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它打算在夜深寂静的时候逃离族群,先往上游的怪水去谋生计。大旋龟们说过,那里靠近杻阳山,条件还不错。
在刚才的逃难途中,白旋龟游经到它少时嬉玩的地方,想到自己孤身一人,远赴它地,生死难料,吉凶未卜,不由得触景生情,对自己不幸的命运遭际,和不公正的强制安排,情不自禁地悲伤哭泣了起来。谁知就因这几声啼哭,竟让自己重新陷入了万劫难复的险境。
白旋龟痛苦地伸了伸脑袋,它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这即将逃离的前夕,不幸还是降临到了它的头上。看来自己是很难逃过被这只鯥鱼吃掉的命运了。
痛苦的过往经历,塑就了白旋龟的坚韧性格。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险关头,竟因着强烈的求生潜能,白旋龟爆发出了强大的智慧火花。它的反应灵敏而迅速,竟然破啼为笑地喊道:
“啊!是您啊,尊敬的柢山王。我以为您已经回到柢山去了呢。看来我到这儿来找您是走对了,刚才正在为担心赶不上您了而伤心痛苦呢。”
“噢?”那鯥鱼被这话给说糊涂了,“你是说,你在找我?为什么呢?”它表示不解地问。
“这里不是已经归属您了么!难道柢王不想要更大的地盘啦?我可听说您是有着雄心壮志的啊。我是打算要跟您,去成就一番事业的呢!”旋龟回答得更加镇静了。
接着它把自己是一个孤儿,没有什么家庭负担,只是想着摆脱族人的欺侮,愿意为鯥鱼的梦想尽上自己的一份力量,只要鯥鱼能给它以必要的安全,诸如此类的话讲给鯥鱼听。
“这么说,你是愿意听从我的命令了。”鯥鱼王有些狐疑地说。
鯥鱼打算收下这个跟班,它的事业需要众多的随从和帮手。但它正像所有的有野心的弄权者一样,希望自己的部下不仅是忠诚的,也要是有能力的才好。于是它就考验地问:
“可是,你凭什么能力来帮助我呢?”
白色旋龟没有马上正面回答鯥鱼王的质问,倒是反问起鯥鱼来:
“大王居有的柢山以东是有巢氏的地盘,从这宪翼水以西是燧人氏的地盘。以大王目前的能力和所占据的地域,您自己认为能不能和他们相抗衡呢?”
“嗯,这个目前还确实不行。”鯥鱼王一边稍稍思考着回答,一边开始移动脚步,朝岸上走去。鯥鱼王把旋龟放在地下,好让他不再感到有束缚的恐惧。然后虚心地问,“那你有什么高见?”
“第一步,让我帮你搜罗更多生灵,不论是飞禽还是猛兽,让它们像我一样地帮你。第二步么……”白色旋龟伸展了一下刚刚被抓得有些僵硬的躯体,靠前一步,小声地对鯥鱼说,“这里耳多嘴杂,不可走漏了消息。咱们赶紧回柢山吧,我还有更多的计划哩……”
就这样,白色旋龟毅然地跟着柢山王鯥鱼到达了柢山,远离了它的家乡。在此后的岁月里,由于它的建议中肯实用,从而深得了鯥鱼的赏识,它们两个很快就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其实它给鯥鱼的谋划建议,落实起来很简单,就是要四处去拉拢同伙壮大力量。好在以后的日子里,去争夺有巢氏和燧人氏们的地盘。
这些年来,一到夏季,鯥鱼就驮着白旋龟飞到各地四处游说张罗。虽然收获不大,只是网罗了部分麻雀、獾、鼠类什么的,但鯥鱼的野心却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有增无减,要不是它的特殊生活习性,制约了它的活动能力,它可能早就向附近的地域发动新的攻击了。
这个制约它发展的弱点是致命性的——它一年之中只能活动半年。对它来说,这世界只有冬季和夏季。刚一到天冷,它就得进入睡眠状态,晚睡一天都不可能。半年之后的夏天它再苏醒过来继续活动。而且它又必须只能在柢山上睡眠,要在其它地方睡眠的话,它会一天天缩小并迅速衰老,直至在它第二年即将醒来的前一天死去。这一令其痛苦不堪的折磨,是造物主在它们这个族类身上,施展了魔咒的缘故。
这就极大地制约了它的活动半径,进而影响到领地的拓展速度,因为一旦远距离作战,而它又不能及时在休眠前返回的话,那它就会有生命危险。
能破解此魔咒的唯一解决办法,鯥鱼奶奶曾经嘱咐过它,有能力时,就到西边昆仑山上去找西王母求药。据说她那里有办法,可以解除鯥鱼家族身上的这一魔咒。但昆仑山路途遥远,恐怕不等见到西王母,鯥鱼就会因进入休眠状态以致丧命;去昆仑山,这成了鯥鱼王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块心病。
由于不能实现天天拼杀,以开拓领地,所以直到今天,这位有着雄心抱负的鯥鱼王,还是不得不忍受着内心极度痛苦地折磨。对于这一点,那只由少年到青年、再由壮年到如今已经开始变得苍老的白色旋龟——他的背部由于长久岁月的侵蚀,已经长满了长短交错的皱纹——也是如此深以为憾,并常常为之忧心忡忡、惴惴不安。
九尾狐若易正急匆匆地在崎岖的山区中前进着,现在他已经远离了亶爰山而进入了新的地域。在一个必经的山隘道口处,突然出现了两棵挡路的树障,树障的高度对九尾狐来讲根本算不了什么。若易小心地环顾探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机关。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他很轻松地攀爬到顶部并一跃而下,然后继续前行。从这里算起,就开始进入了鯥鱼王的领地。
九尾狐刚一踏入鯥鱼的领地,他的行踪马上就由警卫的麻雀观察到了。麻雀通讯兵立即启飞报告情况,它们通过一程又一程接力传递,一只九尾狐到来的消息,迅速地就被告知到旋龟那里去了。
听到麻雀的汇报,说是自亶爰山的方向跑来了一只新的九尾狐狸,鯥鱼和白旋龟已经空荡了好久的心,当即就变得充实兴奋起来。
于是,在若易又往前行走了几天之后,它迎头便碰上了,已经等候在路旁多时的鯥鱼和旋龟。
“我们尊敬的朋友,你这么急匆匆地到我们柢山来,可是为的要拜访我们的大王么?”旋龟首先开了口。
九尾狐留意到它们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他也正想寻找到生灵,以了解些本地的事情。因此他也客气地回应到:
“这位朋友,你好!你们的大王距离这里很远么?”
听到了这么近乎肯定的回答,鯥鱼不由得以为有动物——而且是块头比獾、鼠类大得多的九尾狐——要主动地来拜访它,而显得有些得意起来:
“哈哈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你来拜访本王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九尾狐立即明白了,前面的这位看起来像牛一样,却又长着翅膀的家伙,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我是来自东方青丘山的九尾狐若易。”若易大大方方地向它们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又有些明知故问地对着巨牛确认道,“您就是这里的大王了?”
其实这也算不上是若易假装糊涂,因为除了知道眼前的这位巨兽号称大王外,若易对它的名字、来历等事情,本就一无所知。
“这是我们柢山的大王,它是属于鯥鱼族的。”出于对自己大王的尊崇需要,白旋龟抢在前面给鯥鱼王作了介绍。但在听到那只白色九尾狐有自己的名字时,这只聪明的旋龟也立即觉得,作为一只与众不同的白色的旋龟,它自己也应该有一个名字!而且在大脑地迅速盘算中,想到自己是能在河水中浮游的,于是马上决定自己叫中孚了。“至于我么,呃。我是来自于宪翼水的中孚,属于旋龟家族。”
鯥鱼对自己没有个名字显得毫不在意,因为只要大家能称它为柢山大王,那就是世界上最高大的事了。它与白龟的配合,真可谓是心有灵犀。它没有再开口,只是挥动了一下翅膀,通过烈烈疾风,以彰显出自己的能力、地位与威严。
“我在寻找我的叔叔和姑姑,不知道你们可曾见过他们?”九尾狐陪着小心地问道。
随着与其他生灵交往次数的增多,若易是越来越会与陌生的动物们沟通交流了。他打定除了说是寻亲之外,他不想再说任何别的什么事情,也不对其他动物做些不应该的指手划脚,以免引来如同在基山那里出现的类似麻烦。
还未等到鯥鱼王的回答,正在这时,有一只麻雀兵飞来向鯥鱼报告说:
“大王,有巢氏的很多猿人拿着棍棒、石块等武器,从东边杀气腾腾地奔跑而来。”
“噢,他们是来追你的么,九尾狐?”鯥鱼王关切地问。
“我想可能是为了我这一身白色的皮毛衣服吧。说实话,我并没有得罪他们,就是从她的领地过来,我也没有动过他们的任何东西。”九尾狐平静地回答。并很坦诚地向鯥鱼王提出自己的请求,“如果你们出于新识朋友的道义,不想让我抓住,或是遭遇其它什么麻烦的话,我想请问,能否允许我赶紧往你们的柢山上躲一躲呢?”
“当然可以,要不是我们当下个数少些,不占优势,我们现在就会给你讨个公道的。难道就因为我们的身体颜色,就可以这样欺侮我们吗?”
那只白色的旋龟,因为自己身世经历的关系,迅即就对当前九尾狐的困难境地表示了愤慨和同情。他可真是个出色的外交家,几句话就将陌生动物变成了朋友,并将朋友变成了战友。
刚给自己起了中孚名字的白龟,向着鯥鱼王半是请求半是建议道:
“大王,请把九尾狐先带到我们山上去,避避风头,然后再让我们一起想办法,来对付有巢氏的猿人们吧。”
“当然,保护好在我领地动物的和平生活可是我的责任。至于这位胆敢来冒犯我的有巢氏么,呃,我们不吃眼前亏,就先放她一马!”鯥鱼王蹲下身子,示意九尾狐和白龟到它的背上去。“来,到我背上来吧,两位。”
鯥鱼等九尾狐与旋龟在它背上坐实抓稳后,腾空而起。在空中,鯥鱼大王朝着有巢氏前来的方向长吼两声,然后挥舞着两只巨大的翅膀,往西方柢山的方向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