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之后,我发觉身旁的千雪也正直勾勾地盯着那双脚看,便立即捂住了她的眼睛,拽着她远离“那玩意”。
然而,同时身后传来了阿雅的撒泼般的抓狂喊叫声:
“夏桐前辈!我有那么不堪入目吗!为什么还要捂着她的眼睛远离我啊!为什么啊!!”
阿雅自然是看不到幽灵的,关于这件事之后再和她解释就行。否则,一旦告诉她驾驶位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丫头保准就是打死她也不会在车上多呆一分钟。
“喂,意识到是那种东西以后,绝对不要盯着看。对了,我给你的玉佩呢?你还带在身上吗?”
感觉距离差不多足够了,我便轻轻抚摸着千雪的粽子……不是,千雪的脑袋对她说道。而她则是歪着脑袋斜眼向我瞥了一眼,像是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没有带在身上啊。
如果把护身符带在身上的话,这种小杂碎幽灵理应是不敢近身的才对。
见千雪许久没有说话,我便用手捏住她的双颊,在她的脸上拧来拧去:“喂,说话啊,臭小鬼。说——话——啊——!”
然而千雪的目光并不在我身上,而是越过我的肩膀落在了身后的某个位置上,同时问道:
“……那种东西,说的是站在死神大姐姐身后的那个吗?”
啊?
受到她指示的影响,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眼神却刚好和背后的那玩意对个正着。这回确乎是可以看到那玩意的上半身了:橘色和红色为主色调的蛋糕裙,上身白色的短袖衬衫遮掩着苍白过度甚至开始发青的肌肤;及腰长发因为没有梳理而略显蓬乱,唯一不变的就是刚才在驾驶座下见到的那双花边长筒袜与黑色厚底皮鞋。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应该是个大美人吧。
唯一和这身装束有些违和的,就是她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根铁质撬棍。这位手持凶器的幽灵小姐,正对着我们两人全速跑来。
“别怕,不用管。幽灵没有实体的。装作没看见就行。”
说着的同时,我强行把千雪的脑袋扳回正前方。而身后的幽灵显然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甚至可以听到厚底皮鞋砸在柏油路上的沉闷厚重的撞击声响。
不用怕,平常心平常心……
……等等,幽灵会有脚步声吗?
意识到状况不对,我立即抱起千雪往一旁的街角跑去。在眼角的余光里,那个“幽灵”举起了手中的撬棍,重重地砸在了路边一辆车的引擎盖上。被产生的巨响所吸引,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咣当!
在听到那一声巨响之后,我便确信了,这玩意根本就不是幽灵!
心有余悸之际,我瞥见路边手持花圈的一名眼镜男子跪倒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向着“幽灵”的方向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
“是小舞舞啊……小舞舞复活了!复活了!!”
……谁是小舞舞啊。
与此同时,我发现整条街道上除了我们两人以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把头紧贴于路面上,其虔诚程度不亚于最为忠实的宗教信徒。
看到这一幕,我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于是对着回收车的方向大吼道:
“阿雅!那个活死人就是鞠舞!把她控制住!”
“吱~哇哇哇~~!”
已经活死人化的“鞠舞”,仰天长啸了一连串根本听不懂的杂音,从凹陷的引擎盖上拔出撬棍,疯狂地对着我和千雪奔来。
淦。
“跑了,死小鬼。”我顺手就揽住千雪的腰,把她扛到肩上,向着人群稀少的地方跑去。背后的鞠舞则是举着撬棍张牙舞爪穷追不舍,简直就像是故意锁定了我们两人似的。
“等一下。”
此时,千雪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挣脱了我的怀抱,径自落在地面上,和已经活死人化的鞠舞正面相对。
“啊?”
弄不明白这孩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也只好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千雪深吸了一口气,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活死人毫无惧色,迎面对其喊道:
“绝望了!!——我对这个对偶像顶礼膜拜的世界绝望……”
没等她说完,我就拎起她的衣领,向着反方向拖去。随即,已经化身为活死人的鞠舞手中的撬棍便砸在了少女刚才所站的位置。
“你疯了吧!赶紧跑啊!阿雅!砍倒那家伙!”
话音刚落,一个手持长刀的敏捷身影便两三步跨上前来,潇洒地挡住了活死人的下一发撬棍攻击。紧接着,那个身影将手腕一翻,当场将撬棍击飞,插进了附近绿化带的泥土当中。
“搞定。好了,接下来你选吧,是想先砍手呢?还是先砍腿呢?”
阿雅把长刀扛在肩上,以一副游刃有余的神态对着因为失去了武器而张牙舞爪的活死人。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危险正从她的脚下接近。
方才对着鞠舞跪伏在地面上的眼镜男子,乘着这机会冲上前去牢牢地抱住了阿雅的双腿。
“喂!你做什么!有变态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阿雅,立即抽出刀鞘来狠狠地打击身前的眼镜男子,试图挣脱出来,但显然没有成效。
“不会让你妨碍小舞舞!想对小舞舞出手的话!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被痛击的眼镜男子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倒愈加得寸进尺了。
老实说,看起来有点恶心。
眼镜男子困住阿雅的期间,失去武器的“鞠舞”便突然像是断了线一样,失去了方才的那种仿佛带着特定目的的状态,就如同一般的活死人开始手舞足蹈漫无目的地跑动。即便是如此,周围的人依然不改他们虔诚的神态,甚至主动为其让出一条道路,开始狂热地喝彩起来。
“小舞舞!小舞舞!……”
其声势之浩大,恐怕连圣经当中耶稣的复活都只能望其项背吧。
“……这帮人都疯了吗?”
无奈地看着已经死去的“鞠舞”在人群中手舞足蹈的模样,阿雅扶着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对粉丝们来说,偶像就是和神明一样的存在吧。”抱着千雪的我,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付了阿雅一句。
尽管已经脱险,但我的心里始终觉得放不下某些事情。
刚刚活死人用撬棍前来袭击我们的动作,真的只是偶然吗?
按照常理而言,活死人应该只是在不断无意义地重复已有的肌肉记忆,不对吗?
这样懒懒散散地考虑着的同时,把视线投向远方的我,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双没有上半身的脚,在街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