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些动静,冼展晨醒了过来。看见夏欣怡蹑手蹑脚地僵在自己的身边。
“欣怡?怎么了?”冼展晨揉了揉眼睛。
夏欣怡收起吵醒他的尴尬,小声地说:“我走啦!”
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冼展晨又看了看腕上的表。
“你每天这样,真的辛苦你了。”
夏欣怡只摆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你昨晚又很晚睡吗?”
冼展晨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看不见他的下眼睑已经浮上了淡淡的黑。
见冼展晨不说话,夏欣怡耸耸肩说:“我走啦。”
不等冼展晨的回应,径直离开了。冼展晨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他很晚才睡着,一直在想老爷子说的话。
“只是你是个养子,并不符合继承遗产的资格。我立遗嘱当然可以,可是你怎么证明你可以?”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只在管理bilibili这么一个公司,虽说他感觉游刃有余,但是接受华氏,他还真的没什么底气。
如果说华氏是一个橘子,那么bilibili只是其中一瓣而已。
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冼展晨倚在床边打算再睡一会儿,老爷子却醒了。
“爷爷,您醒了?”冼展晨轻轻地说。
老爷子的眼神飘忽,像是没找到焦距似的。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偏过头看着冼展晨。
“扶我起来。”
冼展晨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他依然气喘吁吁的。
“外面还在下雪吗?”老爷子看了看窗外。
“大概是吧。”
“唉……”他停了一会儿,“我是不能出去看了。”
“等爷爷养好了身子再去看也不迟。”冼展晨像哄小孩儿那样跟老爷子说着话。
“你恨我吧?”虽然是在问冼展晨,语气却是格外的笃定。
冼展晨愣了愣,疑惑地看着老爷子。老爷子倒是笑了,生病的这段时间,让他更加苍老了。皮肤像是一层油纸糊在脸上,头发也没什么精神,像一把枯草。
“剥夺了你的童年,让你从此过上了如此无趣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谁不想要呢?”冼展晨低低的笑了笑。
“相比起这样的生活,倒还不如跟小丫头在一起聊聊天呢。”老爷子也笑了笑,眼神无限向往。
冼展晨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微笑。
“你想要什么,我明白。但是现在的局面也不能完全怪我,当初如果选了那个小女孩…”
“不会的。”冼展晨第一次打断了老爷子说话。
老爷子只偏了偏头,又把头转回去,没有看他。
“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选我的。所以我不后悔,也不恨您。”
“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心里清楚。”
冼展晨不再说话了,皱了皱眉。老爷子似乎还想说什么,被一声大喊给打断了。
“小野种!”华采莲火急火燎的冲进病房来,“半夜找我,是不是……”
在看到老爷子的那一刻,她停住了,然后换了欣喜的表情扑到老爷子床边,把冼展晨生生挤走了。
冼展晨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只是怕她压坏老爷子从喉咙里发出了些声响。
华采莲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冼展晨看见她并没有真的压上去,也就不再说话了。
“爸爸!您可终于醒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华采莲冲老爷子撒着娇,老爷子呵呵直笑。
“这不是好好的吗。”
冼展晨看着老爷子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了,心里突然空了空,哪怕是昨夜她根本懒得起来跑这么一趟,老爷子依然宠溺她。
毕竟是亲生的。
看着他们父女共享天伦之乐的幸福模样,冼展晨垂了垂眸。
“爷爷。”冼展晨轻轻开口。
华采莲当作没听见似的,还在喋喋不休的跟老爷子说着这些天她多么多么的担心,如何如何的睡不着。
不过老爷子倒是按了按她的胳膊,偏过头看了看冼展晨。华采莲这才停下来回过头看冼展晨,她的眼神淡漠,用一种看局外人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冼展晨第一次在华采莲那里,受到了伤害。华采莲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
“我先回公司了,不打扰你们了。”冼展晨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满不在乎地微笑。
“去吧。好几天没管公司,也该好好管管了。”华采莲摸了摸头发,傲慢的把眼神挪到了一边。
老爷子原本要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他闭上嘴巴,看了看华采莲,安静地靠在枕头上。
冼展晨看了看老爷子,去休息室拿了电脑,就离开了。
华采莲来之前,这件病房是他的办公室,是他的起居室,他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来自老爷子的关心。
华采莲来了之后,老爷子吝啬地把这一点点地流露都尽数收了回去。这家病房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了,只是一个看着别人幸福的窗口而已。
冼展晨突然想念唐伯虎,唐伯虎昨晚很早离开了,感觉像没来过一样,一时有点不习惯。
“回公司。”冼展晨坐上车,对司机说。
拿出手机拨通了唐伯虎的电话,等了很久都不见接通。在忙音中,冼展晨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在冼展晨失望到要挂掉的时候,唐伯虎终于接通了电话。
“老师……”唐伯虎的声音有些慵懒和沙哑,像把小刷子在冼展晨的心上刷来刷去。
冼展晨没有说话,只听着唐伯虎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心里莫名的满足。
“老师?”唐伯虎的声音清醒了些。
“咳。”冼展晨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抬手掩了掩,“还没起?”
“起了起了!”电话那头传来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声音,“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随便打个电话问问。”冼展晨笑意更深。
唐伯虎哪怕没有看见,也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笑意。停下手里的动作,一下倒在床上。
“你吓死我了…我再睡会儿。”听出他的语气一下子松懈下来,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冼展晨的心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