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苏霓也掠一下头盔外的头发。
“能理解。”不过成洛的理解不是那头飘逸的秀发,而是车手,人家要的就是这‘势’,有些车手还专门跑到你身旁时才突然加速,那猛然从身边冒出的啸鸣如果没有一点定力可真的会给吓趴地上,他已经遇到几回了。不过,秀飚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也亲眼看到过同一款摩托在“爬头”后遇前车突然变线,车手一条腿眨眼被生生夹断。以成洛的性格,车要飚,但安全更重要。
车过东岭口拐入东林路,苏霓忽然把套在头上的头盔取下,引颈扬头,一袭长发刹时在夜风翩然起舞,“唔,舒服......这才叫赏月!”
苏霓的举动吓了成洛一跳,前面就是“严管路”了,这简直就是找死,“你疯啦,交警发现要扣牌的!”
“你不是理解吗?”
“我是说飚车,不是说人家女友的头发!”成洛猛然发现男女的思维居然如此截然不同。
“我不管,反正又不是扣我的牌。”苏霓突然决定要看看他生气的样子。
成洛哪知道女孩心思能在一瞬间翻个个,以为只是开玩笑,可眼见东方路渐近苏霓却依旧‘晚风吹’心里不禁隐隐恼怒,这强人不但强,还‘横’,“把头盔戴上吧,危险。”他耐着性子道。
“人家不也过了吗?”
这是什么话,简直就是刁蛮!成洛真的火了。玩笑怎么玩都可以,但游戏规则不能坏这是原则。对成洛而言这是有血的教训的。在中学一次郊游中,他的一个师兄就因类似的举动在下云山时从自行车上摔下,头颅着地立时丧命,现场刺目的血红与惨状让他刻骨铭心,从此对安全这样的原则问题绝不掉以轻心。他把摩托车驶靠路边停下,跳下车就摘下头盔恼怒地盯着苏霓: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马路上吗?难道你不知道刚摔过吗?还要我再教你一次交通法规吗,啊?!”
东林路是条旺路,一个衣衫不整手臂带伤的小伙在路旁训斥自己的美丽女友刹时便引来一片目光。
苏霓被呛得小嘴一个劲张合可就是吐不出一个字。长这么大何时给人如此诘问过,更何况还是当街当巷的大马路上!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生气的样子是这样的,她下不了台了,脸一下子涨得姻红。
“把头盔戴好!”成洛毫不留情,拿过她的头盔就要为她套上。
大幅度的动作终于完全激活苏霓的反应中枢,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自尊心哪受得了这样的态度,她生气地推开他的手,“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无礼过,你以为你是谁?!”
一股的怒气从成洛心底涌起,他盯着她的眼睛毫不示弱,“连自己安全都不顾的人谁愿意跟他一起?!”
他的话显然进一步激怒了苏霓,凤眼圆睁,火似乎要从眼里喷出,但也就一瞬间就迅速回复平常,眼色变得异常冷锐。她一声不吭跳下车打开后尾箱掏出一个胀鼓鼓的信封拍到成洛手里,然后抢过他手上的头盔套上,翻身上车绝尘而去。
成洛看看手上信封又看看远去的车影一时目瞪口呆,这算什么事?宴没吃上却落个一胳膊伤,还被撂马路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忽然担心起苏霓,盛怒之下她肯定开得飞快,刚考的牌,车又才摔过......成洛越想越担心,生气事小但出事可就大了,顾不得探究那个信封,急急忙忙想掏手机。一摸才想起赶班车太急了手机还落抽屉里,唯有找电话亭了。他翻出名片刚想拨忽然又担心电话通了苏霓顾着接岂不更危险,打还是不打?他犹豫了,还好,她走的时候是戴上头盔的,沉吟再三后他决定还是等会再拨。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每一次等待他总觉得肚子里有一团火在慢慢烧,时间越长火越大,有时他甚至想如果时间足够长的话,这火肯定就先把自己给烤死。他有点无奈地看着天上月亮,一点都不美啊,充其量也就圆点亮点,不明白苏霓何以为这烧饼跟他闹,自己也愣把她得罪透了。都说月圆的时候人特别容易发脾气,看来今天是真中招了,换了谁都受不了在大庭广众的这种生硬。他开始有点懊悔了,明明自己对的但表达得竟然愚蠢如斯,太失礼了,王征知道了肯定会责怪自己的。“该死的烧饼!”他对着月亮狠狠地骂了一句。
信封里是什么?这么厚,他随手拆开封口。一叠红通通四人头立时呈现眼前愣把他吓了一跳,作贼似的扭头两面看看。信封里还有一份复印件和一张便条纸。他抽出展开,一行娟秀的字迹跃入眼睑,“业务提成款合计8250元”,他醒悟这才是苏霓邀请他赴宴的真正目的。打开复印件,原来是苏霓舅的厂关于业务招待费以及业务提成办法的规定。他突然明白苏霓是怕他刚出道不敢收这些钱,所以把对方有关规定的文件也要来给他。这才叫办事!可人家也就跟自己年纪相仿,怎么做事就如此滴水不漏?让人想不佩服都难,可就这么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还快?
女人想不明白就不想,可这钱,他低头掂了掂厚厚的封。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接触过属于自己的这么一大笔钱,心里既兴奋又担心,左掂量右掂量风险意识最后还是占据上风,这钱要退回去。主意已定他拨通苏霓舅的电话,没想她舅听了只是笑呵呵地说了几句话就挂了。
成洛看着电话细细品味对方刚才的对话。他说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你这样的人,实诚!不过你想过没有,你退了钱给我,但日后相信还会有生意来往也还会有回扣产生,那别的业务人员也会像你这样处理?你想置别人于何地?再说,你说你退回扣了难保别人会不相信,会怀疑你是不是全退了……这番话尤如醍醐灌顶,不亚于成洛职场思维的启明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源源不断为地他的职场哲学添砖加瓦。可以说,其绵绵康庄仕途便是由此开启。
如此一折腾十分钟过去,估摸着苏霓也应该到了,成洛终于拨通她的电话。
“喂,您好......”话筒传来苏霓温婉的声音,还有隐约可辩的音乐。
“.......”成洛握话筒的手有点僵,这是刚才凶巴巴的女孩吗?
“喂,您好”
成洛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他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世界的人素昧平生,知道她平安就行了,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轻轻放下电话。
电话亭的大婶奇怪地看了看他又瞧了瞧计费表,“电话是通的,一元。”
成洛默默付了钱离去。望着头上依旧烧饼一样的月亮,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今晚的遭际可谓人生无常,不过他一点也不怪苏霓,只是觉得有点惋惜,她是个可以交的朋友,但现在什么也不是了。肚子忽然咕咕地响,真的又饿又困了,而胳膊不时传来的痛让他只想赶紧回家,那里有自己最想吃的东西和温暖的床。不想啦,吃不成别人吃自己的,回家洗洗睡觉去,他看看还拿在手中的头盔苦笑着安慰自己。
沮丧中的成洛并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比他情绪还差,那就是弃他而去的苏霓。事实上车一动她就开始后悔了,一度有折回的冲动,只是女孩的矜持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她选择了期待,一种类似于验证自己辩人的期待。当那个始终揣着的手机终于响起来时,她断定没有人回答的奇怪电话一定是他——不是谁都能把钱塞给伤他的陌人的,而他给了,那么这个人就不可能对朋友的安危不闻不问。这是她的立论,同样,以成洛的性格她能理解他为什么不肯说话,唯一让她费解的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用手机。
震耳欲聋的音乐无法屏蔽他方才在她耳边几近疯狂的叫唤,那是种发自内心的声音,轻易便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伤得那么厉害,可我......她后悔得直咬嘴唇,直至疼痛让她手忙脚乱去拨他的电话。没人接,没人接!她着急了,紧着回拨那只固话。该死,也占线!苏霓气得几乎要把手机摔了。
好不容易电话终于通了,她的手居然激动得抖了,“你好,请问......请问刚才谁打这电话找人?”
“这是公话!”电话亭的大嗓门震得她耳膜生痛。
“他还在吗?”
“刚才打长途的?
“不,本地的。”
“哦,他已经走一会了。”
“他长什么样子?”她需要进一步证实猜测。
“挺帅的小伙子,浓眉..….胳膊还有伤。”
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谢谢’二字几若无声,所有喜庆心情荡然无存。她打起精神勉强敷衍着身周围吱吱喳喳追问伤势的同学朋友,但脑里全是成洛那双专注的眼睛。他生气了,我真的让他生气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点她的心莫名地抽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