,说:“我身边有你这朵大桃花就已经够呛了。”
江槐突然笑了,带着我一个华丽的大转身,让我看到了之前一直背对着的苏半夏。他依旧站在原先的位置,只是垂下了眼帘,黑发在风中顺着一个方向飞扬,渐渐变得凌乱。他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把上衣的下摆拱起了少许,穿着一身西装摆这个姿势,任谁都会觉得不合时宜,但那微垂着的头、落寞的眼睛、紧抿的薄唇,只让我看见了一个像丢失了最心爱的宝贝的孩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时,激发了我体内所有的荷尔蒙,差点就不顾一切地甩开江槐的手冲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可是我终究没那么做,我眼看着苏半夏拒绝了一个个上前暗示的美女,和江槐跳完了一支舞。过程当中,他有些气馁地问我:“你是不是根本就忘不了他?”我笑着坦白:“这都被你发现了。”“你以为自己有多高深莫测呢,其实太容易被看透。”他说。“是不是在惊讶,为什么他见了你之后表现地那么淡定?”“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按照纪清和沈婉的说法,他苏半夏见着我时不说痛哭流涕,也是应该紧紧与我相拥的,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江槐带着我再一个转身,眼睛向拱门上方望去,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竟然看到了一个隐藏在花丛中的摄像头。“没错,像这样的东西还有好多个,分布在四周,大概是要等到婚礼之后作剪辑用的。”我点头赞成,难道是因为要顾忌形象问题?但转念一想,又果断开口道:“不会啊,苏半夏近视哎,又没戴眼镜,这么小的东西他注意不到的啦。”
江槐挑了挑眉,无语的样子,片刻后才道。“难道说”“难道说什么?”江槐沉默了半晌,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后才一幅“我拼了”的表情闭着眼开口:“我跟他说你是我女朋友了。”犹如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天知道此刻我有多想把江槐这个贱人给一掌拍死。“谁是你女朋友了?”我颤巍巍。江槐哭丧着脸:“你。”我不客气地一脚踩上了他在阳光下油光闪闪的皮鞋,留下一个灰色的高跟鞋印,疼得他龇牙咧嘴,瞬间乱了舞步。“你什么时候找他谈过话的?”“就是你差点掉马桶里去的那天。”我羞愧捂脸,他继续道。“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我爸的主治有他那么个徒弟,查完房后我就在病房门口拦住他了。”我抽了抽嘴角,很无奈地面对这个反射弧极长的人,问:“然后呢?”“然后他问我有没有见到过你,我那时候才反应过来你可能在跟他玩失踪,本来想说没有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鬼迷心窍就说了你目前是我的英文翻译兼女朋友。”
江槐嘟着嘴,可怜兮兮地撒娇。“我不是故意的”我绝望地瞄了一个正在那儿失落着的某人。“当时他也是这种表情?”江槐摇头道:“不是啊,当时他特淡定地跟我说了句‘哦’就走了。”总而言之,经过我敬爱的江总的一番坦白后,我大概知道了苏半夏此时脸不红心不跳的缘故,原来他是误会了江槐和我的关系了,但此时我并不想上前作任何解释,因为那个清纯动人的小师妹正不停在我脑海里晃悠。我这人固执这毛病与生俱来并且根深蒂固,想他苏半夏都能勾搭上师妹了我怎么就不能跟上司来个总裁文里会出现的桥段呢,因此压抑着过去跟他叙叙旧的想法,一门心思地开始喝闷酒,苏半夏也不再来抢我的酒杯,但自己却也喝得正欢。如果现在可以把镜头拉远一点,你就可以看到一群吃着自助餐的人和一群翩然起舞的人当中,有两个正咬着牙拼酒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