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一个身着素色衣衫的女子走进来,看着是四十五十岁的样子,步履却很轻快。
还没有等到梁千洛下意识地行了礼,对面那个妇人已经微微跪拜,“参见四夫人。”
梁千洛的眼眶一酸,曾几何时,旗下那个打闹玩弄的小女子,可是如今,姨娘老态丛生,自己也成了中原大国的臣子之妻,这一份礼数摆在这边,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逾越的。
心里就算是唏嘘万千,也不能不在神色上作出计较,他微微颔首,说道,“长公主日夜兼程,辛苦了。”
且说梁千洛的名叫那新叶,年轻的时候也算倾国倾城,可是因为她性格爽利,又骁勇善战,所以在几次大的战役中都有他的身影,而在最近的一次与宣国的大战中,他作为副主将出征中原,最后落败。
梁千洛也知道,时至今日,姨娘的心里头都是带着悔恨的,他必定恨自己没有保护好梁千洛。
所以在和姨娘对视的那一霎那,梁千洛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泛着的泪花。
“不辛苦,我从来都是打仗惯了的,这一点脚程也不算什么。”
还想要往下说的时候,那新叶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虽然战败直接导致了梁千洛婚姻的失败,可是如今两国之间主和不主战,他若是摆出军人的架势,怕是要伤及千洛在宣国中的地位呀!
便是这么想着,他的言语中带了一些柔和的笑意,“来的时候就听说四少爷和夫人鹣鲽情深,如今看来果然这样,肚子里都怀着孩子,夫人还是不要总站着才好呢。”
听姨娘这样交代,梁千洛微红了眼眶,他看了一眼阿碧,阿碧心领神会,走到外头跟下人们说的,“各位也辛苦了,我们夫人备下了酒菜,大家一块去尝尝鲜吧。”
众人也都是懂事的,知道夫人有许多体己话要和这位亲人说,也都笑嘻嘻地三五成群散去,如此,房间里就只剩下梁千洛和那新文两个人了。
那新文这才敢牵起梁千洛的手,左右打量着她,万般感慨地说道,“孩子啊,虽然体态上是胖了一些,可是面试怎么这样憔悴呢?”
梁千洛听他这句话,眼泪登时落了下来,他说道,“姨妈何必在意这些,我吃好穿好是不需要担心的。”
“你这个孩子啊,来的时候你母亲就跟我说,一定要嘱咐你多吃些热的东西,你天生就凉得很,可是我这样握着你的手,你的双手怎么总是这么冷呢?”
果然最体己的人照顾到的都是最细节的事,梁千洛牵着姨妈往椅子上坐,“姨娘就不要管我了,你快和我说一说,咱们国家现在如何了?”
“还是那个样子呀,只是现在都不打仗,大家都想着怎样生产创收,倒是和乐了不少。”
那新叶的心中是憋着一股气的,他想不到,皇上自从主张和宣国和解之后,竟然事事都不在军事上用心,可是如果将这些话明明白白地和千洛说了,岂不是要让她伤心吗?
而且从面相看来,千洛的婚姻生活并不愉快,这样谨慎小心的,也许也得不到什么温情吧。
便是这么想着,她牵扯出了一些笑容,“你看你,都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担心?改天我要教训教训阿碧,必定是他懒惰了,连你都照顾不周。”
那新叶的话听起来是克制安慰,可是谁不知道,他这是在反其道而行之呢?
这些苦涩,姨妈怕是最了解的吧,可偏生这样,姨妈如此刚烈的人都要说出这样柔软的话来呀。
“没有,他对我事事在意,倒是和从前一样。”
“那穆天琪呢?”
那新叶说着,微微皱起了眉头,梁千洛微微怔住,又说出了一句推心置腹的话来,“他也很好,虽然刚来的时候如果有些矛盾,可是日子渐渐过去,他的好处倒是显出来一些。”
听梁千洛这么说,倒不像是在敷衍,可是那新叶也将信将疑,一路走来,耳边传来的都是关于穆天琪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又知道他在烟花酒地流连,心里头又怎么可能有好感呢?
“在姨妈的面前,你也不需要这样藏着掖着,是连我都不能说体己话,那我这么辛苦来一趟,倒是不值得了。”
梁千洛听了,将头轻轻依偎在姨妈的肩膀上,撒娇道,“姨妈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的日子过得痛快,姨妈反而觉得我是骗人吗?”
“当然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你过得好,我比谁都高兴呢。”
这么说着,他将梁千洛的肩膀拉过来,抚顺了她落在肩上的黑发,“算起来,你嫁入宣国也已经有半年了,如今是承着你这样的恩典来的,我们都很高兴呢。”
梁千洛听着,眼眶微微泛红,其实在刀尖上行走的感觉实在惊心动魄,可有的时候他会想,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他才能知道,能否从穆天琪这里收获到一些真心实意的爱意。
从前他憎恨这样的感受,他憎恨亦步亦趋的小心翼翼,可是现在呢?
好像有些适应了。
“这样可不就好了吗?姨妈回去的时候可一定要说我的好话,我好歹也是裴国出来的大公主,子民们也盼着我好呢。”
“知道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都是为旁人着想,竟是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的。”
说着,那新叶扭头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微微皱起了眉头,“之前我还没有注意你这个地方竟然这样简陋,这样怎么可能备胎呢?”
梁千洛一听,就知道南宫纽烟压根就没有和姨妈解释,也许一路上还加了些添油加醋的东西,让姨妈疑窦丛生,便是这么想着,他稍微整理了思绪,说道,“是我自己要求来的。”
“我看你是糊涂了,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呆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对胎儿的损伤有多大呀。”
那新叶听了,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可是转而一想,梁千洛这个人素来隐忍,说不定来这里是为了避难,只要将事情往深处想,疼痛就一点一点揪着他他,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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