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去告啊!”为了医德一直沉默着的李彦此时却是忍不下去了,拨开人群爆了粗口。“老子才不怕你!有种你就把老子告得身败名裂试试!我等着!”“你!”男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拿着刀的手高高举起,却迟迟不肯落下。直到现在我才舒了口气,瞧着生死攸关的场景,原来只是一帮想讹钱的人在作祟,还故意拿了刀子来壮大自己的声势,到头来还不是不敢砍下去。“来啊!有本事你砍啊!”李彦指着自己的脖颈。“有种你往这儿砍!”不知李彦是否也是料定了他们只是虚张声势不敢动手才这么说的,但那名男子却像是真正被激怒了似的,怒喝一声便拿着刀子挥向李彦。
围观的人们纷纷撇开头去,不愿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更有女子害怕地尖叫出声。我却睁大了眼睛,胸口刚刚沉下去的石头此时又吊了上来,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由于苏半夏挡在李彦身前的缘故,男子这一刀不偏不倚地就要往苏半夏身上落,但特种兵的儿子岂是好想与的。只见他先是将李彦推出人群外,后又腰身一矮,躲过了致命一击。被围堵在手术室门口的小护士趁乱逃了出来。持刀男子眼见一刀不中,红着眼睛又将手举了起来,而此时的目标,已然变作苏半夏。作为医护人员,他自然不可以和病人家属大打出手,况且对方手上有武器,也不能硬碰硬,苏半夏只能一边防守一边试图抢他手中的尖刀,但这名男子却杀了眼,毫无章法地乱挥刀,看得人心惊胆战。我站在圈外,只看见那一裘纯白的衣角不停地摆动。如果这只是场单纯的武艺较量的话,我真想高呼一声“帅呆了。”
苏半夏逮到了时机,趁男人呼吸的间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而此时,闻讯而来的几名保安也制住了他的手脚。“我劝你自己把刀放下。”男人的手桎梏在苏半夏指间,此时只要向外一翻,稍用点力就可以折断它,但是他没有,他在赌男子的最后一点良知。“把刀放下,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男人的脸色稍稍缓和,恶狠狠地瞪了苏半夏一眼后,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十指,可就在苏半夏松手之际,又猛地将刀握住,手一扬,扔了出去。闪烁着凛凛寒光的刀锋在空中滑过一道瘆人的抛物线,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到与他一同前来的另一名男子手中。而接过刀的男人,仅离我两步之遥。周围的人尖叫着四散开去,我也随着人流欲要往远处逃跑,但脚步才刚迈出,颈部围着的围巾就被人拽住,随后我便撞入一个男人胸前,他粗鲁地解掉我的围巾,丢到地上。随之而来的,是脖子上的一片冰凉。我闭上了眼睛,懊恼着自己为什么那么怕冷地要系围巾,为什么跑得这么慢,为什么就这么倒霉!男子凑到我耳边,吐出的热烈气息让我一阵恶寒。
“小姑娘,你最好乖乖别动。”我觉得自己脑中有什么飞速运转着,这般危险的境地就好像比数月前和江槐在盛世会议室里发生的那一幕,打斗、仇视,还有鲜血。呼出一口浊气,我睁开眼,凝视着几米远的苏半夏,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地站在那儿,眼里却是磅礴的怒气。事情变化得太快,快到超出所有人的预料,谁都没能料想到现在受到伤害的那个人会是与此次医事故件全无关系的外人。“为什么是我?”我的头脑在鸦雀无声的走廊中冷静下来,压着嗓子开口。“为什么?”那人低低地笑,持着刀的那只黝黑的手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就凭你和他,关系不浅。”
他用另一只扼住我肩膀的手点了点苏半夏的方向。呵,原来并不是我倒霉,而是早已算计好的。“我告诉你也没关系,我不会要你的性命,但是我要这里的一个医生,给我弟弟的女儿陪葬!”“人都死了,你再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只要你动了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轻则坐牢,重则枪毙,值得吗?”我瞅着按兵不动的保安们,觉得等他们来救不是个办法,这种时候,无论我心里有多么的不安与惶恐,都要站稳了身子和劫匪谈判,竭尽全力分散开他的注意力来自救。可这固执的男人却偏偏不吃这一套。“哼,你别想说动我。反正我也没有妻儿,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倒是你,如果那个小白脸死了,你该难过了吧。”“你敢动他试试!”“我怎么不敢?”他反问,冷笑着把刀尖向前一指。
“你过来,我就放了她。”所指之人,正是苏半夏。当我看到他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时,心尖上的颤栗竟奇迹般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坦然,是共同面对生死而不惧的勇气。但是我不甘心,凭什么在看起来唾手可得的幸福前要充满这么多劫难,凭什么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就这么的难。眼前有李彦冲过来拉住苏半夏的手,说他自己的责任自己担,苏半夏甩开,说这不是什么责任的问题,而是他们想要一条人命,他说:“老师,这世上缺了你可不行。”还有在一边旁观多时的宣珂,焦急地跺着脚,却在我以为她也要拦住苏半夏的时候,最终选择了自保,冷眼旁观。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一声,原以为有多爱呢,到了生死关头不照样退缩?不过这样做,也是出于人类的本能吧,她此时若真冲过来了,岂不是牺牲了自己来救我的性命?敢问哪一位情敌可以这么高尚脱俗。冰凉的刀面仍抵在我的脖子上,每当我吞咽一次口水,都能感到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这种感觉非常不妙,但我却卯足了劲儿大声喊道:“苏半夏,这种时候我不会矫情地叫你别过来,也不会傻到撞到刀刃上去自杀,我只是有一句话想告诉你,我怕我今天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顿住了步伐,很平静地微笑。可他越是笑,我就越是难受,心中酸胀地可怕,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流。我抬手,擦眼泪的动作却把身后的勒住我脖子的男人吓了一跳,低吼了一句“别动。“我顿时火大,把揩在手背上的眼泪鼻涕通通往他衣服上抹,尖着嗓门大吼:“你干嘛啊?临终的时候交代一下遗言擦一下眼泪都不行啊?你tm有没有点同情心啊!”被骂没同情心的人此时倒变得有人性了,动容一般地稍松开些持刀的手,而就在这时,原本静静地等待着我的下文的苏半夏眼中精芒一闪,向前几步后快速地拍开男人架在我肩膀上的左手,拽住我的手臂一把将我甩了出来,而自己,却惯性使然地离得男子更近。男人面目狰狞地大笑,低喝一声,扬起刀就要往苏半夏身上砍,然而苏半夏却不逃跑也不反抗,就那么傻站在那儿。
尖叫声响成一片,而我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到震耳欲聋。千钧一发之际,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我飞奔过去,用巨大的冲击力把苏半夏扑倒,然后准备为他挨上一刀,这样一来,兴许还能保住性命。但令我没有料到的是,被我压在身下的苏半夏猛地一个翻身,将我牢牢护住,却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低骂一声“笨蛋。“随之而来的,是利器没入血肉中的声音。苏半夏的脸色倏地一白,牙齿咬了嘴唇,隐忍地闷哼一声。我感到自己抱着他背部的手上,缓缓流过湿滑的液体,空气中也极快地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周身是无限的嘈杂,有那几个男子疯狂的怒骂,有保安的喝斥,而更多的是蜂拥而上的人群,把负伤的苏半夏拉起来,我也一骨碌爬了起来,搀住他的手肘部,有许多话想说,但此时此刻却只笨嘴拙舌地一叠声地喃喃:“半夏,半夏”他脸色煞白,背上滴滴溚溚地流着血,却挣开其他人的搀扶,握住我的手,艰涩开口:“阿辰,刚刚的话,现在、说吧虽然,以后也、还有机会但是我、想听”我的眼泪哗啦啦地流,却也顾不得擦,只哀求着让他先去包扎治疗,可他却固执地摇头,说:“我怕”“多大人了你还怕?”我破涕为笑。
“不是,不是怕这个”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渗出殷红的血渍。“我怕错过这次,又要等、好多好多年”我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前所未有的后悔感充斥着我的整颗心。这么些年,我离开他,为的是什么;这么些月,我迟迟不肯开口,为的又是什么。“苏半夏。”我鼓足了勇气,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郑重其事的表白。“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嘴角上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喜欢到,什么程度?”我抹干了眼泪,笑道:“这辈子,非你不可。”他又一次弯了眼睛,即使苍白着俊脸,笑得却比哪一次都要好看,但却没支持多久,终究是软软倒下,最后被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医生护士们七手八脚地架进了手术室。我看着亮起来的“手术中”三个字,旁若无人地坐到椅子上,盯着手心里渐渐干涸的鲜血出了神。奇迹般地,看着满手鲜红我竟感觉到温暖。其实当看似强大的悲伤来袭时,深入骨髓的是满满的幸福。我没顾上傻站在一边的宣珂,竟然发自心底地轻笑一声。多好,趁着你未婚,我未嫁,大声地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