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走进门前,一袭深衣,戴着一顶细条编织而成竹帽,大大的帽檐遮住了脸。
但阿房瞧着身形确是异常的眼熟,差点忍不住喊了出来,不过倒是有人先了自己一步。
“正哥哥!”
仪乐很是开心,“娘亲只道是今日有人要来,我还以为是这个小丫头,原来是你啊!”
公子正脱下帽子,微微一笑,“让你们等久了,不好意思。”
走至阿房旁边坐了下来,但阿房却低着头,看也不看自己,公子正心知这小丫头怕是被拐过来,不开心了。
虽一路上想了许多安慰的话,但看见阿房理都不理自己,公子正一下子有些语塞。
正在想着如何给个说法,阿房已经了拿起来面前的肉,狠狠撕开,“我今天,过得很刺激。”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公子正自然知道阿房所说的‘刺激’何意,也心知小丫头定是生自己的气了,只好软下来安慰道,“今儿的事情,出了些意外,吃完饭我再细细给你解释可好。”
阿房不说话,算是默认。
两人极短的交流,也算是给阿房吃了一颗定心丸。
古人向来席地而坐,此刻坐在阿房与公子正对面的是刚刚的无忌叔叔。
因为一直担心阿房,公子正进门也尚未与男子打招呼,安慰了阿房之后,两人才开始寒暄起来。
阿房虽心情不佳,却明白,公子正今日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弄出来,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撇去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阿房才注意到,公子正唤那位‘无忌叔叔’为‘君上’。
阿房皱眉,君上?
没想到这在院子里做些琐事的男子竟有如此高的身份。
先秦‘君上’并非指国君,也并非官称,多为一种敬称,可在所受封地之后加一“君”字,以示尊敬。
忽然想到仪乐唤他为“无忌叔叔”,阿房才反应过来,莫非是信陵君魏无忌?
看着刚刚满头大汗,驱鸡进笼的男子,此刻与公子正交谈起来,一点不似普通农家人唯唯诺诺的模样。
细细想来,信陵君乃战国四公子之一,礼贤下士,广纳门客,据说有食客3000人,一丝丝都不容小觑。
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真是有些不真实。
阿房拍拍脑袋,有什么好不真实的,嬴政都坐在自己旁边了,更何况别人呢,心中暗道,以后看见如此出名之人,再不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阿房留心听了听,本想着听上些国家大事,历史走向,好让自己快被遗忘的历史知识补一些回来,却发现他们不过谈一些人生哲理罢了。
现今各家思想百花齐放,信陵君门下食客又众多,倒未在一家思想上吊死,阿房听了一些,似乎多在法家思想上停留,自己并无甚兴趣。
转过头,发现仪乐比自己还惨,已经昏昏欲睡,脑袋儿一垂一垂的,
过了许久,久到阿房感觉自己脑袋儿也一垂一垂的了,方听到信陵君开口,“正儿,你今日,是来与我告别的吧。”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阿房一个机灵劲儿打醒了,正哥哥要走了?
想想也对,自己前两天还想着,他是时候回秦国了,但此事自己一直没有听到什么,没个准信,今天突然听到,虽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吃惊。
“不错,隔几日便走,怕到时候匆忙,来不及与您告别。”
“我猜到了,无事无事,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可记得,要走踏实了。”信陵君摆摆手,一副已经了然的模样。
许是他这样的年纪,见惯了生死,习惯了离别,倒显得不太在意。
“正儿明白。”
说到这里,今儿的晚饭也大致该结束了,见公子正和信陵君起身,阿房也跟着爬起来,揉了揉已经酸掉的腿,发现仪乐与她的娘亲已经出去了,该是刚刚正哥哥说要离开赵国的时候,她们就走了吧,此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阿房站起来,想跟着一起出门,却被公子正拦了下来,“你在这儿,等等我。”
阿房闻言,站在桌前活动活动了筋骨,等着公子正将信陵君送出门回来找自己。
公子正回头走了过来,重又将阿房安坐在了席子上,“阿房,我今日有事要对你说。”
“嗯,我听着。”阿房明白,许是要告别了。
“过几日,我就要回秦国了,吕叔是不希望你们回秦国的,我也,我也不是很希望。”
“所以,今日是要和我告别的么?”
“嗯。”公子正闷闷地应道,“那日赵王寿宴,蒙将军有提出接我回国的意思,被赵王回绝了,这些日子,派来看守质子府的人员增加了不少,过几日寻着机会离开,怕是没有时间与你告别了。”
阿房低头,如今秦国国力上升,数年前的长平之战与邯郸之战,更是让两国关系如同水火,正哥哥是赵王捏在手里的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阿房知道了。”有些不开心,穿越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赵正,一个还没有统一七国,对自己温柔的像暖阳一样的嬴政,如今分别,这通讯极不方便的古代,今后再见,究竟是以何模样出现,甚是难讲。
公子正摸摸阿房的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嗯,会的。”阿房回道,自己是吕不韦的女儿,以后再次相见的机会太多了,只是,想到历史的走向,自己不由心颤,骗了自己这么多年,嬴政终究是嬴政,吕不韦终极是吕不韦,未来的事,真真不敢想。
“别难过了,我带你去看个新奇的东西,保证你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