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曾经告诉我,他的志向远大,若是能够进入豪门,必定有自己的一番抱负。”
可笑。
陆文熙在心里头想。
他虽然没有感受过爱情,没有收到过情思的恩泽,可是看到父亲这样,心里头对爱情,对婚姻,对家庭,都抱有一份敬而远之的态度,而面前这个女子,便是活生生将幸福送到旁人的手中。
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呢?
“总之我觉得,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未必只是想施展才学上的抱负。”
陆恩熙说完,亏欠地笑道,“你不会恨我吧?”
“说句实话,是有点讨厌你这样的人。”善如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是想把你当做朋友,既然是将你当做朋友,就想着你能少走点弯路。”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善如心想,这个陆恩熙的童年,或者说现在,究竟经历过什么,足够让他表现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可是偏偏,这种少年老成的模样,让人厌烦透顶,带着一股从头到脚的不自信,还有极度的愤世嫉俗。
“没关系,若是你听了我想要让你帮我做的事情,也许你就不会这么讨厌我了。”
陆恩熙笑着,停住了脚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越过这个地方,我就不能再往前去一步了。”
善如反唇相讥,“难不成是你犯了事儿?”
“你怎么知道?”
“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就已经感觉到你浑身上下的戾气,在我面前表现表现也没事,只是在这水深火热的环境之中,你想要秉持着真性情,需要付出许多代价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前路,“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感谢你今天出手相助。”
“不用说这些客套的话,我们都是各取所需罢了,到时候我有事相求时,你也不会要求我说这么多虚情假意的感谢吧?”
善如哈哈大笑,“今天知道了许多不好的事情,看到了许多凄惨的假象,可是听你这么说,我的心里倒是释怀了。”
“请吧。”陆恩熙面无表情的双手送出,好像是要摆脱什么。
一路往回走的时候,善如觉得有些怪怪的,身后有个挥之不去的人影像是在跟踪着他,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顾虑这么多,出来的时间太久,不管怎么说,都是会让人产生怀疑的。
大堂之内,歌舞还在继续,众人有些微醺,善如落座的时候,清楚地看到,梁千洛的那个座位上,空空如也。
难道刚才跟踪自己的人是他吗?
善如心中有些不安,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要硬着头皮撑下去。
现场总是热闹的,而到了晚间,府里又举办了一场夜宴,所有在场的人都被邀请入列,共享晚餐。
席间,当一碟肉食端上来的时候,穆家苑的身子微微直起,他有话要说。
“父亲请尝一下这道菜,这道菜是女儿研制的。”
穆武侯眯起眼睛,笑道,“看着倒是鲜香,这是什么东西呢?”
“父亲尝尝不就知道了吗?也让女儿卖卖关子。”
在场所有的人都笑了,齐声说道,“老爷只管放心吃,大小姐是做事极稳妥的人,想来味道也是极惊艳的吧。”
穆武侯一直都偏疼他的这个大女儿,笑盈盈地说,“知道你们想讨我的欢心,我吃就是了。”
筷子一入嘴,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吃完之后,口舌之间又徒留清淡,倒是十分奇异的感受。
善如见状,倒也不觉得奇怪,联想到之前陆恩熙跟他说的话,倒是愿意相信,今天晚上的这场宴席,该有百里倾,上场的时候了。
“虽然好吃,但是也不足以达到惊艳的地步,女儿,你向来是个极挑剔偏执的人,今天倒是怎么了?”
穆家苑微微嘟起嘴巴,说道,“父皇可真是糊涂,将这样一种难得的菜肴说成是极普通的,我可要不高兴了呢。”
“你若是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父亲又怎么可能刁难你呢?”
说着,穆武侯放下筷子,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酒,眼神里面满是慈爱,哪里有半分刁难的样子。
“我们虽然都吃过禾虫,可是父亲有所不知,若是培育禾虫的稻梗粗生粗长,即便味道相似,那一份营养却不能同日而语。”
“还敢说我糊涂,你才是糊涂了呢,身为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自己作出饲养的事情来呢?”
穆武侯十分严肃地说,也飘到了南宫那里,像是在责怪他教女无方。
穆家苑说道,“女儿原本就喜欢在这些事情上讲究,更何况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将自己培育出来的最好的食物呈现给大家。”
南宫敏玉也笑道,“父亲难道是忘了吗?姐姐的确最喜欢在这样的事情上下功夫,前有茶道花艺,如今饲养禾虫,倒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了。”
这句话极容易产生歧义,若是不知道的人听起来,怕是要觉得南宫敏玉有意邀功,而南宫纽烟听起来更是以十分刺耳,因为他知道,南宫敏玉的仇恨,已经发展到了无差别的状态。
若是手中有一把剑,他要刺向谁都不知道呢。
便是这么想着,他也默然无声,只看老爷怎么发落就是了。
在苍茫的远山之中,百里息的长衫飞扬,他极目远眺而去,所见之景不过是迟缓的湖光山色。
“还是让他逃走了。”
百里息的唇齿之间迸发出冷冷的意思来,腰间的长笛缓缓而动,与风声混合在一起。
宇文昭昭听了,眉目紧锁,却不敢虚妄地致词。
纵然有这许多利益交缠的关系,但一路上的跋山涉水中,也难免对那个客栈的老板存了一些真感情,他原本也做不惯杀人越货的恶事,如果不是被人紧紧抓住了把柄,谁会抛弃所爱,许一个狂妄的未来呢?
“太子殿下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是昭昭觉得这件事情还有商榷的余地。”
宇文昭昭说着,在百里息的面前微微地作了一个揖,眼波流转间已能看到了她意欲求情的样子。
百里息心思寂寥,虽然表面上不以为意,可又有几分担心,若是连自己最相信的心腹都胳膊肘往外拐,他又哪来的一份闲心?
以眼神的余光打量宇文昭昭之后,他表现出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来,他说道:“怎么,想为他翻盘吗?”
“翻盘倒是不至于,只是单从这个情况判定此人的背叛,怕是到头来会让您产生无妄的烦思。”
说着,宇文昭昭的目光微转,光亮中,百里息的眼神凌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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