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对你的理解程度,就算是你什么话都不说,我都可以探听到你的心思,更何况。”
说着,他微微转了姿势,且将另一只手搭在了栏杆之上,这一份且听风吟的情趣,在晚间时分,化作了一缕夫妻的浪漫,迅速在双方之间蔓延开来。
“更何况什么?”梁千洛问道。
“更何况我可以确定,我花费在你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远比你花费在我身上的时间和精力多许多,本来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要将外面的事情带进来说,对我来讲,就真的太残酷了些。”
梁千洛听了,久久都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将头靠在穆天琪的肩上,“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的时候身不由己,又受身份所限,难免要做出些伤害你的事情来。”
“这么说,今天晚上的这一曲莲花,的确也让你看到了我的心意吗?”
说着,穆天琪笑了,虽然没有确切看到他的脸庞,可是梁千洛知道,他的这一番笑意,必定是发自真心实意的。
“都说以夫为纲,中原女子的美德,我怎么能不时时刻刻谨记呢?但是,你可要小心了,这世界上到处都是陷阱,并不会因为你有赤子之心而发生改变。”
当明白了谁是最关心你的人,他说的任何话,即便是难听刺耳,也带着关心的意思。
穆天琪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到了年后,我会将这段时间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仔仔细细说给你听。”
如此可见,穆天琪果真是有事情瞒着,而且,这件事情也许还和自己有关。
那么,会不会也和除夕之夜,弟弟的到来有关系呢?
梁千洛告诉自己,他必定又是多想了,从目前的情形上看,穆天琪这般真心实意,怕是不会在主观上对她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吧?
便是这么想着,两人之间的默契慢慢升起,相对无言坐着,有时候也是培养夫妻情调的重要方式,可是在不远处,百里倾站在深夜里,他觉得,光亮好像从来没有偏袒过他。
他没办法坚持站在那里,只好抬起腿去,回到自己朴素的书斋之中,过着寄生虫一样的日子,但是他也相信,总有一天,凡事皆无法得到的人会变成穆天琪,会变成这中原大地上,原本拜见周氏天子的子民。
转眼之间,除夕到了,早在年节之前,宫里头和府里头就忙碌开来,所有的人全神戒备,倒不像是过节,倒像是在打仗了。
梁千洛知道这是为什么,毕竟这是她嫁过来的第一个年头,即便庸国是战败国,但好歹也是活跃在边境的游牧民族,宣国再怎么样胜利,终究还会顾及他们几分面子。
所以,平日里就算再尔虞我诈,姑嫂妯娌之间的关系再僵硬,到了紧要关头,孰是孰非之间,大家都是明白的。
坐在镜前,梁千洛一下一下地梳着青丝,这段时间虽然精神尚好,可是噩梦不断,经过一夜的梦魇浮沉,梁千洛的心绪终于渐渐平息。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青丝拂面,还是青春的**。
这几天,她总会在梦中看到母亲,看到他和善的面容,即便是在临死之前,他也要表现出最好的状态给女儿,母亲曾经告诉过他,死亡并不可怕,可是死有遗憾,才是最可怕的。
分明不是自己做的错事,分明他也无限眷恋母亲,为什么母亲在病魔面前无助的样子,会一次一次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呢?
“夫人您看,即便是这喜鹊都懂得人世呢,一大早就扒在窗头,像是要给人报喜似的。”
阿碧说着来到窗前,轻轻地将窗户撑开一些,外面有天光慢慢地照了进来。
“是啊,谁说飞禽走兽没有七情六欲呢?即便是在他们看来,人间也是闹哄哄的,很热闹,可是不是真有表象上的繁华,也就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了。”
梁千洛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是怎么都没有停下来。
“畜生当然是畜生,没心没肺的,自然是有热闹就高兴,没热闹就飞散开来,今天是除夕的大好日子,夫人怎么反而说出这样的话呢。”
阿碧说着,神色之间有些许不安,其实对于他来说,荣华富贵纵然重要,可是梁千洛是不是真的高兴也的确是他考虑的因素。
自从上次和穆天琪在莲塘静坐之后,梁千洛倒是平和一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天,他又摆出了那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来。
“你也不要太敏感了些,不过是有些许感慨,到了你这里,怎么就变成是个自怨自艾的可怜人了呢。”她下意识地说了这一句。
“夫人还说我呢,您且照照镜子,虽然嘴巴上是不在乎的,可是镜子里太的仪容,不早就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吗?”阿碧笑了笑。
今天阿碧倒是体贴,为梁千洛选的的衣着是从裴国带来的,大红色的雪裙蔓延到了地上,即便是有风,都没有办法吹动裙摆,那是姨娘亲自为她绣成的,火色的线底缀以黄珠,取并蒂莲花之意,典雅又不失尊贵。
“这样隆重的衣裙在家宴上出现,怕是有些不妥吧。”
看到阿碧拿来的衣服,梁千洛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很满意。
他知道阿碧的心思,弟弟与别人不同,但凡是别的使臣到来,穿的寡淡还是尊贵都不会作为他们评判生活的标准,可是弟弟呢?
弟弟最在意她这个姐姐,若是不能够看到他烈火烹油地活着,心里头不知道如何恼怒呢,这一恼怒也没有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说了出去,让母国的人听见,岂不是要卷起一场纷争了吗?
想到这里,梁千洛就没有太反对阿碧的做法,但是行动之间,也流露出了些许的犹豫。
阿碧眼洞察到了梁千洛的心思,他微微鞠躬,说道,“夫人请放心,我已经问过府里头的管家了,他们都说,穿成这样子也没有什么关系,火红原本就是正室所用的颜色,更何况这道婚约是皇上钦赐的,这件衣裙也是大婚当天的服饰,哪里还有半点不妥呢?”
梁千洛听着就是觉得不安,可是冥冥之中,他又说不出来这样的不安源自何处。
想了片刻,他挥了挥手,“算了,子敬的事情,我日后会告诉他,看我生活过得圆满不圆满,并非是这衣裙的事情,换点素雅的来,也不要太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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