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时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薛思伸了个懒腰,松了松折腾了一天一夜的骨头。
无尘跟随着薛思出了山洞,眼前一片陌生的景象。
“这是哪里?”看着眼前光秃秃的一片,除了黄土就只剩下黄土,无尘疑惑的问道。
“醉仙山呀。”薛思看了看四周的模样,随口回答道。
“……”无尘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他从小就生活在醉仙山上,什么时候醉仙山有这么大片的荒地了?
抿着唇跟着薛思东弯西绕,放眼望去,除了黄土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路都只能依稀辨别出来。
没一会儿,薛思在一片坑坑洼洼的泥土上站定。
“到了。”
“哪儿?”无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的小花园呀。”薛思走到其中一个大坑旁,做了个抱东西的姿势,“这里就是我那屋子门口的大树。”
无尘就是再傻,这会儿也瞧出来了。
如果不是薛思傻了,那就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很明显,薛思现在神志非常清醒。
那就是……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无尘有些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喝醉酒之后发生的一切。
“嘛,那可太长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我慢慢跟你说。”薛思拉着他坐到一旁,便老老实实的将昨天发生的一切讲给了无尘听。
“……”
无尘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成为那副模样。
“不……”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无尘痛苦的揪着心口跪在地上。
“不是你的错,你事先并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薛思在一旁安慰着。
“我……”无尘趴伏在地上,全身都止不住的抽搐着。
“无尘,无尘!”薛思推了推地上的无尘,见他没有反应一般,双手一用力,将人抽了起来。
两行清泪无声的挂在无尘的脸颊上。
薛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尘,你听我说。”薛思顿了顿,抬手抓着无尘的双肩强迫他面对自己,将自己最不愿意提的身世讲了出来。
“我爹是仙,我娘是妖,我是他们口中的杂种。可是那又如何?”
“你就是你,你是道士无尘,是百姓口中的降妖除魔无所不能的无尘道长,不论你是不是人,这个身份你不会变。”
无尘沉默着,不论听到什么都呆滞着双眼,痴儿一般。
“而且,我虽然不知道你娘是谁,但是我想我应该知道跟你身世有关的一些东西。”薛思看劝说无效,咬咬牙狠心下了一剂猛药。
无尘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薛思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无尘,那无尘剑跟了你这么久,你知道那剑原先的主人是谁吗?”
“是谁?”
“魔尊白离。”
“……”
“那剑一直都是魔尊白离的佩剑,从来都不离身的,但是在大约十六年前,那剑突然失踪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白离从来没派人寻找过,就好像那剑从来没丢,只是他收起来不用了似的。”
“那无尘剑,若是落在没有灵力的人手里,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削铁如泥的宝剑,只有拥有大量灵力的人,才能发挥出那把剑真正的力量。灵力越大,力量越强。”
“所以如果我们找到了白离,就一定能知道你的身世。”
无尘的脑子里嗡嗡的乱响。
那剑,无尘一直以为只是一把普通的宝剑,师父将它交给自己的时候,只告诉自己这剑是和他一起来到道观的,可能跟自己的身世有关,所以千叮万嘱万万不可离身。
剑!
无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爬起来便向山顶冲去。
薛思怕他突然一下知道的太多接受不了而做出什么傻事,也急急忙忙的起身追着上了山。
沿途看着横七竖八断裂的树木山岩,无尘有些不敢想象山顶是什么模样。
终于到了山顶,看着眼前的一片断壁残垣,无尘感觉心跳都停止了。
明明昨天下山之前还好好地道观,如今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毫无疑问,昨天自己在山谷和薛思一战,地动山摇,山谷地势被破坏,余波震毁了山顶的道观。
师兄们呢……
无尘抬不动脚,他不敢跨进这个地方。
转头望着跟上来的薛思,满脸的祈求。
薛思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沉默的摇摇头。
他昨夜便已经用妖力探查过了。
整座醉仙山,除了无尘和自己,再无一丝生灵的气息。
安抚似的将手搭在无尘肩上:“死生有命,他们注定有此一劫。”
无尘觉得自己哭都哭不出来,手指紧握成拳头,指节发白,用力到几乎要攥出血来。
“扑通”一声,无尘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深深地三个响头。
第一个,愧对师父,师父一手将自己带大,如今自己却亲手毁了他毕生的心血。
第二个,愧对师兄们,从小到大,众位师兄们都格外照顾自己,饮食起居,读书识字,降妖除魔,还让自己当上了掌门,如今自己却成了魔,断送了众位师兄们的性命。
第三个,愧对醉仙山生灵,万物皆有灵识,如今因为自己发狂,将这醉仙山变成了一座死山。
薛思心里也不是滋味,其实真要论起来,是自己要酿酒,然后邀请无尘来品酒的。论始作俑者,其实应当是自己才是。
无尘抿唇起身,抬脚跨进了道观残迹。
薛思紧随其后。
他要找到那把无尘剑,那是他现在唯一的念想了。
循着走了多年的路线,无尘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跪在地上,无尘开始刨着那掩盖的厚厚的泥土石块。
薛思没有上前帮忙,他知道,这件事,无尘不会希望自己出手帮他。
尖锐的石块很快便割破了手,指甲因为长时间的刨挖而开裂,满手的血痕,无尘却毫无知觉一般的继续挖着。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到最后,无尘已经筋疲力尽,双臂却仍然不受控制的机械地挖着土。
终于,一个熟悉的剑柄出现在了无尘眼前。
看到了一丝希望,无尘加快了速度挖了起来。
埋在土里的无尘剑,终于重见了天日。
失而复得的至宝。
无尘紧紧的将剑抱在怀里,心里最后绷的那根弦终于撑不住断裂开来。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倾泻而出。
“啊!!!!”
撕心裂肺的嚎叫在醉仙山久久的回荡。
薛思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这次,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眼前的好友。
无尘从来没有这般的掉过眼泪,这一次,仿佛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似的,嗓子哑了,无尘便跪在那里,任由着眼泪一滴滴掉到地上,消失在黄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