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院,郑老夫人住的院落,里面种植了许多艳丽华贵的苍被植株,奈何郑老夫根本不愿意打理,丫鬟们又少有敢动手的,便也有些凋零了。
“祖母。”刚来到慈恩院,郑宝珠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那个老人。
郑老夫人,如今已经是七旬上头的老人了,却看起来精神抖擞的。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郑宝珠,眼中的不满毫不掩饰,明眼人一看便知。
“坐吧。”老夫人是冲着郑永良说的。
可是郑宝珠也走了过去,寻了位置直接坐下,她没做错什么事情,没必要这般看着祖母的脸色。
再说了,当年自己受委屈,抑郁早终,可没少了她的功劳……如今就算不能连本带利的还,却总是让她冷了心肠。
什么祖母长辈应尊敬孝顺,一时间都忘却了。
郑老夫人见状,脸色就有些不好。她没想到郑宝珠今天居然这么放肆,敢没有她的命令就坐下了。
瞧祖母这般模样,郑宝珠心里竟有些隐晦的痛快,便故无视的坐在那儿,听他们唠家常。
不一会儿,屋里又来了两个少年,这两人一黑一白,看起来还挺有趣儿的。
那黑色绣淡竹外袍的,是郑家嫡出的三公子郑玄松,虽说是郑宝珠的同母弟弟,奈何他是被老夫人带大,和钱氏相处的也不亲,如今正在书院读书,有个秀才功夫,勉强算是个少年才子了。
着白袍紫带的,则是郑宝的嫡长兄郑玄明,比起弟弟,他有些纨绔,可是对妹妹却是极好的。
“大哥,三哥。”在他们二人给老夫人、郑永良和钱氏行礼后,郑宝珠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宝珠怎的回来了!”郑玄明很是惊奇的看着郑宝珠,已外嫁的姑娘,不年不节的却回来了,怎能不让人意外呢?
“想大哥了,便回来了。”郑宝珠含笑道。
“可是真的?”郑玄明爽朗大笑,他明知这不是真的,可听郑宝珠这般说,心中还是很开怀。
可郑永良和钱氏听了郑玄明的话却是一愣,宝珠为何回来?想到那原因,不由得有些无奈。
“先去用膳吧。”钱氏看了看时辰,提醒小辈也别都在这站着了。
女子和离……不管原因为何,谁对谁错,都不算什么好事,他们关起门来说倒没什么,可是这会儿这么多丫头婆子,但凡让人传了出去,她的宝珠可怎么办啊!日后指不定那些碎嘴子怎么传她呢。身为母亲,钱氏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再受到伤害。
不提倒没什么感觉,钱氏一说是到了用膳的时辰,郑宝珠也觉得有些饿了。
坐在饭桌上,郑宝珠低着头默默吃饭,可是郑玄明不时给身为妹妹的郑宝珠布菜,样样儿都是她喜欢的,到让她颇为感慨。
到底,兄长是一惯支持她的。
“想什么呢?”见郑宝珠对着碗里的菜发呆,郑玄明宠溺的看着她说道。
“没什么。”这一世,她会珍惜所有在乎她的人的。郑宝珠冲郑玄明明媚的笑了。
“唉!”钱氏见郑宝珠和郑玄明两人亲切,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的女儿啊!
“吃个饭而已,唉声叹气的作甚!”郑老夫人本见郑宝珠和郑玄明亲切,也觉得这个氛围不错。
“没什么。”钱氏低下头,小声抽泣。
她的女儿,怎的如此命苦。越是这般想着,她心里也越不好过。
“莫在孩子们面前这般。”郑永良推了推钱氏。
“哎!”钱氏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孩子好不容易回来用膳,一家人能团团圆圆……至于为何能回来……这,这暂且她就不去想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郑老夫人见钱氏这样,心里有些不喜,这在她院子里哭是何意,她还未死呢。
“没事。”钱氏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何必再提。
只是,老夫人深居内宅,那事又刚刚发生,到是不甚清楚,只是觉得二孙女回来的突兀,本身又不大喜欢她,这才冷了脸子。
“宝珠。”她突然喊到了郑宝珠的名字。
“祖母。”碍着前世,郑宝珠是不怎么喜欢老夫人的,只不过,无论如何,那都是她的祖母,心中再不欢喜,到底是有血缘的亲人长辈,面儿上还是要尊重。
“今日非年非节的,你怎回门了。”老太太端着腔调,睨了她的眼。
“不过得了闲,便想着回来看看。”郑宝珠脸色沉了沉。
“祖母,宝珠难得回来,您就不要说她了。”郑玄明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大魏风气保守,可他妹妹本就是低嫁,为的就是自在些,只要心里痛快,为何不能回来。
“大哥。”郑宝珠见有人为自己说话,心里暖暖的,大哥虽然一向宠她,可是她做了这种于礼不合的事情,大哥还能不问缘由的信任她,郑宝珠觉得很是满足。
“玄明,这话你就说的不是了,什么回来就好,没个什么原由回娘家……这是会被人笑话的,太不守规矩!”老夫人皱着眉斥。
“祖母,我吃好了。”郑宝珠叹了一声,在没心情在这慈恩院坐下去了。
“慢着!谁准许你离席了?不过嫁出去三个月,越发不懂规矩!”见她如此,老夫人到越发生气了。
“宝珠怕碍了祖母的眼。”郑宝珠不卑不亢的回答。
“那你还回来作甚!”老夫人气道。
“和离!”郑宝珠站起身,说了实话。
“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老夫人没想到会听到两个字。
“和离!”
“母亲,我倒是觉得,这事儿怪不得宝珠……”钱氏宝贝着郑宝珠呢,眼见这情况,她立马心软倒戈,将穆清早有妻室儿女,骗婚郑家,那刘香莲还把郑家告了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但偏偏,老夫人却不觉得如何,反而更加生气,“穆清虽然可恶,但那事已解决了不是?把那小婆子和孩子送回乡下,宝珠还是正妻嫡室,状元夫人做的,诰命加身?做甚要和离?没得丢人!”
老夫人怒声,在她看来,只要不是被休了,嫁出去的女儿,就算是死也不许说要和离。
“宝珠,是穆清欺人太甚!!和离就和离,大哥支持你。”郑玄明恨得咬牙切齿,身为兄长,妹妹受了欺负,他自然要为其出头,只是,话没说完,就让老夫人给阻了,“你莫在这里说浑话,我郑家不能有二嫁女,丢不起这个人!”
“就是,二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替郑家考虑考虑吧。”郑玄松亦开口反对。
“现在穆清已有了庶子庶女,又骗婚在前,他人品有瑕……我还不跟他和离,才是丢了郑家的脸。”郑宝珠答道。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若是说她和离是错,倒不如说是她不该嫁给穆清。
“混帐东西,和离,我的妹妹养活着!!”听到郑宝珠这句话,郑玄明几乎跳起来。
“大哥,那刘香莲状告与我,若不是有静王相助,我……我怕是要沦为妾了……”郑宝珠见郑玄明帮自己说话,心里的委屈连带着上一世的,通通如同被打开了阀门的洪水,喷涌而出。
上一世她的下场可不就是沦为了妾?可是这一世,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穆清!好个渣烂,我非要去教训他一顿不可!”听了郑宝珠的话,郑玄明一气之下站了起来。
这是他自小疼爱的妹妹,如今被人这般糟蹋,他怎么能接受啊!穆清居然有胆子欺骗郑家,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后果。
“虽然他已有庶子,可到底不是嫡亲的。二姐姐为了郑家,也该忍一忍。”郑玄松说道,他倒是没有郑玄明那爱妹心切的情绪,所以和郑玄明看问题的角度亦不同。
郑宝珠听到自家三弟居然这样说话,心里也是苦涩,这哪里是自己忍一忍就能过去的呢?若不是刘氏仗着两个孩子,欺人太甚,她也不至于常伴青灯,郁郁而终了。
“玄松说的是,宝珠,你怎么能只顾自己呢?和离可能让你摆脱穆清,可是给你自己还有郑家名誉上的抹黑是去不掉的呀!”听到郑玄松和她说的一样,都是以郑家名誉为先,老夫人对他也越发喜欢了,能以郑家的名誉为先而不是个人的感情用事,这才是他郑家的好儿郎啊!
“我……”郑宝珠,备觉凄凉。
郑宝珠的目光转向郑永良和钱氏。钱氏见郑宝珠一脸的委屈。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是这是慈恩院是老夫人的地方,哪里由得他们这些小辈来下决定啊!
“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宝珠忍忍吧!”老夫人断然。
所有人已经放下了筷子,因为郑宝珠这件事,谁也吃不下东西了,他们或心疼宝珠,或担心家族名誉受损。
唯一让郑宝珠感到欣慰的,大概是郑玄明的支持了吧。这座大宅院里,还是有人不在乎什么名利。
闭了闭眼,她猛然站起身,迈步就要离开。
“宝珠……”钱氏见女儿这般,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孩子,娇儿宝儿般养着,如今却只能瞧着她受委屈而无法帮她。
“娘,我没事的。只是吃不下了,你们继续,我先走了。”郑宝珠一时觉得心疼,在呆不下去了。
“好。”郑永良颔首,他知道亏欠了女儿的,可是他是一家之主,不能凭着性子就允许了郑宝珠的说法,方才听着他们说话,他也始终未曾开口,心却已经偏向宝珠了。
“爹!”郑玄明还想说什么,那个穆清,居然这么对宝珠,可是他们还在说让宝珠忍,这可是他们的亲女儿啊!就这般对待吗?
“好了,不要再说了。”郑永良摇了摇头。
老夫人还在上面坐着呢,既然宝珠已经提出来离开,他们就不要再说这些惹得老夫人不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