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心中瞬时豁达,便把自己想法说与轻清听。
轻清闻言羞红了脸,暗道:“千年前他叱咤风云又哪里会记得我这个卑微的小草?而今世竟愿娶我为妻?”心中想着竟甚是欢喜,只想与这个前世高高在上的人成这一世连理,纵使落得身死道消也自无怨。
轻清轻点秀首,无法业已坦然心胸,二人均非扭捏之人,心境既明便相互微笑回应,瞬解千般恩怨愁绪。
好在轻清的闺房木屋未曾被大火引燃,二人便同步入内,相谈身前之事。无法更把前些日子的所见尽数说与轻清,待得说罢只见轻清低眉不语,料想是吃了那妇人的醋了。
无法极擅言辞,三言两语便又哄得轻清眉开眼笑,二人嬉笑打闹片刻,纷觉腹中空空,想来已有很久未曾吃食。
轻清起身转入南面厨房,不一时便捧来两碗热粥,无法吃罢虽觉颇为寡淡心下却很幸福。
一夜无眠,极尽人伦。
第二日清晨无法早早起身,望着床帏之上仍旧熟睡的轻清不觉心生温暖,暗想自己这个山野小僧竟能得此佳人为妻,实是天公作美,福泽不浅。
黑山风景甚是优美,无法孤身立在屋外左右观赏,忽然瞥见跌落墙角的黄铜长刀,登时心中一沉,暗道:“此际外界对我的传言怕是越发荒诞了,只恨不能立时回到武当尽说前后缘由。”
正在愁楚时,忽听身后传来轻清的声音道:“你又想回武当了?”
无法点头不语。
轻清沉吟良久,道:“既然做了你的妻子,那便只能随你,你若想去武当,我便随你一同前去。我想那天下第一的大宗派、中原正道领袖也总不能颠倒黑白混淆真假吧。”
无法听得爱人这般言语顿时心生暖流,暗叹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你我二人便同去武当,待得那边事了便再回来这里,隐居生活不问世事。”无法柔声开口,轻清自点头同意。
二人既已商定,便粗略收拾了衣衫细软共下黑山。
方入官道,无法便见一骑绝尘而来,卷起了官道上的尘土呼呼而起,伴着晨风四散飘扬,天地顿时一片昏黄。
无法闪身将轻清挡在身后,免其遭受烟尘污体之厄,却不想这一举动竟引起了来人的注意。只听得一声骏马长嘶,那人已然拉住马缰翻身而下。
无法侧目去看,只见是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观其模样当时大家子弟,锦服金带,宝剑斜挎颇为英武。
那人下马驻足片刻,继而上前抱拳道:“不知道长是否武当门人?”
无法点头稽首道:“贫道武当山骆歧。”
那青年闻言愕然一惊,忙退后两步冷声道:“骆歧?看管武当藏经阁的骆歧?”
无法点头道:“正是。”
青年却霍然拔剑,哼道:“好你个骆歧,竟还徘徊在武当山周侧,怪不得天下众人寻你而不得。”
说罢便要拔剑来刺。
无法忙摆手道:“少侠是否误会了?贫道非是如天下人传言的那般,武当众位道友也不是死在我的手中,我此行也是为了追寻凶手,却终无所获。”
青年却并不相信此言,再度冷哼一声道:“少逞口舌,速速拿命来。”说罢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便向无法刺去。
无法摇头苦笑,眼见剑花刺来只得举起手中铜刀横档,却不想一抬手间竟使了灵力。
刀剑相交,叮当之声回响山野,那青年虽也入道日久,但一身修为只在引起中期,虽也不凡却终非无法的敌手,只听噼啪一声,长剑脱手而出跌落在了远处。
长剑脱手,青年虎口亦被震的开裂,鲜血长流痛苦不堪。
无法见状忙道歉道:“实在对不起,贫道...”
话未说完便被那青年的冷声冷语打断了,“好你个狂徒,今日我不敌你要杀便杀,还装什么仁善假意来与我道歉?”
无法闻言心头暗起怒火,亦还以冷哼,左手提着长刀右手拉着轻清,再不理会那无礼的青年自顾向东行去。
那青年本是受召前去武当山参加诛妖大会,路见无法一身武当道衣,便把他当做了武当派的同门,是以才来攀谈,未曾想竟遇到了这几日恶名漫天的武当叛徒骆歧,更承这骆歧不杀之恩,心中不觉对前几日的传言产生了质疑。
无法二人相顾前行,并未回头再望,谁知行不出半里,那青年便已策马追上,手中长剑斜指喝道:“你虽饶我性命,我却不念你恩情,此际武当山正汇集天下群雄召开诛妖大会共审妖女晏颖,你若知趣便择道东下,来日再见,你我定决生死。”
说罢策马飞奔而去,只留下尘土漫天以及苦笑摇头的无法。
轻清窃笑道:“这人好生奇怪,看着一身正气却替你这个坏人指路。”
无法继续摇头,道:“他不过是为了还我人情罢了。”说罢再不言语,紧拉轻清向东急行。
一路无事,且二人都有修为,行的并不算慢,方刚天黑便已来到武当山脚下。
骆歧心疼轻清不愿其奔波劳苦,便拉着她到武当山下的城镇内寻了一处客栈住下,打定注意明日清晨共上武当。
幸有黑山匪人留下的不少银钱,二人吃喝的很是奢侈,待得酒足饭饱便上楼去,寻了间客房休息。
一夜缠绵也不消提,只是轻清初尝人间美事,竟越发温柔起来,面对着无法竟再没了前日的霸道干练,俨然一个深闺淑子,现嫁他人为妇,克尽妇人本分。
待得次日清晨,二人食罢便寻了路径往武当山上走去。
行不出半里只见山道上多有人迹往来,且个人手中的长剑大刀寒光迸射,行走之时更带起阵阵疾风,吹动了道旁枯叶飘零,嫩芽瑟瑟,匆匆忙忙向正山而去。
无法眼见此景暗道:“想是那除妖大会便在今日召开,是以这些许仙道同门纷纷光临武当山。”
心中想着不由得转眼看向轻清,暗思:“轻清亦是妖身,虽无妖气但毕竟不是凡人,此去武当必有众多高手仙长,倘若有人发现了轻清的妖身只怕会连着那妖女一道儿擒了去。”
想到此处不觉起了一身冷汗,轻清左手紧握无法右手,只觉手掌间忽而力道加深,更有些许汗意,忙出言问道:“怎的了?”
无法将心中所想如实道出,却见轻清摇头一笑竟全不为意,笑罢柔声道:“夫君此去乃是明辨是非,又不是要去跟他们理论争吵,我们怕甚?且若那群侠义道不听你言,你便有无穷祸患加身,如此危险我又怎能任由夫君你孤身单影?”
一语情义深重,无法长叹一声心想:“轻清虽是妖身,却未曾行过伤天害理之事,只在那黑山做了几年匪人却也极少伤人性命,想那些正道仙长们定也是明悟事理之人,不会枉害无辜。”
心念既定,二人便挽手再度上山。
山道崎岖,待得转过一片桃林后无法低头下看,但见那桃林外的青石路上已无半点血迹,想来当是被武当门人清理打扫了去。如此不由得又想起那夜的恐怖景象,那恶汉视人命若草芥,当真可恶至极。
行过桃林再走数里,后山藏经阁已然遥遥在望。无法自顾想着前夜境况并未留心眼前,忽听身侧轻清“啊”了一声惊道:“那阁楼怎么塌了?”
无法循声望去,只见石屋依旧,但那石屋东侧的阁楼已然坍塌,眼下一片狼藉尽是枯木碎纸,想那满室经卷必也尽数毁坏,百不存一。
无法惊道:“怎会如此?”
轻清曾闻无法说过前夜之事,暗思前后却也不甚明了,但见无法满面惊骇想来那阁楼当是武当山极为重要的所在,是以出言宽慰道:“想是你追那恶人之时尚有贼人潜伏山畔,寻了机会毁坏了阁楼。”
无法听闻觉得此言颇有道理,便也收了惊愕神情,更迫不及待的拉着轻清共上武当。
待得行到藏经阁前,无法驻足片刻,暗道不过数日这居住了一年的地方竟发生了这般变故。同时又责怪自己大意,致使奸人逞凶,愧对了武当派。
轻清未曾到过武当,故而不知路径,却忽闻北方密林之中隐有人声嘈杂,更有烟火气味流散而出。
放眼细望却见密林之中数幢阁楼并肩而立,单那显露的一角半分便可看出不凡之气势,雄霸之威严,想来当是武当大殿。
无法亦闻得人声,左手提着长刀,右手拉住轻清寻了小径向前山走去。
方至武当大殿后墙,一道黑影猛地闪出,无法一个不甚便与那黑影撞了个满怀,但闻那扑面而来的馨香,便知来人是个女子。
无法忙后退半步止住身形,待得定睛细看原来来人正是武当掌教的爱女,亦是武当北斗七子的天璇子柳逸云。
得见熟人,无法忙喊道:“柳逸云,你这是...”
话未说完,柳逸云业已看清来人,见是那杀害同门偷盗经书的叛徒骆歧,忙惊呼道:“恶贼骆歧,你胆敢再入武当。”
说罢不待骆歧解释便抽出腰间长剑向其直刺而来。
那柳逸云贵为武当掌教爱女,得蒙天恩,更是武当北斗七子之一,一身修为自是非凡,高于同龄之人不少,隐隐已到了引起后期巅峰之境,与现下的无法不相伯仲。
无法眼见长剑刺来,心道这柳逸云果真是毛躁的性子,但转念又想到近几日关于自己的传言如此恶劣,想来便是稳重之人甫见己身也当在胜怒之下挥剑相向,管他对错,先擒了再说。
长剑来势颇急,无法有心躲避却忽觉右手一紧,原是轻清尚在身侧,自己若要避开剑锋势必将轻清抛在寒芒之下。
当即心念电转抬起左手以铜刀去格挡长剑。
刀剑相交叮当有声,柳逸云不曾想到无法的功力竟然到了此般境地,这一格挡之功竟震得自己手腕酸麻,长剑险些便要脱手跌落。
“哼,定是这恶贼偷取了《道源真解》,凭着那无上妙法才能在这数日之间提升修为至此。”
柳逸云如是想着却听无法再道:“你且听我一言,那夜之事...”
话仍未尽,却忽有两道寒芒激射而来。
无法心生警兆忙拉着轻清避开,但见两只长愈三寸的银针紧紧贴着额头划过,钉到了身侧的一株柳树上,发出哆哆两声。
银针之后一道冷冽剑芒急速刺来,其间青光缭绕显是灵力颇为不凡。
无法闪过银针,又见轻清也未被伤到,忙撒开右手,递过长刀,挥刀来挡。
叮当之声再度传出,无法只觉刀身之上传来一股强劲力道,竟震的自己连连后退了三步方才止住,而来人却已挺身在柳逸云旁侧,面上带着一丝冷冽的寒意,更有三分炫耀邀功之态。
无法看得真切,那人是个十五六岁的青年,一身锦衣华服颇为靓丽,长发轻挽,身姿飘洒,却独长了一张薄唇,显是个心胸狭隘气量不大之徒。
那人一剑逼退无法后并不看他,只把一双漆黑的眸子呆望柳逸云,显是等待其夸奖方才那一剑之潇洒。
柳逸云却似极为厌恶此人,冷哼一声显是对他方才暗施银针偷袭颇为不满,但想到敌对之人乃是武当叛徒也不好出恶言出口,大肆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