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没有资格学习我们王国最高魔法的。”
他还是个王子呢,可惜,作为一个私生子,连转职的资格都没有。
“能给你几个商铺管着就不错了,居然还敢痴心妄想。”
七千年前,魔法还是王国内部的秘密,只有王子可以学习魔法,还要是得国王宠爱的王子。
他当然没有资格。
他曾经偷偷摸进了父王的藏书阁,偶然习得了一些蹩脚的初等法术,他以为那是值得骄傲的,直到在比武场上,他挑战最受宠爱的大王子,被打趴在地上,周围环绕的,就是那些人的嘲讽。那一年,他只有十一岁。
大王子没有把打败他当做值得炫耀的事情,他丢下了自己的剑,语气中满是嫌恶。
“丢掉它。”
他觉得他恶心。是,他是父王一时昏了头和一个外邦的女奴隶生下的孩子,女奴隶命苦,生他的时候就是难产,连看父王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就叫他风乐吧,我只希望他这一生平安快乐。”
后来就到了今天,女奴隶没能录进皇族族谱,他,也是一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
然后他以为自己可以靠着自己翻身。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些原本就在嘲笑他的人,原本就在欺凌他的人,其实也没有变本加厉的办法了,只能是在嘲讽他的时候偶尔带上他那一日的窘境。
“你是个好孩子。”他曾经遇到过王后,那是个很美丽很端庄的女人,“比我的孩子好看的多,也听话的多。”
他怕她,怕到缩到角落,恨不得打开这堵墙爬出去。
“你别怕。”她蹲下来,声音很温柔,“没有人敢欺负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我的身边,我会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儿子。”
真的没有人再欺负他了,王后对他很好,也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王后在第一个孩子丧命之后再也没有孩子,大王子,或者说之后的十多个王子,都是父王宠妃的孩子,他们,都只是被抛弃的人。
他还是想学那个传说中的魔法。
“我听说过一种法子。”王后某一日这么告诉他,“传说把最初等的法术练习到极致,也会成为有毁天灭地之力的大魔法师。”
王后或许只是在安慰他,但是他当真了。
每天,都是枯燥的练习,无比枯燥,每一天和前一天都没有什么两样。
直到后来,王后已经有些老了,那些人都已经渐渐老去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容貌在这么多年来,已经没有半点变化了。
十年。
那一年,他二十四岁,达到了理论之中的二转境界。
后来的修炼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三十岁,二转进阶。
四十七岁,他感受到了神境的边缘。
可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有些慌了。
他的力量似乎在触碰到神境的一瞬间衰弱了下来,似乎再也提不起力气,一瞬间,他从宫中津津乐道的天才又一次回归了万人非议的境地,那些学习他修炼法门的人生怕会得到和他一样的结果纷纷放弃。
为什么呢?
他总也想不明白。
王后这个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那个时候的人,还没有能支撑他们永生的魔力,王后已经足够衰老了。
她看着他,就像是二十多年前那样。
“总会有办法的,只可惜,我不能看到你成为大魔法师的那一刻了……”
王后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这一生啊,还是平安快乐的好。”
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听不进去。”王后笑了笑,“我知道。”
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要死了,他从二转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死亡的事情,这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快死的人,都是在想什么呢?
“我和你相依为命三十六年。”王后轻轻喘息着,“直到今天,我这一生也算是极尽荣光,只一件事……”
什么事情呢?他拉着她的手,认真思索着。
“只这一件,你,风乐,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叫我一声……”
他有些茫然。
女人的手滑落,她没能说出那句话,她死了。
后来的日子,还是那么枯燥,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我可不可以,怎么样呢?
她是想说什么呢?
后来宫中渐渐有了他冷血无情的传言,他更加茫然。
他这三十年,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活过,他似乎还是那个十多岁的孩子,他真的不明白。
他拉住了曾经照顾过王后和他的宫女,不知为什么,那个宫女脸上满是陌生而明显的厌恶。
“你们是怎么了?”他又换了一种说法,“我做错了什么吗?”
“殿下怎么能有错。”女孩咬着牙,一字一句,带着满满的愤怒。
“告诉我。”他抓住女孩的肩膀,“求你了。”
那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那个女人,站在烈日下,看着面前的孩子一下一下挥动着手中的剑,从早到晚。
他那么认真,连看她一眼都没有过。
她送来的汤,每一份都温过无数遍,最后还是冰凉,四十年,从没有间断过,他也从没有喝过。
她从来没有提过,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只是在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吃过她夹来的温热的菜。
我知道自己要不行了,皇儿心思细,你要打点好,不要让别人欺负他。
她在他面前,从来只唤他“风乐”,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能小心翼翼的叫一句“皇儿”。
她直到死,都没能等到他叫她一句母后。
回去之后,他感觉自己恍惚了许久。
从前的一切,他从没有在意过。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似乎觉得这张脸的背后,大抵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带着满腔的热情,明知没有结果,还是义无反顾的扑到那个男子怀里,直到灰飞烟灭。
就像王后一样明知一无所有,还是那样对他好着。
他突然开始疯狂迷恋着自己的容貌,似乎从那背后,能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孩,穿着裙子,在阳光下转了一个圈,笑吟吟的问着:“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好看?他会喜欢我么?”
他又开始了那种枯燥的生活,日复一日,无数次开始,又无数次被推翻,直到有一天,似乎有一种事物呼之欲出。
他终于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进入神境的人。
他被人称为超级初心者。
后来再有人捧着高级魔法书给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翻了几页,就搁置在了一旁。
他成为国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魔法的奥秘公诸于世。
无论是谁,都有学习魔法的资格。
就当做给曾经的自己一个结果。
只可惜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下一个超级初心者了。