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梳洗打扮后,凌笙便和昭仪一起前去凤栖宫晨昏定省,拜见皇后。
皇后已经端坐上首,下面的嫔妃仅仅寥寥几人,凌笙小心地打量着皇后,皇后严妆丽服,笑容清冷端庄。凌笙向着皇后施了一礼,便由皇后安排坐到了角落。没过多久,嫔妃们便陆陆续续来齐了。等新晋嫔妃拜见完皇后,就该拜见后宫的妃子娘娘了,可是,位分仅次于皇后的贤妃高氏却迟迟没来,新晋嫔妃便依皇后命令,先拜见丽妃了。
丽妃受了礼,也不喊平身,只是微扬美目,媚态多姿地向着皇后道:“皇后娘娘,今天这样的日子,高姐姐怎么迟迟不来,莫非是病了?昨儿个听昭仪说,高姐姐近来精神短着呢!皇后娘娘作为一宫之主,是不是得携大家伙儿去问候一下呢?”
顾昭仪闻得此言,抛了一个眼神过去,然后垂下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素来不讨人喜欢的贵嫔王菡娇冷笑道:“颜月姐姐和贤妃姐姐,数年来真是投缘啊,贤妃姐姐还没死只是精神短了些,你倒是上赶着先替她哭上了呢!”昭仪抬头,梨花带雨道:“王贵嫔,贤妃姐姐素日待你不薄啊,本宫不过是心疼她,而你却在这里不阴不阳地盼姐姐弃世,你好歹毒的心肠啊!”修容薛琳娴似笑非笑地望着王贵嫔,说:“王贵嫔,你一个小小知府的女儿,出身卑贱,坐上贵嫔之位都要烧高香了,况且你没有孩子,没有恩宠,也没什么权利,就不要讽刺儿女双全,颇得恩宠的昭仪娘娘了”说着白了一眼王贵嫔,王贵嫔此生最恨旁人提起她的出身,正想还嘴,却听皇后呵斥了一句“天天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就闭上了嘴,幽怨的盯着薛修容。
见众人安静了,皇后一扬牡丹广袖,道:“备轿,前去晶鸯宫探望贤妃!新人妹妹们也跟上去拜见和探望贤妃吧。”于是命还跪在地上的凌笙等人起身跟上,随后带着乌压压一群人前去晶鸯宫了。妃子们乘着软轿前行,而凌笙等新人只能步行,凌笙默默不语,默默地跟在人群里,然而陈常在就忍不住气,一路上拉着一张棺材脸,喋喋不休抱怨了一路。
到了晶鸯宫门口,皇后的身边的总管太监便喊到:“皇后娘娘驾到---”,结果宫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那太监阴阳怪气的腔调的回声。这让人不禁怀疑,晶鸯宫内发生了什么……
于是在皇后的带领下,众人进了晶鸯宫。谁知,细心的凌笙注意到那院中一棵半蔫红桃树下,有一把沾了血的匕首若隐若现的隐藏在草丛里,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诺大的秀美院子里没有一个宫女侍卫,冷冷清清的,这就古怪了,皇后蹙眉,急促地走进长乐殿,身后的嫔妃连忙跟上。
皇后冷冷地扫视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内殿,恐惧到手心有些发汗……她高声道:“高绮妍!你给本宫出来,今日新晋宫嫔首次晨昏定省,你理应一同前来教导训诫嫔妃!”
无人应答。
“那么,贤妃姐姐是去了哪儿了呢。”丽妃抚弄着发髻上的步摇,娇笑道,“别是病死了,不然怪晦气的。”
忽然,有个钟姓婉仪指着雕花屋脊尖叫一声:“有吊死鬼啊----”这一叫,叫的众人向屋脊的方向望去,有一具贤妃服色的女尸安然悬在高空……这就恐怖了,新晋嫔妃中胆小的已经吓白了脸,晕过去不省人事,皇后着人带吓晕的李才人下去,然后吩咐左右,请来了宫中女仵作来为贤妃验尸。
女仵作来了,她熟练地从高空取下贤妃之尸,平放在地上,进行验尸,当她看见满是血迹的绸绸裙,不禁有些愕然,她说道:“皇后娘娘,贤妃她怕是小产了,娘娘您看着一裤子的的血……”皇后面色微微发白,但是故作镇定道:“是否为小产本宫也不知道,贤妃有无身孕,宫中更是无人知晓,传她的太医来问问看吧。”
便有宫女前去太医院请贤妃的太医翁德,结果那宫女却惨白着脸回来了,她跪下说:“禀皇后娘娘,翁太医昨夜都没有回太医院,今早,他徒儿郑旭在清凰苑东南角找着了尸体,一脖子的血,死不瞑目。”丽妃一脸惊恐,几欲作呕,颤声道:“那不是死无对证了吗?”
这时,女仵作验完尸,向着皇后恭恭敬敬道:“禀娘娘,贤妃娘娘是于昨日亥时三刻薨了,看着样子不是自尽,而是他杀。”
他杀。凌笙默念着这个词,只感觉内衫被冷汗浸湿,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气息也不顺畅了,她紧紧拉住余萧儿的手,双腿微微发抖,这才是入宫的第二天,就已经发生了这样一场血雨腥风,天啊,太可怕了……
“翁大人怎么忽然横死了,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灭了口吧?”皇后淡淡问道。
王贵嫔奇道:“这就怪了,翁太医素来为官清廉正直,医术高明,还从未得罪人,怎会忽然横死呢?”顿了顿,她双眸熠熠生辉,冷笑道:“还有一事,本宫觉得有趣极了,贤妃和翁大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死的,莫不是早有苟且而双双殉情了?那贤妃就死不足惜了!”皇后闻言,怒喝到:“王菡娇,你嘴巴放干净点,不会说好话就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顾昭仪更是气愤不已,疾步走到王贵嫔跟前,一掌狠狠地拍了上去,恨恨道:“王菡娇!本宫看是你心有苟且之意才会侮辱冤枉姐姐吧?”说着泪水涟莲,对皇后道:“娘娘,姐姐莫名被杀,一定是遭人嫉恨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口中道:“或许,正如仵作所说,贤妃姐姐是小产了,那人嫉恨极了,而缢杀了姐姐泄恨,孩子也是这样没了的。姐姐怎么就这么去了呢,多好的一个人啊!”说完便用绢子捂住了脸哀哭不已。丽妃娇滴滴道:“本宫倒以为,那人先是一碗药打下了那苦命孩儿,再杀了高姐姐的,摊上这样一个毒妇仇人,高姐姐命苦啊!”边说,边捡起了不远处地上的一只半碎的瓷碗,里头还有一些棕红的药汁,她忍住恶心,放在鼻尖一嗅,蹙眉道:“诺,就是这只碗,里头装的是去子汤。唉,这味道闻着,和当年太后给宫女出身的孙选侍的那碗一模一样,想当年太后赐药,是按宫规行事,宫女出身的嫔妃不得有孕,但高姐姐尊贵非孙选侍,那么是谁容不得她再度有孕呢?高姐姐已经是皇长子之母了,若再有一个皇子,那地位就贵不可言了,可惜,可惜。”
说完,余光瞟了一眼皇后,低头沉思:宫中有皇子的,仅仅是皇后,贤妃和昭仪了,顾颜月与她走得近,彼此了解。顾颜月做了什么事根本瞒不过她,况且贤妃曾有恩于顾颜月,以顾颜月的脾性,心怀感恩是肯定的,害死自己的恩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况且,贤妃再生一个皇子或是公主,位分也再难上升,对一个从二品昭仪来说,威胁不大,再说顾颜月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生孩子的机会,而贤妃年岁渐长,生了这个还有没有下一个还两说呢,那么贤妃再度有孕威胁的只有皇后了,也只有皇后最有可能下手杀贤妃啊。自己提议来探望贤妃不过是随口一说,皇后竟然也没有推脱,沉吟片刻也就答应了,不就是皇后自己设了个局,步步为营地把这群新晋宫嫔给骗过来做个震慑,顺便除了自己的劲敌而已。丽妃心念一转,她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丽妃自己多年无孕,都拜皇后所赐,不如借这个机会,拉下皇后吧。边想,丽妃夏清边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意。
皇后生怕丽妃说出什么胡言乱语于自己不利,更怕她说出侮辱中宫皇后的污言秽语,于是故作淡定,含了一缕淡然的笑意便道:“那么,新晋嫔妃们还有贵嫔以下者,就先回宫吧,本宫要和丽妃她们好好调查,还贤妃一个公道。”语毕,凌笙等人谢了恩,匆匆告退了。
出了晶鸯宫,萧儿面色苍白,她拉着凌笙道:“笙儿,真是太可怕了,后宫中的红颜厮杀,竟一点也不逊色于战场啊!”凌笙垂泪道:“不知为何,我觉得贤妃的惨死是刻意发生在今天的,好像是宫中的谁刻意让我们目睹这一幕的,我好怕,我只怕,若不小心得罪了人,然后贤妃娘娘的今日便是我的来日,那就太可怕了啊……”两个好姐妹便紧紧拉住对方的手温暖着彼此,彼此安慰,在这冷冷后宫里,什么都不重要了,有这样一个姐妹在,也就足够了。
目睹了今朝的贤妃惨死,凌笙意识到自己那日的恐惧是对的,不禁打了个寒颤。有恐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