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她关了手机和电脑,以防自己看到吴蒹葭家大火的消息。她一遍遍说服自己,那场火跟她没关系。
那场火确实跟她没什么关系,起火的时候,她还在畅想学生们遇到好久不见的她,会怎么雀跃,她该怎么跟他们打招呼?那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学生正在火海中挣扎。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外卖都不想点,靠囤积的方便面度日。
直到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谁啊?”巧巧桑躺在床上,全身用灰色的毯子裹着。房间里电视声音跳得很响,“哔哩吧啦”说着话。
敲门的人没有答应,只是继续在敲。
巧巧桑被敲得烦躁,心想明明有门铃,干嘛不按,非要砸门:“谁啊?”她又喊了一声。
那人还是不说话,继续敲。
巧巧桑被敲得不耐烦,翻身下床,赤着脚去开门。她走到门口时,从猫眼往外看,一个人也没有。她疑惑地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走了吗?”巧巧桑心想敲门的时候这么着急,走得倒是快。
她准备回屋,却看到地上摆着一个信封。她愣了一下,捡起来,信封白白的,没有寄信人更没有收信任。
——难道是敲门的人留下的?
她把信带回屋子,在沙发上把信拆开。
“巧巧桑老师,你好。”
巧巧桑握着信的手轻颤了一下,心想果然是给她的。不过都这年头了,怎么还有人用信这么古老的媒介。现在连信封这种东西都不好买了。
“你已经好久没有去学校上班了,很想念当初充满自信的你。我知道,你现在正经历着人生的至暗时刻,我知道你有多痛苦,我真的很理解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慢慢从失意中走出来。你还会有新的学生,把你的知识和人生全部向他们倾诉。在你没有从现有的困苦中走出去的时候,就好好休息。但请记住,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等你遇到那个点,遇到你想要再一次挑战人生的时刻的时候,我会用最真诚地笑容迎接你回来。”
整封信只有寥寥几行,也没有落下书名。但满篇都是鼓励的话。
巧巧桑读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啪嗒啪嗒”掉在信封上,湿了一大片。她连忙用手把眼泪擦干。
她不知道是谁给她写的信。但知道她一直没去学校这件事,一定是学校的人。可是她的学生们都已经死了,还会是谁呢?是某个老师吗?最后可能给她写信的数学老师也在大火中丧生,还有谁会这么关心她?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就像信里说的,她暂时还走不出来,暂时没办法去教授新的学生。但是如果真的有人在等她,绝望或许也能够少一点。
.............
有一些事乔清隆一直比较在意。
吴蒹葭死后,告白高中出现了梁鹿杀死她的流言。这么荒唐的故事究竟最初出自谁的口中呢?
然后是梁鹿女朋友的一系列传言。
虽然梁鹿作为一个学校的风云人物,谣言起伏的戏码出现在他身上并不新鲜,但他作为一个被学校大部分人喜欢的男生,流传出来的竟然都是负面新闻,这让乔清隆觉得意外。
吴蒹葭家的大火让乔清隆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
吴蒹葭的死一直让他担心梁鹿会步他的后尘,毕竟某种意义上,梁鹿跟她关系密切。但一个孩子的死爆发出来的负面能量,比他以为的更大。
就像第一颗转动的齿轮
看不见的巨大机器被开启,没人知道多少人早就成为了这台机器的一个零部件,汽油点燃,发动机高速旋转。当这台机器开始运转,谁也别想逃离。当这台机器最终报废,谁也别想逃离。
乔清隆被梁鹿叫到办公室,把其他所有老师全部轰出去:
“梁鹿,看新闻了吗?”
“你说的是那场大火吗?我当然看了。”
“看了还不跪下?”
“什么?”
“开个玩笑。”乔清隆摆了摆手,“我只是有一个疑惑,需要你给我解答。”
“老师要向学生求解吗?”
“你的人际关系网其实很简单,你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女朋友,但总是藏着掖着,也不知道哪个小妖精。唯一一个让人注意的人就是吴蒹葭。这就让我有了一个很狗血的想法。”乔清隆从椅子上跳起来,“吴蒹葭为什么会自杀?如果我这么问你,你肯定会说因为抑郁症。确实,抑郁症让人痛苦不堪,甚至有很多患者会走上自我了断的道路。但吴蒹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或者说,她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让她病情加重,以至于之前还一直寻找心理医生帮助的她,最终过不去那个坎,跳楼自杀呢?我整理了一套逻辑,你看看。”
“老师你说。”
“你一直有女朋友对吧,虽然我没有正面接触过你的女朋友,但从各方面迹象上看,她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恋人。你和她的相处非常累,而这个时候,你遇到了吴蒹葭。你和她分享着同样的痛苦,所以你们更能理解彼此。你爱上了她,也许没有,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女朋友认为你们两个之间有猫腻。于是你女朋友找到了吴蒹葭,吴蒹葭知道之后,觉得自己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支离破碎的心遭受到了最后一击,于是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乔清隆手背在身后,在办公室踱步,“当然还有不堪一点的版本,给她最后一击的不是内心的愧疚,而是你。你为了挽回你的女朋友,主动跟吴蒹葭断了联系,并且说了绝情的话。而之后你女朋友劈腿,也是因为这件事,所以理直气壮。”
梁鹿沉默了一会儿,说:“少女小说的情节。”
“确实是少女小说的情节,但都说得通不是吗?”
“说得通不代表是真实的。”梁鹿说,“而且乔老师,如果这就是现实,为了不再接受你无休止的‘拜访’,我会毫不犹豫地承认这个真实。”
“如果这是‘真实’,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嗯?”梁鹿一愣。
“如果真实真的,虽然恶劣,但最多只能算是‘不成熟’引发了意想不到的恶果而已。”乔清隆说,“对于你,我又做了另外一个假设。”
梁鹿慢慢眯起眼睛,像一只警觉的猫:“什么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