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不知道,我是最喜欢这个地方的,地势稍微偏远一些图个清静自在,更何况,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凉,老太太对我也是极好的,三天两头就让人送炭盆来。”
那新叶听了,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呀你呀,从不跟人说实话。”
屋子外头,阿碧的脚步已经到了小厨房外面,她要给梁千洛备下热腾腾的吃食,只是因为今天要周全那新叶,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才有时间来督查。
“昌平,刚才夫人不是吩咐下去了吗?但凡是昨天晚上守夜的侍卫就都回屋各自休息,晚上才是大阵仗,你又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阿碧对昌平的印象向来很好,便有意无意地提醒他。
“多谢阿碧姐姐关心,只是我什么苦没有吃过,这样的风寒算得了什么。”
昌平倒是个十分尽职尽责的人,就是听说身世很苦,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哥哥在府里头做苦活累活。
阿碧又何尝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但凡是看到这样身世清苦之人,总会在心里头多偏袒她一些。
“你这样尽职尽责,赶明儿我告诉夫人了,让她好好地赏一赏你。”
昌平听了,倒是涨红了脸,“我做这些事情可不是为了奖赏,夫人对我有恩,阿碧姐姐又这样关心我疼我,何必又到夫人的面前去说这些话呢。”
阿碧听了,倒是有几分感同身受,她笑道,“还说自己是个笨嘴拙舌的呢,我看你的这句话呀,倒是比其他那些奴才们的花言巧语强上一百倍呢。”
便是这么说着,阿碧走到了灶头,看了一眼在上头炖着的药膳,又转过头来问他,“对了,晚上是不是你当值?”
昌平点了点头,“原本不是该我的,只是另一名侍从今日临时调到了老夫人那里,所以也由我顾着。”
阿碧一听到老夫人,心里头早就泛起了阵阵的恶心,他稍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男子,说道,“你倒是和他们不同一些,那些人可是削尖了脑袋要往老夫人的跟前凑,你反而平和。”
昌平原本就在府里头被人调笑惯了,而且又是个身份卑微的,今天听到阿碧姑娘这样认真和自己说话,竟然有几分受宠若惊,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有文化的话来,只好傻笑。
“笑什么呢,夸你听不出来吗?”
阿碧看他这样,一边腾出手来照顾炉子里头的药膳,一边拿眼睛看他,瘦瘦小小的个儿倒是那一双眼睛灵光得很,在满目荒凉的雪色之中,有着截然不同的韵味。
“就是因为知道姑娘在夸奖我,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呀。”
昌平说着,挠了挠头,“从前可没有人这么夸奖我,阿碧姐姐是第一个呢。”
阿碧听了,也笑道,“你就是太不自信了一些,叫我看,你比下面那些油头滑嘴的小子要强上许多。”
昌平听了,谨慎地看了眼四周,“今天这样的日子,阿碧姑娘还是不要说出这么许多话来。”
阿碧这才意识到,是啊,今天是全府上下开开心心的日子,可他想在这样高兴的日子里头纾解一二对旁人的看法,原来也是要加几分收敛在里面的。
这么想着,心里头倒是有些愤愤,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需要理由,所有事情都被约束在框架之中。
昌平见到阿碧不说话,有些慌张地说道,“阿碧姐姐请恕罪,是我多嘴了,是我多嘴了。”
阿碧稍微隐藏了眼神中的落寞,缓缓走到门框旁,说道,“你有什么错呢?谨慎是好事,你放心吧,就你这样勤勤恳恳的人,总该是要被好好对待的。”
便是这么说着,阿碧看到不远处的门外,有一个身影绰绰约地在那里,黄色的,鲜亮的,好像是迎春花儿一样,过不了几秒钟,这朵花儿就绽放在了院门内。
原来是南宫敏玉。
阿碧的心里头浮现起的淡淡的冷,其实他是应该看开的,他应该看开,在这样一个举步维艰的环境中,想要摆脱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从前她还在想,也许一切会因为夫人的怀孕而有所改变,可是看呀,现在就算是长公主到了这个地方,就算是她想要和夫人好好叙叙旧,也会有这样的苍蝇屎混进来。
他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安生的。
便是这么想着,阿碧摆出了虚伪到了极点的笑容,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参见二夫人。”
南宫敏玉今天梳妆得尤为华贵,他的脚步紧急,却被阿碧拦阻在了一旁,一双眼睛瞟来瞟去,最后落在了阿碧的身上。
“你们家夫人呢?”
好一个嚣张的女子,劈头盖脸就问上这么一句,可不是要挑衅来吗?
阿碧淡淡说道,“正和长公主在屋里头尽礼数呢。”
南宫敏玉听了,愣是将眉头皱成了川字,“你也太不知道礼数了些,如今只有宣国皇上的妹妹能称为长公主,你口中的这位长公主又是谁?”
阿碧刚要反驳,却听到屋内传来了梁千洛的声音,“是谁在那里?”
阿碧一口气没有说出来,等在了喉咙头,觉得十分难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从一开始,梁千洛就不打算和南宫敏玉较劲,他选择到深山老林里头避世,最重要的一点因素就是南宫敏玉吧,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揣测不出梁千洛的意思,阿碧自觉的也不算是他最贴身的奴婢了。
“启禀夫人,是二夫人,”
阿碧说道。
里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作出了决断,“快请他进来。”
还没有等到阿碧作出反应,南宫敏玉已经先行一步,大大方方地朝屋子里头走去,阿碧看着她,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
昌平见状,小声说道,“姑娘可要仔细些,怎么做出这样幼稚的事情来呢?”
阿碧听了,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小家伙,我的事情还有得找你来管吗?仔细你的皮。”
如此,院子里头就不再有话,不过是几阵雪过去,将雪地里头的那些泥土翻卷上来,阿碧知道,屋子里头也许正在进行一场唇枪舌战,可是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参与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