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依旧在原地抱着孩子哀哀的哭着,身旁迅速的聚集起了一群路人。
“张大婶,别哭了。”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少妇,斜着眼瞄了一眼妇人怀中血淋淋的小孩尸体,有些害怕的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蹲在妇人身旁,抬起手抚着她的背顺气,“咱们平头老百姓,惹不起她的,还是回去把孩子好好安葬了吧。”
妇人紧紧搂着孩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少妇安慰了半天,才扶着她站起身来,随后便捡了一旁地上的银子,挎过菜篮子扶着妇人走了。
“唉,真是造孽。”看够了热闹的路人见再无热闹可看,开始三两成群的议论起来。“也是这大婶倒霉,这孩子撞着谁不好,偏生撞着宰相的小女儿方婉姻的马车。”
“是啊,不过她也还是算幸运的,”一旁有个男人忍不住插嘴道:“你们是不知道,今儿算是那位方小姐大发慈悲了。”
“就这,还大发慈悲?”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生怕听漏了什么似的。
那男子看自己成了焦点,登时来了兴致“跟你们说啊,这位方小姐之前并没有这样的,只是从三年前开始,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毒如蛇蝎。之前的事你们估计都听过不少,但是我听说啊,就在三天前,这位大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兴致,只带着自家丫鬟就从府中溜出来了。”
顿了顿咽了口口水,男子继续说道:“后来在路上闲逛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卖画的书生,见人画画的好看,长得也颇有几分俊俏,便生了心思,于是便在那书生的摊位旁坐下,让书生为她现场画一幅玉女图。”
“这书生见到那方小姐,顿时就愣在了当场。不说别的,就那方小姐的样貌,要说第二,咱们大梁国可还真没人敢称第一,真真的绝色。”
“是啊,宰相府的小姐们哪个不是绝色?这方小姐若不是当年选秀年龄不足,如今当上皇后的,保不齐就是她而不是她姐姐了。”听到这,一旁有个声音耐不住的插嘴道,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哎哎,继续听我说。”看着话题几乎跑偏,男子赶紧将话头扯了回来:“一见来了生意,又是个美女,书生当然乐意了,忙不迭的铺纸开始作画,那书生也是个有才的,一幅玉女图很快就完成了。”
“可是这书生怎么也没想到,这幅玉女图正是他噩梦的开始。那图完成后,方小姐看着画作,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收了画递给一旁的丫头,抬脚就要离开。”
“结果那书生一看方小姐要走,可是还没付账呀,于是就轻声的提了一句‘小姐,您还没付钱呢?’”
“那方小姐原本看了那画像心情很好,谁知一转身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要钱,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看了那书生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那书生的摊位便被十几个家丁围了上来,非说他轻薄了那方小姐,有画作为证。那一顿暴打,在场的人都不忍心下去看啊。”
“书生被打的吐血,奄奄一息,摊位也被砸了个粉碎,画好的画更不用说了,一把火直接烧了个一干二净。”
说到这,众人的眼中纷纷现出怜悯的神态。
“就这还没完呢。那些家丁打完后,连拖带拽的将人拉进了公堂,要状告书生轻薄宰相千金。”男子边说边啧啧摇头叹息“那官差哪里敢跟当朝宰相作对?也不多问,直接上夹棍,将那书生的十根手指生生的夹断了,后又吃了一顿板子丢了出来。”
“没了手的书生,那和废人有什么区别?本来已经生无可恋,于是便自己在家里房梁上吊了。”
“啊?那那个书生就这么死了?”众人唏嘘。
“死?呵,你太小看那位方小姐的手段了。那方小姐的人一直跟着书生,看他上吊,当场就把他救了下来。后来没多久,回府传话的人回来了,带回了方小姐的话‘既然不想活,那就让他别死的那么痛快。’”
“于是那群家丁将那书生的手脚筋挑断,剜了双眼,割了舌头,刺聋双耳,丢进城郊乱葬岗让他自生自灭了。”
众人相顾无言,再无一人能说出话来。
“你们说,今天那位大婶虽然被撞死了孩子,却还得了一锭银子,是不是那位方小姐大发慈悲?”
……
众人沉默点头,心里隐隐瘆得慌,也不愿多做停留了,聚拢的人渐渐地四散开来。
姻儿在一旁将一切听得真切,震惊之余久久不能释怀。
哪怕不是自己做的,但是想起那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姻儿总觉得自己与这事脱不开干系。
脚步沉重的几乎迈不动步,姻儿咬着唇,无意识的向前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座巨大的石狮子挡在了姻儿面前,促使她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石狮子旁,高高的朱漆大门上,“方府”两个字显得格外的刺眼。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姻儿竟是浑浑噩噩的走到了宰相府门前。
门口楼梯上,两排守门家丁笔直的站着。
姻儿现在什么也不愿多想,她只想去见见那位方婉姻,然后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两人不同的地方,或许这样,能稍稍减轻一些姻儿心中的罪恶感。
没有人能够看到姻儿,所以姻儿十分轻易地便进到了宰相府中。
宰相府太大了,比之前和白玉白栎住的小屋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在里面没头没脑的乱转了半天,姻儿怎么也找不对路。
后来,好容易看到一位抱着一篓鲜花花瓣的婢女匆匆忙忙的和自己擦肩而过,姻儿愣愣神,转身一路跟着那个婢女,终于*的闺房。
“小姐,您要的花瓣奴婢为您摘来了。”婢女恭恭敬敬的在门口轻声唤道。
半晌,屋内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拿进来吧。”
婢女不敢耽搁,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姻儿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门后,姻儿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
一幅绝妙的玉女图静静地挂在一旁的墙上。
画中的女子玉貌花容,鲜眉亮眼,活脱脱就是姻儿的模样。
姻儿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之间觉得这张与宰相千金相同的脸头一次让自己生出了一丝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