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言哼了一声,甩下包包就往洗手间里来,我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四处找着地方躲,最后选择了小时候捉迷藏常躲的门后,结果被猛地一记推开的门撞到了鼻梁,疼得我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可更悲剧的是还不能出声。卫生间可真不是个吉祥地。我尽力将自己藏在门缝里,后面就是洗澡用的淋浴室,玻璃冰凉冰凉的。苏母挤了洗手液洗手,还是一副在气头上的样子,但一张脸仍旧同数年前一样精致。我暗暗感叹了一句:怎么现在女人都不会老了呢!她冲干净了手上的泡沫,突然眨巴了几下眼睛,四处看了看,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她发现,但苏母最后只是匆匆跑了出去,小声跟苏半夏说:“你们这儿是不是闹鬼啊?我怎么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看?”苏半夏好像正喝着水,被呛着了,然后在忍冬献殷勤地帮他拍背时嗷呜了一声,说:“妈你想多了,哪有什么鬼。”
苏忍冬连连道歉后,欢呼着说要进来探险,我抽了抽嘴角,表示我不是女鬼啊不是,别逼我扮鬼吓你,我怕把你心脏病又吓出来。“忍冬。”苏半夏叫住淘气的小少年。“别去了。”“为什么啊哥?难不成是你金屋藏娇?”苏母笑了,语气却有几分嘲讽:“就你哥那点出息,藏什么娇?忙着惦记他的初恋小女友还来不及。”“妈——”苏半夏拖了长音。“我说的不对吗?你这两年是收敛点了,头一年简直疯得没个人形,才刚刚上大学就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可就算你把胆汁都吐出来她也不会回来,你何必呢。”苏半夏在我刚失踪的那段时间日日泡在酒吧里过着颓废的日子这件事我也听沈婉说过,可却没有听苏半夏的母亲亲口道来来得深刻。相信任何一位母亲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女人萎靡不振都该伤心难过的吧,何况是从小到大都这么优秀的苏半夏。我在门后低了头,觉得自己以后更加难面对他们了。苏妈妈,该恨死我了吧。等苏家人走后,在卫生间里憋得要断气的我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低着头,神色郁郁。
“怎么了?”苏半夏撑起身子,把脸凑到我眼前,关切地问。我把嘴撅得老高,一幅很欠扁的样子开始上手伤害他的脸,碰得变形了才开口道:“怎么办,我觉得你妈会成为一个难搞定的婆婆的。”苏半夏扭曲着的嘴角一抽,脸颊上的肉被我堆到了前面来,圆圆的嘴一张一合,说着含糊不清的字眼。“这么快就想嫁给我了?”“去!”我推他脑袋。“谁要嫁给你了,自作多情!”“哦,这样啊,那我就不娶你了。”他故意激我,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可我这个没定力没脑子的还真被激中了,一边叫嚣着“你敢”一边扑过去打算继续弄扁碰圆,可是苏半夏却坏笑着,躲过了我的手,一记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到了我的唇上。我的脸刷地红了,忙坐直了,扭过头看窗外,尴尬地不敢回头瞧他的脸,可却还是意犹未尽般地了一遍嘴唇,然后又觉得自己太矫情。想要就想要呗,还装什么纯洁,装什么羞涩。
冬季的天黑的很早,不过四点半,夕阳都快消退了,我望着一点一点变暗的天空,心有千千结。身后的苏半夏也一直没开口,但透过反光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他也把头转向另一处,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羞红了脸。现在看来我们还都跟高中的时候一样,明明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可连碰碰嘴唇都能羞成这样。无休止的沉默在病房门被推开时终于有了了结,我转身,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宣珂。她一手拿着病号饭,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家印有著名西点店名称的袋子,一同搁到桌子上,仍旧是纯良的小师妹的模样,声音清甜:“来看你的时候正好看见外面正在送饭呢,顺便拿了。”
苏半夏点头,道了谢,态度淡淡的。我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飘忽了好一阵,最后选择了秀秀恩爱气一气宣珂,于是拿起饭盒,夹了菜,殷勤地喂到苏半夏嘴边,并且深情并茂地“啊”了一声。苏半夏先是不认识我般惊悚地看着我,后来转为憋笑憋到内伤的表情,也不看宣珂一眼,配合地啊呜一口吞了勺中的饭菜。我满意地点头,抽了纸巾在手中,喂一口擦擦嘴,喂一口再擦擦嘴,果然,几个回合下来,宣珂的脸上挂不住了,讪讪地开口:“那个,我先下班了,你们”“哦,要走了呀,再见。”不等她说完,我就搁下碗筷开口,并且端出女主人的架势要送她出门,却被宣珂委婉地拒绝了。
待到那扇房门“嘭”地一声关上后,我才把饭盒撂倒在床上可以收放的小桌子上,笑弯了腰。苏半夏知道我刚才只是惺惺作态,这会儿自个儿扒拉着饭粒,向狂笑的我道:“很讨厌她?”我好容易才敛了几分笑意,并不直接回答“讨厌”,而是反问道:“你讨不讨厌江槐?”“讨厌。”他不假思索地开口。“但是宣珂这几年一直对我挺照顾的,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女孩,我现在也已经在疏远她了,你别太过。”没心机?她要是没心机,我不成傻子了!啧,男人就是比较粗枝大叶。我哼哼:“江槐还对我挺照顾的呢,工资给那么高不说,还能为我打架”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嘴脸一定很贱,因为苏半夏的脸彻底黑了,拿勺子的手也顿在那儿,欲要发作的样子看得我心肝儿直颤。但他最终只是把勺子塞到我手里,张大了嘴。“啊——”我举着勺子,当场就惊呆了,我说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点跳戏啊?无奈,只好同刚才一样一勺一勺地喂这个撒着娇的小朋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况且是这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时,心跳快地厉害。
我的动作一点一点变慢了,最后竟然还演变到把饭菜送到自己的嘴里。苏半夏的黑眸里慢慢漾开笑意,我垂下眼帘不看他,三下五除二地把一盒饭全部塞进他嘴里,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盒,扬扬眉道:“不错嘛,胃口挺好。”他笑,说:“我怎么可能剩。”我在原地僵了半分钟,也没心思洗碗筷了,丢下一句“我回去了”后,落荒而逃。这些天我本来是想要陪夜的,但苏半夏说病房里条件太差,除非我同意他睡沙发我睡床才肯让我留下来,但这个要求显然是不合理的,要是我真这么做了会被医院里的小护士们围攻的,于是我只好铩羽而归,抱着daniel可怜兮兮地过一人一狗世界。而今,当我回到家吃好晚饭喂好daniel后,抱着暖炉一样的它坐在沙发上,呆滞地凝望着天花板。daniel用一种我见犹怜的表情将我看着,喉中发出呜呜的响声,好像我把它主人给拐卖了似的。我摸摸它的头,道:“医院不让带宠物的呀,不然我让你去喂他吃饭。”
啊呸,真是魔障了,吃什么啊吃!我往自己脑袋上捶了一下,心里燥的很,很讨厌这种感觉,不知道在烦躁些什么,但就是一个劲地烦恼。于是我打算放松一下心情,屁颠颠地跑到房间里开了电脑,想看部电影,但在无意中瞟到右下方的日期时,瞬间傻了眼。不是吧,我、我这个猪脑袋啊!没错,在我陪伴苏半夏度过的为数不多的生日里,还记性极差地忘记了两次,一次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头,而这次,已经是分别四年之后,共同跨过的第八年了。我安慰了楚楚可怜地窝在自己小窝中的daniel,趁着蛋糕店还没有关门,在所剩无几的小蛋糕里挑了个迷你型的巧克力慕斯,匆匆往医院赶。等了许久才拦到的出租车,当我再次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病房里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
我推门进去,苏半夏正站在窗前,穿着医院里宽大的蓝色竖条病号服,背影显得清冷瘦削,黑发被房间里打的暖气吹得微微拂动着,从二十六层楼的高度俯瞰着远方。我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吐出一口气,小心地踮着脚走路,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很俗套地蒙住他的眼睛,一句“猜猜我是谁”尚未出口,他就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我,躬身来,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阿辰”我拍拍他的背,问道:“怎么了,这么突然。”他摇摇头,声音里带着笑意:“没什么,就是对这份礼物很满意。”“傻样。”我摸摸他的头,发梢是出乎意料的柔软。“说谁是礼物呢?”“你啊。”
某人理所当然,十分享受被摸头的感觉,抱着我不肯放手了,大言不惭地开口。“你就是最好的礼物。”“哎哎哎,俗了哈。”我打趣道,摸着他头的手一路向下触碰到他的手,将他拉到小书桌前,把之前买的蛋糕从袋子里拿了出来,举高了,献宝似的。“生日快乐!”苏半夏只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接过了,拉我坐到床上,放下桌板,一人一边地坐好。由于某人的目光太热烈,我没好意思盯着他看,于是游离了眼神,落到了下午宣珂拿来的西点袋子上。盘腿坐在床上寻思了一会儿,我恍然大悟地下床穿鞋,踩着鞋帮跌跌撞撞地跑到桌前拿起那个袋子,果真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蛋糕,盒子上还有一张卡片,写着“师兄,生日快乐”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